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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雪雪的童話 (下)

(2016-03-14 01:18:07) 下一個

董月聽了之後,很懷疑地看著我,說:“真的?”見我毫不遲疑地點頭,她仍不死心:“一個這麽有權勢的男人可以這麽頑固地追求一個普通的女人?是你編出來的現代灰姑娘故事吧?”看得出她根本不相信雪雪姨的故事。我很後悔把這個故事說給了她聽,仿佛將一個天大的秘密告訴了別人一般,便賭氣說:“信不信由你,反正故事我已經講了。”

    不知為什麽,她好象突然變得興趣全無了。她伸了伸腰,臉重新恢複了平白直板。說:“其實,我和阿文,就是我的男朋友,也沒什麽好說的。他這個人太能幹太霸道能幹的人可能都有些霸道吧可我就是不喜歡他的霸道,於是,我就要飛了他,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你不擔心他收回這個鋪子嗎?”我問道。

    想不到她的眼光又變得尖銳起來:“咦,你還是蠻有算計的嘛!我怕什麽?難道我的本事隻不過限死在這麽個小鋪子裏?我的眼光遠著呢。我才不會把自己捆在這麽個小店子裏,做個斤斤計較的小小老板娘呢,你會不會?我想你也不會吧。”

    “那你隨時都可以飛他呀,幹嗎一定要找到男朋友才飛他呢?那豈不是欺騙他的感情!”

    董月哢哢聲地笑起來,那笑聲象是卡通電視裏的貓叫:“你真是傻!物盡其用你不知道嗎?我看你將來不適宜去做生意,要不然就跟著我多學著點。別以為我市儈,我隻不過是特別坦白些就是啦。嗬你這樣一個女孩……”她竟忘形地唱起來了。

    我當然不會說她市儈,而且因為知道她確實不是喝醉了,我甚至還挺佩服她的勇氣的就算是在利用別人吧,她比那些口頭上說是在幫助你的人可愛些。不過我也不會輕易就放過董月:“你說你坦率,那你應該把已經有男朋友的事告訴龍湛平才算是真的坦率呢,否則你就不是坦率。”

    這回她的笑竟然變得甜蜜蜜的了,聲音也驟然溫柔了許多:“那當然啦,不過也有個遲早的問題呀,我和龍湛平,還沒有到你說的那個地步呢!我可是相信你,才告訴你的喲,你千萬千萬不可以對龍湛平說呀。”

    “我要是說了呢?”我有意要嚇唬嚇唬她,原來我也有報複的時候。

    “嗯哼,你要是說了的話嘛……我也沒辦法呀,你也有追求龍湛平的權利嘛,是不是?”她竟然不怕威脅,仍舊笑嘻嘻地看著我,而且居然輕而易舉地就陷我於不義,我哭笑不得,隻好說:“算你贏了,我不說!”

    雖然答應了董月不說,可我仍然心有不甘。問心一句,如果我正在追求龍湛平,我也絕對不會將已有男朋友的事情告訴對方的。可是每一想到我也曾經喜歡過龍湛平卻沒有敢追求他,想到這個董月並不見得比我漂亮優秀到哪裏去隻是多了幾個錢而已,我就忍不住地想要到龍湛平處去揭穿她,我甚至幻想過,我可以借此機會接近龍湛平,讓他知道我的心意,就象董月早就猜測的那樣……有的時候,想著想著,我會感到害怕:我這是怎麽啦?可以有這麽卑鄙的念頭,我原來以為自己雖然沒有董月那麽有錢,卻比她較有骨氣,事實上並不見得我比董月更高尚,隻是我比她更知道羞恥而已。

    一天,我在學校的林蔭道上,迎麵撞見了龍湛平,他友好地和我打了個招呼,一時間,他那憨憨的笑容和聰慧的眼神,令我心煩意亂,一衝動,我叫了聲:“龍湛平!”他停下腳步,轉身笑悠悠地望著我。我定了定神,盡量放鬆自己,說:“你認識董月,和她很好,是嗎?”

    他竟然一點也不意外,仍然是笑吟吟地,說:“是呀。你們倆是好朋友,我也知道。”

    他這麽一說,令我立時象泄了氣的皮球,腦子全亂了。心想,爭男朋友,我哪裏是董月的對手。罷罷罷,認輸。

    為了這件事,我的心情變得十分沮喪,既氣自己為什麽要去自討沒趣,又惱董月的過於八麵玲瓏。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願意去找董月,覺得很難與她融洽地相處。有兩次她打電話來找我,我剛好都不在,事後,我也懶得回電話給她。而且,我每天都在課室或圖書館等公共場合呆到深夜,有意無意地避免她找到我。

    其實我根本就多慮了。董月或許是基於她的“物盡其用”原則,覺得龍湛平完全可以取代我的存在吧,以後就很少再來找我了。我又恢複了從前的“宿舍課室飯堂”三點成一線的刻板生活。我以為這樣也好,免得二人當真反了目,誰也不愉快。

    可是,沒有了董月的日子,也一樣地不愉快。我克製不住地想突破自己刻板的生活,尋找一樣可以和董月抗衡的東西,因為在內心我是看不起董月的,實際上我卻總是顯得比她遜色。如果我和她就此形同陌路,豈不是默認了我不如她?可是我該拿什麽與她抗衡呢,我的知識嗎?好象行不通,那我還有什麽呢?

    剛好就在此時,母親給我寄來一封信,象是不經意地,寫下一個地址,告訴我是當年雪雪姨留下的。

    拿著信我呆想了許久。當我離開煙霞鎮時,母親猶豫了很久,終於沒有告訴我雪雪姨的地址。我也沒有追問她,我相信她有自己的理由。後來我想,當年母親和雪雪姨一樣,都是美麗動人的少女,可她的命運卻比雪雪姨差遠了,困在煙霞鎮一輩子,從沒有精彩的傳說,有的,隻是自己姊妹雪雪的美麗的故事,也許正是為此,她不願意在雪雪姨麵前痛苦自己的失敗。但現在她終於在信裏把雪雪姨的地址告訴了我,是因了什麽呢?

    來不及細細思考,我馬上就去找雪雪姨。我多麽渴望知道,那些個從小就問過無數次的“後來呢”?在沒去之前,我更是設想了無數種雪雪姨現狀的可能性,幾乎每一種喜劇也好悲劇也好,都充滿了浪漫曲折的情調。

    然而,當我來到地址所在之處,卻幾乎在一大片亂七八糟的斷牆殘瓦中迷失了方向。這裏,大約隻是在不久前吧,被拆成了灰茫茫的一片,別說小街小巷,幾乎連大路都分辨不清了。我焦慮而又茫然地在廢瓦礫中轉來轉去,象是一隻失去了獵物的狼,那種懊喪無法形容。

    我見到不遠處有幾個居民模樣的人,正圍著一個穿西裝的人在指指劃劃,我連忙走了過去,問道:“請問你們知道這裏的人都搬到哪裏去了嗎?”

    想不到這幾個人一下子都怒氣衝天地望住了我,其中一個說到:“你想幹什麽?”我嚇了一跳,不明白為什麽激怒了他們,舌頭都變得不靈俐了:“我,我想,我是來找人的。”

    穿西裝的人顯得特別地和氣,說:“這裏拆了好大一片,都搬得東南西北,你很難找的。你有地址嗎?”

    我連忙遞上雪雪姨的地址。這時候旁邊的人不滿地說:“餘先生,我們的問題你到底什麽時候解決,再拖我們就隻好打官司解決了!”其他的幾個人也亂八糟地嚷嚷著,都是針對著穿西裝的而來的。

    很明顯,穿西裝的人想借我脫身,他一邊招架著他們,一邊對我說:“具體拆遷戶的去向,我們公司裏有記錄,不如我帶你去公司查好嗎?”

    他大概已經被那班人纏了好久了,終於可以走脫,顯得特別地輕鬆。我驚魂初定,這才發現,原來他竟是一個英俊的年青人,白白淨淨的皮膚,高高的眉骨,黑黢黢的眼睛,線條分明的嘴唇,表示出他有著鮮明的個性。

    他說:“我真要謝謝你,我已經被他們纏了幾個鍾了。肚子都餓扁了。”他看看我,大約也是第一次認真地看我,竟足足看了好幾秒鍾,我都不好意思了,他卻一點都不在乎。我說:“我也要謝謝你,我要找一個很重要的人呢。要不是碰上你,我可能會因為找不到而很傷心。”

    他哈哈一笑,抬起腕來看了看表,說:“這個時候,公司裏的人都下班了,不如這樣好不好,我請你去吃餐飯,然後再去公司,時間就正好。”

    我猶豫起來,照理我不應該和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一起吃飯的,更何況我們沒有半點關係,吃人家的請,算什麽呢?可是我又無法抗拒這個男人的誘惑,我想起雪雪姨的故事,大白天的,我怕什麽呢?

    對方見我不表態,他很懂得我的心思,說:“我隻不過是肚子餓了,順便而已。若是讓你一個人在公司等,我豈不是很沒風度。走吧,我們隻是吃飯,不是吃了你。”他把我說得笑起來,自然而然地,我隨著他進了一家酒樓。

    其實這餐飯吃的十分簡單,以至後來我一點都記不得吃了些什麽,但是這餐飯卻讓我一生難忘。

    董月是在我們已經吃完以後進來的,她還是那麽黑白分明的樣子。我一看到她就楞住了,而她看到了我準確地說,是看到了我的同伴,也楞住了。她又驚又氣地走過來,我還以為她是衝我而來的呢,不料她卻當沒看見我,直接走向餘先生,平時就白得冷冰的臉,此時更加慘白了。

    “餘浩文!我說怎麽這麽久不見你呢,原來你找了個鄉下妹。你不是成日眼眉很高的嗎,說什麽女人要有內涵啦,要有味道啦,她有嗎?你就算是要氣我,也不要找她來氣我啦,我幾個姊妹都風光過她許多啦。當然啦,你成日講女人要溫順,鄉下妹比我們是要聽話些!來也容易,去也容易。不象我們有那麽多自己的追求,是嗎?”根本不容我與她打招呼,董月的話已經水銀瀉地一般淌了出來。

    這下輪到我又驚又氣了,可是驚氣之餘卻張口結舌,除了叫聲:“董月,你!”就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倒是他很冷靜,微笑著隻有他才笑得出來說道:“原來你們認識。”他輕輕撣撣西裝的袖子,象是要撣去其實並不存在的灰塵,笑容依舊地接著說“董月,我聽說你找了個大學生,那何必為一個鄉下姑娘生氣呢?”他一邊說著,一邊突如其來地攬緊了我的腰,我竟然沒有拒絕他,隻是眼淚已經撲簌簌不爭氣地掉了下來,也不知道是委屈還是不知所措。

    董月咬了咬牙,慘白的臉似乎發青了,比起剛才,她的聲音小了許多:“真是,我才不在乎你找個什麽人,我早就想和你分手了,隻是想不到被她鑽了空子,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她冷冷地轉過臉來望著我,仰起頭,哼了一聲道:“你不會幸福的,那代價太大了……”說起話來如暢開的水龍頭一般的董月此時突然象斷了水源,連一句話也說不完整了。氣怒已極的我不加思索地衝口而出道:“我還不知道你這麽關心我的幸福呢,真是太感激不盡了。”

    為我這句話,身邊的他讚賞般地輕輕拍了拍我。象是為得到進一步的支持,我不自覺地向他靠緊了些。

    看得出董月慍怒了,出乎我的意料,她幾乎是嗚咽著用了簡短的話語說道:“很好,你也算開始了。”說完,便車轉身離去了。

    望著董月遠去的背影,我這才發現自己的視線已被淚水模糊了。

    身邊的餘先生現在我知道他叫餘浩文,無言地遞上一方潔白的紙巾。當我拭去淚水,看清楚對方的眼神時,一刹那,我的心髒無端地、劇烈地跳起來:那神色竟是有如久違。

    “你叫什麽名字……”朦朧之中聽見有人問我。

    我神思恍惚地說:“雪雪……”

    “哦,雪雪?”他把這兩個字重複了好幾遍,接著說:“這名字真好聽,冰清玉潔。?”他輕輕地拉著我的手,帶我往外走,邊說:“接著我們自己的事情吧,上班到時間了,雪雪。”

    我象個馴服的狗一樣跟著他。

    可是我努力想使自己清醒清醒,我似乎頭暈得厲害,分不清我是在和誰說話,也分不清說了些什麽。我象是對他,又象是對我自己,我努力說道:“我不叫雪雪,我要找的人叫雪雪……”他沒有任何反應,我又重複了一次,卻好象再沒有力量說得大聲了。輕得仿佛彩色肥皂泡的說話,在五月間驟起的熱風中飄散遠去,不再回頭。

 

    ……那是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雪雪正在醫院的病房裏拖地,突然護士長跑來叫她:“雪雪!雪雪!首長來了!  ”雪雪拖地拖得滿頭都是汗,趕忙問道:“什麽首長?叫我做什麽?”護士長把她手上的拖把搶走,推著她出門,著急地說:“什麽首長,你的首長嗬。快去換衣服!”雪雪明白了,一連串的眼淚流了下來:他說的是真的,不是騙她,她足足等了五年,終於等到她的愛人來接她了!……

 

    我想起了煙霞鎮的母親,她真不該把雪雪姨的地址告訴我。還不如讓雪雪姨留在煙霞鎮,成為那裏永遠的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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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world1000 回複 悄悄話 no confused, don't know what it is talking abo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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