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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淑俠歐華文學發展(續)

(2011-05-05 13:36:10) 下一個

 
披荊斬棘,從無到有

--- 析談半世紀來歐洲華文文學的發展


作者:趙淑俠



永久榮譽會長趙淑俠簡介:美籍華人, 世界華文文學著名作家。瑞士應用美術學院畢業。歐洲華文作家協會創始人、首任會長及永久榮譽會長,她的作品被譽為西方文學界盛開的一朵東方奇葩。旅居歐洲 三十餘年,最後移民美國。1980年獲台灣中國文藝協會小說創作獎,1991年獲中山文藝小說創作獎。2008年獲世界華文作家協會終身成就獎。(注:趙 淑俠女士曾住瑞士,是歐華作協創會會長,現為永久榮譽會長。)


論文摘要:

本文作者於六零年代初期赴歐,從既無中文報紙,也無處買中文書籍的:〔歐洲華文文學的洪荒時代〕開疆拓土。經過〔留學生文藝〕,〔留學生文學〕,〔海外華文文學〕,〔新移民文學〕,各個階段,走到歐洲華文文學的興盛繁榮,優秀作家倍出,創作題材多樣化的今天。近半世紀的親眼目睹和親身參與的經驗,主觀的評斷,客觀的論述,皆出於作者第一手資料。內容包括:海外華文文學的界定,初識歐洲華文文壇,歐華文壇的拓荒者,歐洲作家的發表園地,歐洲華文作家協會的成立, 歐華會員的書寫特色,歐洲的新移民文學,歐華作協做了些甚麼?趙淑俠在歐洲華文文學中的定位,展望歐洲華文文學的未來等多項欄目。在歐洲華文文學研究資料稀少的當下,本文提供了非常翔實,精密,具有重要價值的史料。

關鍵詞:

歐洲華文文學
留學生文藝
留學生文學
海外華文文學
新移民文學





歐華會員的書寫特色


      歐洲華文作家協會最高記錄不過七八十人,加之會員的流動性很大,難免給人一種勢弱力薄的感覺。可我要說:由於客觀環境,和一些擁有數百會員的文學組織相比,協會本身結構自是不夠龐大,但若論在文學上表現出的力量,卻不輸於任何人數眾多的地區。而且會員們的作品文類,也不都拘泥於傳統格式,出奇製勝的多樣化,常令人耳目一新,受到讀者的喜愛。舉例說明: 〔一〕池元蓮,祖籍廣東,1940年生於香港, 1952年隨父母從香港遷居台北,台大外文係畢業後,獲得德國政府獎學金留學幕尼黑研讀德國文學。再赴美國加州柏克萊大學進修碩士。曾任職德國電視台,柏克萊國際研究所研究專員。1969年與丹麥人結婚長居丹麥四十餘年。     

池元蓮1970年代開始寫作,第一部長篇小說是用英文寫的《春之影》,被美國印地安那大學選為當代文學讀物。1989 年又在新加坡出版英文短篇小說,《黑色祕密及其他奇異故事》〔注12〕。池元蓮自幼學習英文,基礎厚實,一開始便發展順利。但她在1990年代初,年逢天命之際,忽然要回歸中華文化,從此用華文寫作。並於1993年入歐洲華文作家協會,成為歐華作協一員。數年來池元蓮出版散文集《歐洲另類風情、北歐五國》,(北歐繽紛),〔鑽石人生〕等。但她最出人意表,也最有供獻的是一係列〔性學文學〕的作品。    

〔性〕在文學中本不是禁題,西方文學姑且不論,隻說在華文文學的領域,特別是小說作品中,描寫男女性愛已是最普通,甚至是不能避免的事實。飲食男女,人之大欲,〔性〕乃人類產生的根本,文學即人學,既是人的普世形為,出現在文學中也很自然。目前令人憂慮的是,有些也算文學的出版品,為了市場銷路,故意譁眾取寵,做庸俗而過火的描寫。文不一定要載道,但不應該害人。我們中國人向來諱於公開談〔性〕,其實性教育性知識對於一個人,特別是對成長期的少年人,非常重要。他們一生的不幸,往往源於對性的無知。    基於這些想法,池元蓮答應了著名的性學領域哲學博士,美籍華裔學者阮芳賦教授之遨,為他在台灣所創立的〈萬有性學文庫〉,寫一係列的性學專書。她的《中學生性教育:家長讀本》《兩性風暴》《性革命的新浪潮:北歐性現狀記實》《多元的女性》《性、愛、婚全麵剖析》都屬於這一係列。

        池元蓮可稱是文學科班出身,對文學也有一定的使命感,一心要把〔性學教育〕〔性科學〕〔性心理學〕等學術性文類,提升到〔純文學〕的境界, 在華文世界普遍推廣,惠及大眾。池元蓮做得十分成功,幾本書都以散文型式寫出,用詞優美而平實,都很暢銷。尤其是《兩性風暴》,最受讀者歡迎。〔新浪網〕將《兩性風暴》全書轉載,點擊數近兩百萬,其他的網站,從北方到南方也都紛紛轉載或連載。身為女性撰寫〔性〕題材,難免被觀念保守者視為怪異。但一向自主性和自信心堅定的池元蓮,豈會受到絲毫影響,她隻知要做她認為應該做的事。

〔二〕歐華現任會長俞力工,曾在大學任政治學教授。他1964年因父親職務關係,離台赴奧地利,在奧地利讀過高中,1966年赴美國上三藩市州立大學。奧地利與大陸建交為1971年,1960年代的外交關係對像是台灣。身為大使之子的俞力工倒顧不了那些,他民族思想強烈,當時海外的〔保釣運動〕正風起雲湧,年輕的俞力工立即投入,因此他初次發表作品,居然是是在1971年的美國加州灣區保釣刊物《戰報》的第一期上:以〔對外聯絡員〕的身份寫了一篇有關釣運發起經過的報導。用的是筆名,文章題名已不記得,能確定的是,他的文學生涯由這篇文章展開。     

借俞力工自己的話說:〔這以後就邊寫、邊學。〕。後來俞力工返回歐洲,先後在維也納大學、西柏林自由大學、海德堡大學、法蘭克福大學政治係、社會學係學習與研究。1990年開始使用本名寫作。多年來用德、中語文不斷發表文章,作品散見於各報紙雜誌。也在網絡上寫〔專欄〕,成書作品有:《後冷戰時期國際縱橫談》,《反恐戰爭與文明衝突》等。

俞力工的作品文風獨特:無以名之的文體,中國,外國,東方,西方,他總在觀察,比較,帶一點批評,提一些意見。我看他對這個世界可真是關懷。他不寫小說〔隻偶爾寫點微型小說〕,不寫抒情散文,可又不是論文,雜文。隻看他那些文章的題目:〔為何要把中國商品妖魔化?〕〔同步毀譽是怎麽煉成的〕〕〔 淺談一個千古絕問“西方媒體自由嗎?〕〔西方謀士的理想世界與另一世界的陣痛〕〔中國落後的秦漢根源〕〔評瑞士的公民投票〕〔非洲大湖區災難背後的資源爭奪戰〕、、、瞧他的關懷麵有多廣!從秦漢時代的古中國,到今天的非洲大陸,他都有精專的研究和分析,在一篇題為〔文化複興與告別蒙朧〕的文中他說:〔筆者必須強調無意否定西方社會近400年來的成就。以科技為例,尤其到了十九世紀中葉,經過工業革命洗禮的西方世界已經是所向披靡,也正是在此世紀的後50年,其他文明圈相繼一敗塗地,由是深深讓中國的有識之士領悟到中國不止是國防無力,甚至中國本身的傳統文化裏就缺少〔力〕的筋骨(梁啟超首先提出)、、、如今,中國無論在國防力量、經濟綜合實力,甚至體育領域裏都可躋身強國之林。可當國人自然產生〔文化走出去〕的衝動時,頓然發現隨著〔打倒孔家店〕、〔階級鬥爭〕、〔不斷革命〕,一並糟蹋的是整個傳統文化價值,由是麵對著〔孔武有力卻斯文掃地〕的窘境。於是乎,每個踏出國門的同胞都會懊惱地察覺,全世界不排隊、不規矩、有文化而不尊重、自大又自卑的就隻有中國人,而這樣一個扭曲的民族,文化又怎麽走出去?〕,俞力工的憂患意識可以用重如山來形容。可喜的是他不沮喪,不妄自菲薄,總試著琢磨出良方:
〔、、、古今中外沒有一個社會的長足進步是從一本經書、一個廟堂裏走出來的,因此必須借鑒西方的文藝複興運動,取長補短、海納百川;最後,筆者既反對把外國的曆史當作自己的曆史,也反對把外國的體製照搬到中國。然而不論國家體製如何建樹,〔治人手段〕如何部署,最起碼的要求是,各級、各部會必須由專業界公認專家領導,徹底告別摸石頭過河的蒙朧時代。〕

     這篇文章隻是千中取一的範例,但絕對能代表俞力工的所有作品的調子。因此我給他的作品定位為〔陽剛散文〕。此外,對一個少年期就遠離故土的人,有這樣的認知與思想,是值得尊敬,也讓我們感動的。  〔三〕餘心樂:本名朱文輝,廣東台山人,1948年生於台灣台東。台北中國文化大學德文係畢業,於1975年前至瑞士蘇黎士大學,博士班研究傳播學及社會心理學。他自少年時代就迷戀推理文學,寫作近30年,始終未離開偵推文學和犯罪文學的範疇,作品已達數百萬字,第一個短篇小說〔兩重影子〕以「杜康」筆名發表於台北「純文學月刊」,後被收入「純文學好小說」專輯裏〔注13〕。翻譯作品〔人算不如天算〕〔轟出酒吧〕〔望遠鏡中的海灘〕〔我的手杖〕〔女人呀女人〕〔所有的動物都到齊〕等多個短篇小說。其中屬於偵探和非偵探的各占其半,其他還有些零星作品,開始用筆名〔餘心樂〕,發表於〔中國時報人間副刊〕和台北各報章雜誌,時間都在1975年6月以前。       

餘心樂真正開始創作推理小說已是1988年,到達瑞士13年之後。他創造了一個聰明機警的中國青年,台灣來的留學生張漢瑞,他有個瑞士籍妻子艾北亞,兩人感情情甚篤,生活興趣也很一致。因此張漢瑞對當地的風土民情有相當程度的了解。歐洲的移民漸多起來,其中也會有東方人,當西方刑事警察局的探長,在偵案過程中遇到解不開的瓶頸死結時,便找對推理有特殊敏感度的張漢瑞來協助。結果張漢瑞連助破獲蘇黎世市兩宗命案。

         第一宗是中篇推理小說〔鬆鶴樓〕〔注14〕。〔鬆鶴樓〕為一家中國餐館的名字,卻發生了命案。張漢瑞大公無私,讓好人不冤枉,壞人得懲罰,展現華人智慧形象。坦白的說,從餘心樂的第二個中篇〔生死線上〕〔注15〕我才看出他創作推理小說的深厚功底。一樁神秘謀殺命案,居然發生於行駛在蘇黎世與日內瓦之間,兩串列車錯車上的幾分鍾之內。作者把車行速度,一路停站時間,人的動作的最快可能,都掐得分秒不差。把犯罪人的心理摸得那麽透,真是叫人不服氣也難。 餘心樂這兩個中篇推理小說受到重視,〔生死線上〕還得了獎,並被日本的〔角川書店〕翻譯成日文, 2001年在日本推出上市。出師順利,他連著又寫〔郵差總是不按鈴〕〔蠢女人〕〔異類的接觸〕〕〕等一係列中篇短篇推理創作小說。1992〔推理之旅〕問世,在台北「中央日報」副刊連載,同年由〔林白出版社〕推出單行本,為台灣自創版本的第一個長篇推理小說。第二部長篇〔命案的版本〕故事背景仍發生於蘇黎世。但第三個長篇〔謊言的藝術〕,故事背景卻回到台灣本土,主要內容在描述台灣政客、媒體、學者(名嘴)的自私自利。第四部長篇〔死亡是我的無夢之眠〕及另一中篇〔死神的陰陽遊戲〕正同時動筆書寫中。 因餘心樂專寫推理小說,那個智慧的中國人〔張漢瑞〕,便像福爾摩斯一樣不斷的出現在中外讀者眼眸中:餘心樂有極高的德語造詣,自1998年開始以德文創作推理小說,投稿給主流社會的著名媒體副刊,多被采用,被瑞士文壇稱之為〔有史以來,第一位以德文寫作的華人〕。像〔推理之旅〕等皆由他自譯出德文本版。餘心樂是位典型的雙語作家。

有好長一段時間,餘心樂是在一片東洋風,及歐美推理小說盛行之下.是唯一的台灣本土出產的推理文學作家,是個不能被忽略的名字。除自行創作外,餘心樂並撰寫一長20萬字的專文〔偵推文學麵麵觀〕,說明其多年研究這門文學的演進史及古今各家作品風格之心得。他還比較中西語言(尤其成語)在心理、文化、行為、及思考上的異同,不時發表這方麵的心得專文,計畫寫完一係列的探討文章之後,出一本專書。我曾問他:為何對推理文學如此用心?他的回答與池元蓮相似:要把偵探推理小說在華文世界推揚開來,並努力提升其層次,使之由〔大眾小說〕升華到〔純文學〕的境界。 〔4〕  丘彥明 ,原籍福建上杭,生於台灣,台灣政治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1988年,丘彥明遠赴比利時布魯塞爾皇家藝術學院油畫係進修藝術,不料竟與來自四川的工程師唐效戀愛,兩年後結婚並定居荷蘭。她曾任台灣中國時報記者、編輯,聯合報副刊編輯,聯合文學雜誌總編輯等。著有《人情之美》、《浮生悠悠》、《家住聖‧安哈塔村》、《荷蘭牧歌》、《踏尋梵穀的足跡》、《翻開梵穀的時代》,(一個成都媳婦的龍門陣)等書。她的作品屢屢獲獎,譬如〔浮生悠悠〕一書,同時獲得聯合報讀書人文學類年度十大好書獎、中國時報開卷文學類年度十大好書獎、教育部推薦優良圖書。還入選2008中國大陸〔人民網讀書頻道〕〔30年中國最具影響力的300本書〕。丘彥明學畫也有成、她繪畫創作以油畫、絲畫、水墨為主,除舉辦多次個展並參加不少聯展,已進入主流社會藝術界,為荷蘭Artifex畫會和荷蘭Altelier‘84畫會員。她還彈了一手好鋼琴,通過比利時鋼琴高級考試認證。

       看這段簡介,當知丘彥明是一位具多方麵才華的女子。她手握一隻健筆,寫散文、專攔、報導文學、藝術評論等等。但我認為她最擅長也最成功的文類是散文。從她的散文作品中,我感覺到一種怡人的清雅與靈氣。        談丘彥明的作品,必得先說一點她的生活。丘彥明夫婦都愛田園生活,他們選擇住在離城不遠的鄉村,還租了一塊地,當丈夫唐效去上班時,丘彥明常常在田裏耕耘種植,播種、施肥、灌溉、除雜草,看天,看牛、看風景,,,時時感覺自己與土地、與天地萬物間的微妙關係:感到很甜蜜很幸福。何況還能不時的享受收成的樂趣。 丘彥明的散文集〔浮生悠悠——荷蘭田園散記〕,〔家住聖‧安哈塔村〕,〔荷蘭牧歌〕都是用優美的文筆,記述他們的淡泊自在的生活的,頗有與世無爭的老莊之風。李歐梵教授說:〔這真是現代人的《浮生六記》〔注16〕。確實神似。當我讀到他們〔穿出玉米田、、、、屏息凝氣沿著斜坡下望,滿滿的向日葵花,、、、〕〔注17〕的一段描寫,不禁想起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句子。她熱愛自然卻不避世,相反地,她十分關懷人類的生存價值,和自然環境的保護狀況。 丘彥明除自創外,也與唐效合譯多本西方名人傳記,如:〔瑪麗‧居禮〕〔蒙特梭利〕〔泰瑞莎〕〔海倫凱勒〕〔聖雄甘地〕。她是一位勤奮多才,表現得最優秀的新移民文學作家。

〔5〕 白嗣宏為歐華作協具代表性的會員之一。他出生於河南開封。1961年畢業於蘇聯國立列寧格勒大學語言文學係。主要從事俄國文學、俄國戲劇和俄國國情研究。1962年起開始發表作品。曾任教於國內多所大專院校,教授戲劇或外語。1988年起任中國社科院外國文學研究所特約研究員,同年應聘赴蘇工作並移居莫斯科。 對我們來說,俄國算得偏遠地區。但在那兒很早就有中國作家,第一位是詩人蕭三,上個世紀20-30年代在蘇俄很有名,參加過1934年的第一次蘇聯作家代表大會,主編<世界革命文學>中文版。第二位是作家兼翻譯家,記者戈寶權。目前在俄國的華文作家以白嗣宏來得最早(1988年),後來李寒曦和李靜相繼來到,他們三位是在俄國僅有的歐華會員。 據白嗣宏告我,他們那兒沒有可以發表作品的華文刊物,也沒沒有任何型式的華文文學活動,如能有幾個文學愛好者聚在一處談談,便是精神上莫大的安慰了。白嗣宏在這樣寂寞的環境裏,卻創造了豐富的文學成果。他是位集翻譯,創作,析理,有多方麵成就的作家,已出版戲劇譯作有:《列夫  托爾斯泰戲劇集》、《果戈理戲劇集》、《阿爾布卓夫戲劇選》、《萬比洛夫戲劇集》、〈蘇聯話劇史〉。小說譯作:〈三夥伴〉、〈當鯨群離去--現代傳奇〉、〈漿果處處〉、〈一年四季〉、〈同名者〉。主編作品:〈外國抒情小說選編〉(12卷)、《當代蘇聯文學叢書》(16卷)、〈無產階級文化派資料選編〉、《外國抒情小說選集》12卷:《茵夢湖》、《舞姬》、《黃玫瑰》、《田園交響曲》、《牧童與牧女》、《魔沼》、《紅帆》、《都會的憂鬱》、《魂斷威尼斯》、《蔚藍的和湖綠的》、《列寧與高爾基通信集》〈俄國文學批評史〉《牧羊神》、《路加》。原創作品有散文,雜文,論文《飛花時節會知音》《俄國與兩岸三地四角戀》、 《民主俄羅斯換了人間》、《俄變色十年 甘苦難言》等百餘篇。白嗣宏為典型的學者性質作家,俄國文學專家,亦可稱為翻譯家。著作等身,不僅豐富了歐華文學的內容,也有助於增加了歐洲作協對海外華文文學的貢獻。


歐洲的新移民文學

〔新移民文學〕是始於北美,近幾年來才興起的一個文學名號。指的是因大陸改革開放後的留學潮和移民潮,在北美尋求安家落戶的過程中,所萌生的一種新的文學型式。其實不僅北美有〔新移民〕,世界各大洲都有。〔新移民文學〕的寫作者,也不隻限於大陸移民,台灣,港澳,東南亞,凡是80年代中期出來的華人作家,也不論他寫出的作品是否與移民相關,隻要是這個時段出產的作品,便屬於〔新移民文學〕。如此算來,歐洲的〔新移民文學〕作家群人也不少,試舉出數位具代表性的: 林奇梅於1987年自台灣移民英國,定居倫敦,因是〔銀保係〕畢業,在銀行找到職位。穩定的生活不能滿足她的全部追求,移民生涯需要奮鬥。進倫敦柏貝克大學研修西洋藝術史,開始動筆寫文章,筆耕極勤。已出版散文集〔倫敦寄語〕〔厝鳥仔遠飛〕〔美的饗宴〕,小說〔稻草人傑克〕〕〔少年兒童小說〕〔少年兒童小說〕〔稻草人迪克〕,詩集〔金黃耀眼〕〔青草地〕等等。林奇梅的作品,絕大部份屬於兒童文學,她認為:孩子們在成長期需要好的讀物。曾先後五次榮獲台灣〔僑聯文教基金會〕的文學獎項。已寫好的〔老田巷詩集〕,〔晨曦散文集〕和英文詩集〔Chestnuts〕,預計2011出版。林奇梅是我所知的最努力的〔新移民文學〕作家。 

西班牙本有多位歐華會員,如莫索爾,林盛彬,張慕飛,黎萬棠,王安博,馬慧嫻,都興菊,張淡浪等。但經過漫長的二十年,人事多變,有的離去:譬如優秀的詩人林盛彬,一旦學成便回到故鄉去執教。又如做過會長,能用中,英文, 西班牙文寫文章的大老莫索爾,已幾近停筆。如今西班牙寫得最勤的華文作家,無疑是祖籍河南,出生於四川, 1994年來到馬德裏的張琴。張琴生於1956年,曾是下鄉知青,她憑著努力與毅力,終於拿到西北大學新聞係函授結業證書。爭取到做她喜愛的文化工作。出國前一直任記者,移民西班牙後仍任記者,同時也為多個華文媒體撰稿,已獲多次文學獎,出版紀實文學《地中海的夢》,《異情綺夢》,散文集《浪跡塵寰》,《田園牧歌》,《琴心散文集》,《秋,長鳴的歌》,詩集《天籟琴瑟》等。《地中海的夢》,該書已傳至世界四十餘個國家和地區,被美國三大圖書館收藏。

顏敏如,台灣高雄市人。1983年出國後,往返於台灣和瑞士之間,1989年才在瑞士定居。為了增強德語能力,於1997參加漢堡的一個德語寫作函授班,每個月交文章一篇,持續兩年。所以她的第一個長篇小說〔此時此刻我不在〕,是用德文寫的。隨後又自行譯成中文。花費過許多心思。 這部隻有十萬餘字的長篇,伸展的時間和空間甚廣,從1927至1968,跨越東西兩個世界。事件輪番穿插在台北、香港、倫敦及蘇黎世四個大城。以幾方麵相關事件的連結,帶出特定的時空背景。四十年的滄桑歲月濃縮在十萬字裏,布局必然要費番心思。這一點正可看出作者經營長篇小說的能力和氣勢。她刻意避免傳統的平舖直述,白描或大段形容。運用跳接方式,讓情節穿插飛躍,極收簡潔有力之效。語言方麵,采取台語國語並用,靈活而跌宕生姿。明的一麵是增強了美學效果,隱藏在背後的,是作者的憂患如山重,故鄉台灣的未來如何!是她心上的巨石,焦慮感溢於言表。雖然我並不全認同她的思想,但見她對遣詞用句的細心和考究,覺得有成為未來大小說家的條件。顏敏如有個人網站:〔從瑞士出發〕,已積了近八十萬字。她的第二本書〔拜訪壞人—一個文學人的時事傳說〕去年問世,下一個長篇小說叫〔英雄不在家〕,正在醞釀出版中。

1955生於山東的李永華,出國前做過汽車裝配工、服過兵役,學過電子、哲學、農學、法學。在中國農業科學院任職期間,主持人參、西洋參儲存保鮮研究,獲得成果、參與其他果蔬研究,發表論文和科普文章。1991年嚴冬到匈牙利、次年4月到捷克,已往的經驗是寶貴的資源,幫助他奮鬥出生命中的春天。如今的李永華是成功的商人,他開農場、飯店,諮詢、仲介服務。主持創辦捷克華文刊物《商會通訊》和《捷華通訊》,任捷克金橋有限公司總經理,還用筆名老木寫起文章來。小說,詩,散文,評論,什麽都寫,目前是歐洲華文作協副會長。

老木也和時下的青年人一樣,偏愛網絡文學,他寫了近兩百萬字,包括大約150首詩,60篇散文,80餘篇中、短、微型小說。120篇評論。他的作品富思想性,哲學意味濃,自成一格。一個身為公司總經理的人,熬夜寫了這許多作品,何等難得,足見其對文學喜愛之深。但他除有人邀稿時,作品登在大陸,台灣、香港的刊物上外,竟沒有個人的專書出版。在閱讀方麵我是個較傳統的人,認為網絡文學永遠代替不了真正的書。李永華同意我的話,決心要在百忙中抽出時間來,將網絡上的詩,散文,小說等都付印出版。

黃雨欣1966年出生。畢業於吉林大學醫學院, 1992年來到歐洲,定居德國柏林,由此展開寫作生涯,至今出版著作有隨筆散文集《菩提雨》、《360分多麵人》、《歐風亞韻》和小說集《人在天涯》。黃雨欣的寫作基調彷彿是隨心所欲,散文內容多為平時所聞所見所感,至於小說,借她自己的話說:〔靈感是被身邊有太多的真實事件所觸發,不寫出來就有要被憋瘋的感覺,中國人在國外生活太不容易了,每個人就是一本厚重的小說。〕

      這話說的不錯。小說集《人在天涯》中的十篇小說,都可成為〔一本厚重的小說〕,她隻是把故事和人物濃縮了。黃雨欣寫小說筆調鋒利,揮灑自如,豪爽而無絲毫閨秀氣。她的小說不悲也不喜,而是無奈。特別是中篇小說《異鄉無奈客》,把當今一些〔生命探險家〕的欲念,茫然,焦慮與無奈寫得很透。希望黃雨欣繼續寫小說,她會成為一個小說家 黃鶴升自稱天涯海角(海南)淪落人,於1990年由大陸到德國,現居巴伐利亞。他還說自己是〔文壇三無人員〕:無學曆、無頭銜、無所稱謂的遊民寫手。態度和言語都頗見瀟灑,也太謙虛。其實他已擁有很多,出版有短篇小說集《圈圈怪誕》、理論《通往天人合一之路》和《孔孟之道判釋》三本著作。兩本理論著作都獲得台灣僑聯總會文化基金會人文科學論著佳作獎。此外他還是個成功的商人,很切合目前流行的〔儒商〕身份,是〔新移民文學〕領域裏較成功的一員。

    郭瑩,英籍華人,國際問題評論員,專欄作家,為中國大陸及港台地區和新加坡、歐洲等地的數十家媒體報導西方世界時事。郭瑩主要著作為紀實文學。著有剖析歐洲社會、文化的《歐洲如一麵鏡子》。環球旅行的紀實作品《相識西風》,及記錄西方人中國經驗的紀實作品《老外侃中國》。她的文字詼諧生動,讀來有趣,均榮登暢銷書排行榜。郭瑩曾榮獲“世界華文旅遊文學征文獎”亞軍,及其他數種文學獎項。 穆紫荊,原名李晶。生於上海。畢業於上海複旦大學中文係。1987年到德國。曾任波鴻魯爾大學東亞係漢學專業的教學助理。自九十年代中期開始,發表作品於國內外的報刊雜誌。筆觸專注於海外華人的生活與心境。在網絡上讀過她的散文集〔沁茶小敘〕,為清麗的抒情小品。得江蘇太倉首屆〔月季杯〕文學征文榮譽獎。

高蓓明,畢業於華東理工大學,1990年底轉往德國。在德期間功讀了外貿專業,並在一些企業短期工作。業餘時間完成了台灣中華函授學校的文學課程和海外學人培訓網的神學課程。進修之餘不忘寫作,已發表多篇作品。

林凱瑜,來自台灣,曾在日本京都攻讀日本文學,依她自我介紹的話說:〔讀了兩年,遇到波蘭來的先生,一時對東歐起了好奇之心,就棄學當波婦去了。〕。她於1999年在華沙大學得到碩士學位,同年在華沙經濟大學任教至今,。忙碌生活之餘堅持寫作,以寫散文為主。 2003年到德國的鄭伊雯,和歐華作協中多位〔現代王昭君〕一樣,做了西方媳婦,不忘母國文化,在繁忙的生活中留出一角空間,享受屬於她個人的,用中文撰寫的快樂。著作有:〔阿爾卑斯山.山旅筆記〕,〔走入德國童話大道〕等。部落格的名稱叫〔德國媳婦〕。

方麗娜生於中國河南商丘。1998年到奧地利留學,後定居奧地利維也納,曾任《地球村》雜誌副主編和《中國人報》主編,散文《雲中漫步》獲2005年《歐洲新報》舉辦的“全球華文征文”一等獎。著有散文集《遠方有詩意》。

文俊雅1975年生,來自大陸,剛在倫敦念完碩士,意猶未盡,似乎想攻讀心理學博士。她擅寫散文:《昨夜曾飄雪》《軼事就在身邊》《母親》,《倫敦奧運火炬傳遞》,《傷逝》等等,前途不可限量。

任教於Wuerzburg大學的邱玉,從1989年起,就一邊教書一邊寫散文。

現住俄國的李寒曦來自雲南,文字功底好,筆頭老練,寫作甚勤。散文,隨想,雜文,小說都能寫。可是和常凱,黃世宜,穆紫荊,高蓓明,林凱瑜,於采薇,邱玉,文俊雅等一樣,隻顧各處投稿,散打,在網上發表作品,並不熱衷於做出版社的主雇,很是二十一世紀的文學新人類作風。始終讓我令我們懸念的,是華人特別稀少的北歐幾國的文友:挪威的程任明,瑞典的李潔人,芬蘭的秦大平。在那些華人稀少的國度裏,他們都在寂寞而努力的默默耕耘。1957年出生的秦大平,1984年從大陸赴芬蘭西貝柳斯音樂學院作曲係留學,師從名家E. 海曼涅米、M. 林柏格 ( MagnusLindberg )等深造,獲碩士學位。1997 年和2003 年成功地在赫爾辛基舉辦了個人作品音樂會。內容包括交響樂、室內樂、聲樂和電腦音樂。音樂之外他另一工作是文學創作,尤其愛寫遊記和雜文。發表在中國,美,法,德,香港,台灣等報刊雜誌上。 歐洲的這群炎黃子孫,遠離故土與親人,在天之涯地之角,無聲無息的灑下中華文化的種籽,有誰知道! 歐洲的〔新移民文學〕作家還有多位,無法一一介紹。可以確定的是,新血增加迅速,表現亮麗,不愁後繼乏人。  
                                                                       

       歐華作協做了些什麽


中國的人文精神基礎是儒家思想,西方人秉持的是基督教文明。我們這群身負中華文化〔包袱〕,又多少受到一些住在國文化特色的薰陶,既不同於母國的本土作家,也不同於僑居國的作家,彷彿已習慣了以這兩種特質的混合觀點來看人生,看世界的熱愛文學的〔邊緣人〕想做什麽?創會當時就有人開玩笑說:〔我們該不是要用筆杆子起義吧!〕

       我們當然不是要起義,而是要做事,想叫顯得有點冷清的歐華文壇興盛起來,想讓主流社會知道,在他們的國土上有用方塊字寫詩,寫散文,寫小說的東方移民。世界很大,華人的移民潮方興未艾,我們想與別洲的華文作家接軌,希望有華人處就有華文文學。最重要的事莫過於要營造一片園地,有效的提攜後進﹐培植新秀,避免重蹈〔天狗社〕當時興旺一陣而後繼無人的覆轍。我們打下這點根基多麽不易,定要延續下去。     

二十年的山山水水,歐華作協走過的路算得漫長,我們到底做了點什麽嗎?雖然我們有心,周圍的環境是否能任我們揮灑自如!正如我們會中年紀最輕,受過最專業的文學訓練的會員黃世宜寫給我的信上所言:〔歐洲不像東南亞, 不是美加澳, 是西方文明藝術的發源地, 移民政策也抓得更緊, 這裏的華人有更深切的惆悵孤寂感,〕。在這片處處是文采的大地上,我們這群炎黃子孫要為自己的文化做些什麽,需要加倍又加倍的努力。〕     

當我認真的回顧來時路時,發現我們這群除了胸中有份熱心,手中有隻筆,並無其他別的實力的文學忠實信徒,還是做了一些事:〔歐華〕培植出自己的作家,餘心樂,俞力工,郭鳳西,黃三,麥勝梅,王雙秀,楊玲,譚綠屏,林奇梅,顏敏如,黃雨欣等在加入歐華作協之前都沒有出版品,如今不但都出了書,還致力於於網路文學創作。練得能編能寫,成了文壇的活躍份子。      

我們想與別洲的華文作家接軌,也完成了一些心願:歐華作協每兩年舉辦一次雙年會,並盡力爭取與當地的著名學術機構合作,以求在自己選擇的新鄉裏,廣交天下誌同道合的文友,找尋文化的對流與融合。1993年在瑞士伯恩的年會是與蘇黎世大學合作、1996年在德國漢堡開會,與漢堡大學同具名、1999年與維也納漢學界合作、2005年與匈牙利漢學界以,2007年與捷克漢學界等合辦文學研討會。2009年在維也納召開第七屆的年會,是和中國內地專程組團前來的文壇朋友們、進行交流與合作。

歐華作協成立之後,遵守〔增強旅歐各國華文文友之聯係﹐以筆會友﹐相互切磋﹐發揚中華文化﹐進而協助旅歐華文作家融入世界華文寫作社會〕會章宗旨,多次組團參加世界性華文文學會議。而且從一開始就沒忘記作家最重要的任務是文學創作。邵玉銘教授擔任台灣的新聞局長時,曾資助支持我,邀請兩位瑞士作家到台灣做文化交流訪問。 歐華作協自協會成立以來,已經出版了三本會員文集。第一本〔歐羅巴的編鍾協奏〕於1998年出版。2004年的〔歐洲華人作家文選〕為第二本。2008年,第三本會員文集,〔在歐洲的天空下〕也出來了。今年──為了紀念即將來到的創會二十年,居然大手筆的建立了〔歐華作協文庫〕。    

歐華作協無固定經費支援,能保持正常運作良性發展,會員們不斷創作新篇,按時召開年會,舉辦或參與文學活動已屬不易。坦白的說,像創建文庫這樣的大動作,是我在發起組織這個會的初期,從未明朗的出現在藍圖之內的。如今〔歐華作協文庫〕已然誕生,顧名思義便知:〔文庫〕的目標不是隻出眼前幾本文集,而是要源源不斷的推出新作,不論會員們個人創作,還是集體合出專書,也不論是那種文類,隻要是歐華作協會員的作品,都可收入文庫之內。第一批四本,類別多樣化,:〔對窗,六百八十格-歐洲華文作家微型小說選〔微型小說集〕。東張西望── 看歐洲的家庭教育〔教育文集〕。歐洲不再是傳說〔旅遊文集〕。和一本歐華作協二十華誕紀念文集〔迤邐文林二十年〕。 歐華會員的人數不多,最高記錄不過七八十人,和一些擁有數百會員的文學組織相比,自是小了許多,加之會員的流動性很大,當初的創會會員如祖慰,眭澔平,鄭寶娟,範曾,柯國淳等,因生活情況變動而離去,當然多少會影響會務作業氣氛,也讓會友同仁們不舍,但年輕新血踴躍加入,帶來活力和希望。

歐華作協的氣魄和成就,在一個規模並非很大,亦無經費支持的作家協會來說,是很罕見的,可歐華作協有這信心和勇氣。很實在的說,歐華作協能做成的事,很多其他的會社做不到,一般團體中易犯的毛病:如爭名奪位,忌妒,互相毀謗,一心為己等人性中的弱點,歐華的同仁們不會犯。我常說歐華作協成員最寶貴的資源,除了與生俱來的寫作才華外,是他們都有最佳的團隊精神,和一顆坦然大度的心。大家兄弟姐妹相稱,彼此謙讓,推崇,一人得了榮譽全體為之歡呼。他們愛文學,愛自己所屬的這個團體,真心誠意的相處,隻希望這個會更好的發展,並不分誰從那裏來。這樣的一個文學團體是可以做些事的。 歐華作協自一開始,就歡迎大陸出來的作家,如熊秉明,祖慰,子修,範曾,柯國淳等等,這對海峽兩岸的交流尚不像今天這樣暢通,台灣旅歐華人占多數的當時,算是創新而大膽的措施,反對的聲浪自不可免。但我堅持〔歐洲華文文學屬於全體華人〕,使得具有歐洲特色的華文文學在健康而自然的空間裏成長。攀山涉水二十年,請看他們今天的組成團隊:

會長:俞力工〔奧地利,來自台灣〕 
副會長:朱文輝〔瑞士,來自台灣〕
李永華〔捷克,來自大陸〕
謝盛友〔德國,來自大陸〕
秘書長:郭鳳西〔比利時,來自台灣〕
副秘書長:麥勝梅〔德國,越南華僑〕  

再看他們〔文庫〕今年四本新書的編者: 微型小說:對窗,六百八十格〔歐洲華文作家微型小說選〕 總策劃:朱文輝(瑞士,來自台灣) 主  編:黃雨欣(德國,來自大陸) 副主編:黃世宜(瑞士,來自台灣)

教育文集:東張西望 --- 看歐洲的家庭教育
主編:謝盛友(德國,來自大陸)
副主編:穆紫荊(德國,來自大陸),副主編:黃世宜 (瑞士,來自台灣) 

旅遊文集:歐洲不再是傳說  主編:麥勝梅〔德國,越南華僑〕,副主編:王雙秀〔德國,來自台灣〕。 

再看他們為慶祝歐華二十年生日,內容溫馨感性的專書:〔迤邐文林二十年〕  總編輯:趙淑俠〔承會中兄弟姐妹的好意,堅要給我掛虛名〕 各類文體的負責人:麥勝梅,王雙秀,朱文輝,謝盛友,黃雨欣, 黃世宜,穆紫荊,李永華,邱秀玉, 顏敏如,文俊雅,郭鳳西,高麗娟。執行編輯白嗣宏。

隻瞧書名就夠新潮的,彷彿有點洋化。記得黃萬華教授曾在他的大作中說過這樣一句話:〔歐華作家們對西方文化仰視而不低首,對華族傳統眷戀而不乏清醒省視〕〔注16〕。

這話說得高明,對歐華文學也夠了解。歐洲和中國一樣,都有古老而豐富的文化。有文化的民族最懂得尊重不同文化,所以在歐洲,歐華雙方文化對流之際,總在尋找異中求同的平衡點。歐華的作家們都有完整的中華文化背景,但也都有雅量去發現歐洲文化的精邃之處,求自身文化的精益求精。〔歐華作協文庫〕首輪出版的四本書,全是持著這個理念。歐華作家並無文化悲情,他們懷著欣愉的心緒,在自己選擇的新鄉裏,找尋文化的對流與融合。  從以上的團隊名單組合中即可看出,歐華作協的會員精誠團結,不管來自何方,都是會中兄弟姐妹,在會中的份量都同樣重要,對會務也都有熱情承擔。他們都愛文學,每個人在自己的領域裏用功書寫,在個人耕耘的同時,歐洲華文文壇自然就更形豐茂,紮根亦愈深。歐華文學未來將不斷的增加新血,一代接著一代,會把這塊在沙漠中灌溉出的綠洲,漫延得更堅實廣大,永傳於海外華文文學史。
    

趙淑俠在歐洲華文文學中的定位


 很多文學界的朋友曾說一句話,〔趙淑俠在發言中總是讚美別人,尤其是歐華作協的文友。卻聽不到她談自己。〕。我從未認真的去想這句話有多少真實性,因覺得即使確實如此,也是正常而應該的。看別人是客觀,說自己是主觀,完全主觀的論調未必盡然,何況自說自話式的自我褒貶,對我這個在某些方麵還相當保守的人來說,實在不習慣。但在歐華二十年生日的今天,文友們都認為我不應回避說說自已,因為:〔歐華文學從無到有,由荒漠演變到今天的欣欣向榮,整整五十年,是怎麽走過來的?這與歐洲華文文學史有關,你曾親曆,請寫下來,讓後來的人能看到最直接,最真實的資料。〕
 
這話有道理,我曾做過,看過些什麽?似乎有責任說出來,至於做得對錯好壞,自身難以評斷。要交給研究學者們去談論。

差不多人人知道,我是個受過專業訓練的美術設計師。那時工作得心應手,薪資優厚,但我並不快樂:原以為藝術與文學在我心裏占有同等的地位,當真正每天與顏色為伍,從事美術設計時,才體會到,文學對於我是流在血液裏的東西,永遠不可能相忘,就像過去那些年從來不曾忘記過一樣。

那時真的很矛盾,雖然公司給了種種便利,譬如為了不妨礙照顧孩子,允許我在家裏工作,設計圖案做好,派人來取,並漲薪資。卻仍穩不住我的心:回歸文學的意念已在我腦中鼓動了很久,難的是缺乏放下手上那隻畫筆的決心。猶猶豫豫的拖了好幾年,直到1972,把心一橫,將一切作畫用物,紙張,白綢,顏料等等,都分送給同事們。終於停止了美術設計工作,回歸到我少年時代就想走的文學路上。

在海外多年,見聞勉強算得廣博,心中感慨尤深,可寫的題材甚多。一般涉及到我的文評,多認為我的第一個長篇小說是〔我們的歌〕。其實不是的,我的第一個長篇創作是〔落第〕,而且在所有的短篇小說之前。〔落第〕的前身〔韶華不為少年留〕,是我專業創作開始的的第一部作品。這部作品中我選擇了以青少年問題為經,家庭倫理為緯。青少年問題一直是我關注的,我想用小說的的型式,讓青少年讀者看到:人的一生節節相連,像是一盤棋子,一步走錯可能滿盤皆錯,一個小小的單元事件,說不定會擴大到影響人的一生。 寫〔韶華不為少年留〕用了近兩年時間。內容是通過一個愛情故事,描寫青少年的家庭教育的弊端,以及社會心理、倫理道德和人性的愚昧。寫完便毛遂自薦的寄給台灣一家文藝刊物。結果是如石沉大海,連封信都沒回。幾個月後,卻見〔韶華不為少年留〕中的一些情節與對話,陸續出現在一位與那刊物淵源甚深的,專寫流行小說的女作家的新連載的小說中。

這個打擊對我夠大,也讓我震驚於文藝圈的黑暗:一個與文學界沒有任何淵源,也沒有文壇顯赫人物推介,又無任何文學派係可屬的新手、僅憑自己的努力就想登上文壇,竟是如此艱難。那時不懂做複印,五十萬幾字手寫原稿全握在對方手裏,對方有名,自己無名,作品被剽竊,連說理的可能都沒有。後來我輾轉托人去問那稿子下落,由我妹妹趙淑敏給取了回來,使它避免被當成廢紙丟進字紙簍的命運。已經是十個月之後。 這時我的創作熱情,非寫不可的意誌,已不是任何挫折能打倒的,長篇不行,就寫短篇。胸中塊壘太多,題材俯拾皆是,第一個短篇是〔王博士的巴黎假期〕,寄到台灣的中華日報副刊,主編蔡文甫先生很快的在〔中華副刊〕上給發表,並回信說歡迎我繼續投稿。

從那時起連續二十年,我的筆便沒停過。〔當我們年輕時〕〔西窗一夜雨〕〔賽納河之王〕〔龐提老爹的新屋〕〔異國之夜〕等二十個描寫海外形形色色中國人悲喜的短篇小說,和多篇敘述異國生活和見聞的散文,先後在台灣、香港、新加坡、和美國、不同報紙的副刊上發表,很受到讀者的歡迎。第一本短篇小說集是〔西窗一夜雨〕(1976年,台灣道聲出版社)、第一本散文集是〔紫楓園隨筆〕。接著〔中央日報〕副刊主編邀我寫長篇小說,於是我就動筆寫〔我們的歌〕。      

寫〔我們的歌〕時,正值日本人侵略釣魚台,台灣的留學生發起〔保釣運動〕之後不久。我雖沒有參加運動,但心情激越而悲哀,不禁想起童年時所見的戰爭可怕經驗,我的憂患意識濃得化不開,民族思想很被啟發,所以寫〔我們的歌〕時,我憑積的是自然而真誠的感情,未刻意雕琢,避免咬文嚼字,隻想憑著一腔真情,用合乎小說型式的組合,及典雅的文字,寫這樣一本書。我是這麽急切的想把我的思想傳達給讀者。內容是描寫一群遠在異國生活的海外華人知識份子,他們的憂患、彷徨、辛酸、痛苦與歡樂、成功與失敗,迷失與掙紮。揚揚灑灑的寫了六十萬字。

小說寫到三分之一時,我將文稿寄給〔中央日報〕副刊的夏鐵肩先生,得到他的激賞,和報社內幾位相關人士商量後,他們決定打破長篇不得超過30萬字,和未看全稿就登載的先例,隨即在〔中副〕連載刊登,從1979年4月初到1980。連載一年多的時間裏,讀者回響之強烈,激起的震蕩與共鳴,是我意料所未及的。在登載《我們的歌》的同時,我把長篇《韶華不為少年留》重寫了一遍:前半部隻是動動小手術,後半部則是重新改寫,並易名《落第》,由台灣《文壇》月刊和新加坡《南洋商報》連載。 1980年〔我們的歌〕單行本在台灣出版並行銷海外,是當時暢銷書的首位。那時大陸正開始改革開放,北京的中國友誼出版公司,於1983年出版〔我們的歌〕簡體字版,反應良好,接著又給出版小說《落第》《西窗一夜雨》﹑《當我們年輕時》。散文集〔紫楓園隨筆〕《異鄉情懷》﹑《海內存知己》等。很受讀者青睞。在那個兩岸文學交流尚不暢通,一般讀者對海外華文作家並不熟習的年代,中國友誼出版公司一口氣給我出版七八本書,不能不說是帶點冒險性的大手筆。我至今對他們充滿感謝。

說起來,我的整個文學生涯是在他鄉的流離生涯中完成,連與大陸文友交往的過程都始自歐洲。在我長居的瑞士,80年代中期之前,就我一個華文作家。瑞士華人少,懂文學的更少,因此我的文藝界朋友全是〔洋人〕。承他們的推薦我入了〔瑞士作家協會〕,偶而也被約參加文化活動。大陸女作家張潔為她的小說〔沉重的翅膀〕德譯本出版。訪問瑞士時,我也應邀在座。她是我在歐洲見到的第一個大陸作家。在那個兩岸壁壘分明的年代,彼此都搞不清對方的底,多少有些尷尬。但後來前輩作家延澤民帶團來訪時,情況便大不一樣,大家談笑甚歡,深感人親土親。到喬羽先生和李天芳兩位作家應邀來作回訪,瑞士作協的接待組問我:在他們到蘇黎世時,願否擔任一天接待的任務。我自是一口答應。那天先到中國舘子吃午餐,下午坐咖啡屋,三人聊著兩岸文壇,他們對歐洲的觀感和我的異國生活,晚上又一起赴瑞士名女作家Eveline Hasler夫婦的宴會,過得非常溫暖。

1986年大陸全國作協邀請我回國做三周的訪問,曹禺,蕭軍,端木蕻良,駱賓基,王蒙,鄧友梅等作家在文聯舉行茶會歡迎。並見到沉從文和冰心。冰心女士在回憶錄中提到此事。三周的時間,由北到南,會見了多位作家文友,包括那時好年輕的王安憶,和她的母親茹誌鵑女士。我的感覺是:文學就是文學,不管隔得多遠,多久,在中華文化的天空下,寫作人的思維是相通的。此後多次回國,並受聘為中國人民大學﹑浙江大學﹑華中師範大學﹑黑龍江大學,鄭州大學等院校的客座教授。這些行動在我心裏沒有造成負擔,覺得非常自然,因我早就說過:兩岸的土地都是〔吾土〕,兩岸的同胞都是〔吾民〕。

自〔我們的歌〕問世,書市場幾乎每一兩年總能看到趙淑俠的新作。但1986年出版長篇小說《賽金花》後,就很少有出版物問世。相隔20餘年才又捲土重來,2009出版長篇曆史人物傳記性小說〔淒情納蘭〕,散文集〔忽成歐洲過客〕。2010出版24萬字的散文集〔流離人生〕,到〔中國江蘇文藝出版社〕納入〔港台及海外華人作家經典叢書〕,最近重新排印出版的《賽金花》,結集成書的共三十七八本。其中若幹有台灣和大陸的不同版本。由於我的作品很真實地反應了海外華人的心態,也就很引起海外華人讀者的共鳴,在過去幾十年間,不知多少次應邀到不同的國家,為華僑和留學生團體做演講或開座談會。 在譯成外文的作品方麵,一九八七年初,我的第一本翻成德語的短篇小說集《夢痕》(Traumsyuren),在西德出版,因為內容描寫的是海外華人的遭遇和感情,寄居他鄉的寂寞和生活困境,而使西方讀者初次注意到,原來這些移民來的東方人的生活和心理,並不似他們想像的那麽簡單,在豐衣足食之外還有精神的需求和家國之思。這使他們很意外,立即引起廣泛的注意,瑞士的幾家大報都有評論和介紹,記者來采訪、電視來做專題記錄影片,許多文化團體來邀請做演講。一年內我在西德和瑞士,至少做過十場以上的演講,奧地利請我到數個城市做巡回演說。通常的情形是:從主持人到聽眾全部是西方人,隻有我這個主講者是東方人。稍後瑞士出版社為我出版了第二本德文小說〔翡翠戒指〕。長篇小說《我們的歌》德文譯本,也在德國出版。我在西方文壇中終於有些小小的收獲。 1980年獲台灣中國文藝協會小說創作獎,1991年獲中山文藝小說創作獎。2008年獲世界華文作家協會〔終身成就獎〕。 大陸上八零年代就有學者專門研究趙淑俠著作,專著有吉林大學教授盧湘的〔海外文星──瑞士借華人著名女作家趙淑俠的路〕,〔北方婦女兒童出版社──女作家傳記叢書。1987年出版〕。另本專著是〔趙淑俠的文學世界〕,為汕頭大學〔海外華文文學研究所〕劉俊峰博士所著,於2000年由〔文聯出版公司〕出版。兩本專著皆為20萬字。

1994年,大陸的中國社學院文學研究所,與華中師範大學,聯合舉辦〔趙淑俠作品國際研討會。出席國內外數十位研究學者,並出版三十餘萬字的〔趙淑俠作品國際研討會論文集〕。 十年前我移居美國紐約,將這個歐華作協這個正在發展中的文學組織,整個交給那群與我一起打拚的兄弟姐妹。他們一刻也沒停歇,積極推展會務,以文會友,相互切磋,努力的書寫,培植了不少新作家,還不斷的與當地的主流文化團體,學會,或大學的漢學研究部門,合作舉辦活動。如今的〔歐洲華文作家協會〕會員來自19個國家,掌握13種語言。這是歐華作協的會員們對〔海外華文文學史〕所做的,最自豪的工作。

       
展望歐洲華文文學的未來


半世紀來,歐洲華文文學披荊斬棘從無到有,走到今天,情況已大大改觀。中國語文和華文文學,比起60年代的荒涼情況,可算開荒已經成功,沙漠不單變成綠洲,而且鬱鬱成林,繁花滿樹,別有一番風景。 其實文學和音樂繪畫一樣,也屬藝術作品範疇。區別在於音樂用音符表達,就算一個音符也看不懂的人,隻要他有與生俱來的樂感,亦能〔聞弦歌而知雅意〕。繪畫用色彩和筆力表現,一個具足夠美術修養的人,不論是什麽國籍,人種,都可憑籍視覺直接欣賞。唯獨文學,中間隔著文字的障礙,如不懂那文字,是無法直接閱讀品會的。 對今天的歐洲人來說,華文已不再陌生。一些大學的漢學係報名學習者眾多,多到甚至要嚴格篩選或在學習過程中淘汰。在某些國家,譬如法國、德國、瑞典,瑞士,丹麥等國的中學裏亦設有中文課程,供學生自由學習,算做課外活動的一種。這對旅歐的華文工作者是極大的鼓勵。唯華文是十分深奧的語文,縱然學會一點日常會話,或造簡單的句子,離閱讀文藝作品還有遙遠的路程。海外華文文學要在在海外生根,必得有海外讀者。同樣道理,歐華文學要在歐洲生根,必得要有歐洲在地讀者,這類歐洲讀者,也包括我們華人自己的第二代,第三代,及更遠的後代。 但歐洲在那裏?離方塊字的發祥地中國有多遠!如果我們夢想有一天,在那片廣大而遙遠的西方文化沃土上,出現一些黃發碧眼的華文文學的讀者,甚至作者,是不是在癡人說夢,異想天開,荒謬絕倫! 語文靠學習,曆練,研讀。要有人願教,有人願學。遠的姑且不論,隻說歐華作協,教授華文的比例數就夠大,隨口可舉出的有林凱瑜,車慧文,邱玉,顏敏如,黃世宜,郭鳳西,林奇梅,穆紫荊,黃雨欣:高麗娟,麥勝梅,譚綠屏及去世的郭名鳳等等。這隻是眼前知道的,很可能還有我不知或遺忘的。

高麗娟,邱玉從1980年代起起,就在大學裏任中文教師,把本來一個〔漢字〕也不識的洋學生,教得能讀漢字,懂得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來自台灣的林凱瑜,在除了她本身,根本看不到什麽華人的波蘭,居然成立了一個〔漢語學校〕,幾十個學生都是波蘭人。學生的目標是有一天能與中國人做生意,或是去中國工作,有些人想去台灣或大陸進修,讀碩士博士。她還出版教材,波蘭的書店裏擺著她編寫的中波文教科書。

       另有個自辦學校的是德國的黃雨欣,學生30人,以一對一的方式因材施教,她的學生在世界範圍內的學生華文作文競賽中屢拔頭籌,令她非常驕傲。英國的林奇梅又做校長又教書。郭鳳西是比利時中山學校的校長,學校已有四十五年曆史,有中國人,也有純洋人。從最初的十來個學生,發展到今天的240人,足以說明其成就。 在大學裏27年,專教中國語言及文學的車慧文,可謂桃李滿天下。柏林自由大雖屬德國,卻是非常的國際化,因此學生來自世界各處。車慧文的學生中,出了多位出類拔萃的博士,教授等〔漢學〕專門人才。一位 Dr. Waltraud Paul 是巴黎國家研究院語言所院士,第三大學教授,並主編研究院的語言學報。我識認的一位馮鐵〔Raoul David FINDEISEN〕教授,會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現在已是知名的漢學家。柏鬆〔 Bossung〕教授,是海德堡大學的係主任,漢堡民俗博物館的亞洲部主任,蘇珊Susanne Knödel也是她的高足。車慧文教出的傑出漢學家遠不隻這些,無法一一例舉。 這些西方的漢學家們,正在向他們的學生傳授華文,將來他的學生也會繼續傳下去。總結以上的分析,我們似乎沒有理由對歐洲華文文學的未來發展,不抱樂觀態度。    當然,我們絕對知道,〔歐洲華文作家協會〕不能代表今天的整個華文文壇,有些作家不喜歡加入任何組織,刻意要保持人身和創作的絕對個體性。但二十年前協會成立時,歐洲的絕大多數作家都在其內,而且我們以〔歐洲華文作家協會〕的名字,向會址所在地的法國政府文化部,正式注冊登記。另亦向台北的僑務委員會正式注冊立案。我們這樣做,因我們誌在整個華文文學,和整個歐洲。

2000年法籍華裔作家高行健,以《靈山》為代表作獲頒諾貝爾文學獎,消息傳來,引起一片錯愕、驚訝。因為大多數的華人不知高行健之名,更不知有此小說。盡管西方一些報刊讚譽有嘉,華人報刊報刊登出的文章,卻是負麵多於正麵,譏諷,挖苦,以至謾罵的屢見不鮮,有篇文章的題目竟然是〔好一座文化垃圾山〕。眾口熏天之餘唯獨歐洲冷靜而欣喜,覺得高行健獲頒諾貝爾文學獎,是歐洲華人的驕傲,雖然也未見得看過他的作品。 這時我已人在美國,好幾家報刊邀我寫有關高行健的文章,雖然我一再解釋,隻見過一麵:1987年,柏林自由大學漢學係曾邀請我以台灣當代文學與個人創作為題,發表演講,應邀赴德國從事繪畫創作的高行健也在座,會後主持人車慧文女士請我們在餐館吃飯。謹是如此的一麵之雅,能寫什麽! 最後還是勉強寫了一篇〈高行健印象記〉〔注17〕。後來這篇小文章經海內外多個報刊轉載。當我寫這篇文章時,還沒看過他的作品。他得獎後我一口氣買了《靈山》、《一個人的聖經》等四本。憑心而論,他的短篇小說我不喜歡,但《靈山》和《一個人的聖經》,我認為是華文作品中,少有的有氣勢也有文采和深度的大小說。在這篇容量有限的文章裏,我無法析述自已對他小說創作的角度的看法,但認為高行健得諾貝爾文學獎是公平的。那時曾寫了一篇〔一個行吟詩人的獨白〕〔注18〕,有人嘲諷有人讚同,皆為意料中事。 目前歐洲華文文壇上最耀眼的作家,無疑是出身於台灣,受過文學專業訓練的陳玉慧。她的長篇小說〔海神家族〕正以雷霆萬鈞之姿,在台灣和歐洲同步展開聲勢。小說內容影射台灣百年的曆史滄桑,深刻隱喻台灣人心上的傷痕,蒙矓中解答了族群的融合與對立,為台灣近年來最重要的長篇小說。〔海神家族〕已出德文譯版,佳評如潮。她的最新長篇小說〔CHINA〕,仍受文壇矚目。看得出,陳玉慧才華出眾,創作潛力無窮,在文學上的成就當不祇如此,她的寫作事業正如旭日東升。

曾旅居英國的虹影,無疑是歐洲新移民作家中成就極高的一位,她的主要作品有:背叛之夏,饑餓的女兒,阿難,孔雀的叫喊,上海王,綠袖子,上海之死等等,其中多種被翻譯成他國文字。 荷蘭的林湄,比利時的章平,是優秀的小說家。法國的蓬草和綠騎士,小說散文都有風采。林湄做過記者、編輯。是位堅強的女性。她 1989年到歐洲荷蘭定居時。是我介紹參加歐洲華文作協會,後來她離開,自組廬比荷作協,勤奮寫作,時有新書出版,長篇小說〔天望〕五十萬字,是她嘔心瀝血之作。 1949年,程抱一20歲時,獲獎學金赴巴黎留學,除1975年應法國社會科學院之請,前往台灣收集民間神話資料。1982年後三度回大陸講學及探親之外,一直待在法國。 程抱一這位移植後的炎黃子孫,在歐洲的享譽之高,是令我們難以想像的。。  法國有個法蘭西學院,這座學院僅有44個名額,隻有當某院士逝世後才能補選。過往的院士名單裏有孟德斯鳩、伏爾泰、雨果、 小仲馬等大文豪的名字。但2002年,73歲的華裔作家程抱一,打破了法蘭西學院400年中從未出現過亞洲裔院士的曆史,當選為學院的第705位院士。這是極致的榮耀和讚美。    

1998年出版的法文長篇小說《天一言》是程抱一的經典之作,得到法國重要的費米娜文學獎。並與九個國家簽定翻譯版權。當時的法國總統希拉克,曾寫過數封信給他,尊稱〔大師〕,肯定他〔在法國文化上的建樹〕,並於1999年頒贈榮譽騎士勳章。法國的所有媒體,都發出由衷之言,歎服這部小說的偉大。試舉例之:
法國《星期周報》:在這個銀行家和商人以為隻有他們才能拉近各國人民的時代,有人能再證實藝術家的體驗之不可取代,確使人欣慰。東方和西方,這兩個世界從來沒有像在程抱一的書中那樣接近。    法國《費加羅報》:這本書敏銳、痛苦,又寬厚仁慈,既是精神世界的追求,也充滿探索性。它的結構有如出自中國書法神奇的筆鋒。 法國《東部共和報》:程抱一先生這本書深刻流露出個人和近代中國的痛苦,也證明中國和歐洲文化的互相滲透,彼此之間的欣賞和仰慕。 法國《自由報》:閱畢掩卷,無言以對,因為我們意圖訴說而辭不達意的一切,均包含在書中,令人永難相忘。還有法國《宗教生活》等等。      這樣一本璀璨奪目,被西方文學界讚為〔一部史詩〕〔達到了放諸四海皆準的普遍性〕〔一次透過中國和歐洲藝術的啟示之旅〕的大小說,彷彿在華文文壇上,並沒引起多大的回向。
我看了《天一言》的中文譯本。翻譯者楊年熙女士文筆典雅流暢。〔天一〕是小說主角的名字,故事發生在1930後的數十年內。描寫一個脆弱而敏感的靈魂,一個孤絕,受盡磨折的悽苦人身,怎樣在殘酷、荒謬的生存絕境中仍不不放棄探索人生,追尋生命的真愛與自我期望的實現。這樣一部小說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可肯定的是,《天一言》是一部內含深刻哲理的大小說,和文友們談起,很多不認同,〔小說就是小說,用不著哲理。若談哲理,不如專寫一篇論文。〕    說這話的不祇一人。然而西方的重要小說多有哲學基礎是事實。至此我更堅持自己的看法:中西方小說創作的基本相異之處是:華文小說著重寫人與人,或人與社會的關係:正邪,忠奸,貞淑與淫蕩,清廉與貪婪等。西方的小說家則著重寫人與宇宙,與神,乃至自身的肉體與靈魂的關係。因創作基調的不同,自然會造成欣賞角度的回異。高行健獲頒諾貝爾文學獎反惹來國人嘲罵,算得是一例證。如果某天忽然有消息傳來,說諾貝爾文學獎又給了一位華裔作家,他的名字叫程抱一的話,我不會感到驚奇。 在慶賀歐華二十年的此時此刻,最讓我懷念不已的,是那幾位和我們一同打拚過,歡笑過,憂慮過的,永遠離我們而去的會友。除了前麵提到的,久病纏綿,至2001去世,純屬學院派的王鎮國。和為了一心要向西方人介紹中華文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1999年突然去世的葉凱之外,2001年郭名鳳,2002年熊秉明的相繼病逝,使我幾乎找不出合適的文字形容心中的遺憾和傷痛。熊秉明於1922生於雲南彌勒,為名數學家熊慶來之子。他集哲學、文學、繪畫、雕塑、書法之修養於一身,大半生旅居法國。

郭名鳳生於台灣,為〔外省籍〕第二代,深入的致學精神,精湛的外語造詣,德國讀得的文學博士,大學教授,能說能寫,是位才氣縱橫,胸懷大目標的年輕女學者。她曾多次對我說:要寫一本〔歐洲華文文學史〕,她自已在搜集資料,也要我注意給她搜集資料。我一直希望著她能寫出這本書來,讓研究歐華文學的人,可獲得翔實,有價值的研究資料史料做依據。確未曾料到,她竟〔壯誌未酬〕,不單是我們失去一位文友,更是歐洲華文文學的重大損失,令人遺憾。 郭名鳳活躍於世界華文文壇,各處出席學術會議,用中外文提論文,做演講,著作有:〔柯威登勝的鏡子〕〔二十世界德語文學中的中國〕〔微型小說的組架構-以德國為例〕〔華文文學在歐洲的發展〕〔趙淑俠筆下的女性賽金花與其他〕〔台灣現代詩人林煥彰〕〔論微型小說與西洋古典悲劇間的關聯〕〔論詩經中的五首詩〕〔論布雷希特(Brecht)〔假如鯊魚也是人〕和林煥彰的魚〔如果魚也是人〕等。郭名鳳因癌症過世。
歐華另一位被癌症奪去生命,盛年早逝的會員是張筱雲。張筱芸1962年出生於台灣。東吳大學畢業,負笈德國慕尼克大學專攻音樂學。西德華僑協會理事,1997年加入德國UWG政黨,1999年德國記者國際俱樂部會員,2001年當選德國記者協會(BJV)理事。曾獲2001年 世界僑聯總會頒發〔華文著述新聞報導獎〕,曾任中國時報駐德國記者、〔歐洲日報〕特約記者、〔德國僑報〕總編輯、中華網專欄作家、國語日報〔世界文學櫥窗〕專欄作者。著有〔樂迷賞樂〕,翻譯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葛拉斯(Guenter Grass )的〔消逝的德國人〕,並替台灣的東方文化出版社翻譯了多本書。

隻看這段簡曆便能看出張筱雲是多麽活躍,生命力是多麽強勁,抱負又是多麽高遠的一位女士。筱雲富幽默感,待人誠懇,卻於2007在德國逝世。 當我們還來不及從失去筱雲的悲痛中恢複時,忽然又收到黃三遺世而去的惡耗。黃三,原名黃誌鵬,山東省寧陽縣人。少年時顛沛流離,十四歲入伍當兵,二十歲退役就學,是典型的少小離家努力不懈,與命運一爭長短的時代棄兒。他做過法院書記官,法律係講師。留學比利時,獲魯汶大學獎國際法碩士,任國際法中心研究員。1980年從商、創立黃氏汽車貿易公司,並在珠海創辦外資企業〔新晶磨具工廠〕。依他自己的話說:〔40年來從太太郭鳳西那兒得了不少文學薰陶。我是越來越愛文學了。〕。黃三幽默樂觀,熱愛生活,說著真就動筆寫起來,文章見於國內外報刊,筆風溫柔敦厚,對人生充滿感激。出版散文集〔落葉不歸根〕,〔求是文摘〕,〔汶南黃氏源流〕等。黃三於2008年逝世。 著名的剪紙藝術家孫步霏,從歐華作協創會第一天就來參與,她有一雙巧手,剪出的紙藝出神入化,曾應邀於比利時等國家展出多次。一隻筆擅寫娟秀細柔的散文。專著有〔萊茵過客〕等。孫步霏於2009年病逝。 走筆至此,深感人定難以勝天,我們不得不承認自身的渺小。那怕是頂天立地的真正大師,肉身也有終結的一天。幸虧人間有文字可代代相傳,文化和文明才得以不朽。 目前有個從中國大陸來出過書得過獎的,叫謝淩潔的年輕作家,申請入歐華作協。我認為正當其時。歐華作協是一條河,緩緩長流後繼不斷,在遙遠的歐洲種植華文文學,從播種到收成,是代代相傳的工作,有新血就有希望。

      這篇文章寫得長了些,超過我原訂的計劃。但在半世紀中,歐洲華文文壇的興衰順逆,從無到有,至今天的豐茂欣榮平穩發展,的確經過了滄海桑田的漫長曆史。這些在一般人看來無關緊要的文壇瑣事,也許將來會成為研究海外華文文學界要尋覓的無價之寶。我到歐洲時是文學青年,如今被稱作〔文壇老將〕〔文壇大姐〕,親身參與歐洲華文文學近五十年,從播種灌溉到喜悅收成,大小事務,幾乎都曾參與。如果說〔趙淑俠是半部歐洲華文文學史〕,我亦願坦然接受,雖然礙於篇輻,有許多過節不及載入。但珍貴的第一手資料不容獨享,特別拖著帶病之身,寫下這篇可為〔海外華文文學史〕補遺的拙文。      眼下是文學的黯淡時代,兩岸三地,隨時可聽到〔文學就要死了〕的聲音。文學真的會死嗎?我的回答是〔不會〕。在此特引用歐華作協會員黃世宜寫給我的信上的一段話:〔、、、、現在的工作,得使用法語從事對外中文工作. 所以法語, 對我來說, 它就是一種為了生存為了工作的語言。 不像中文跟我那麽親, 使用起來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這也就是我目前為止隻願意用中文從事文學創作的緣故. 或許這樣的想法有點偏頗, 個人觀點色彩濃厚, 還請原諒、、、、歐華對我的關係, 就像大樹遮蔭樹苗. 我當年快從日內瓦畢業之際, 正猶疑到底繼續深造走學術路線呢?還是從事老久藏在心底的夢想──用中文寫作?、、、〕。 黃世宜,台灣高雄人,現年32歲,2005年得瑞士日內瓦大學文學碩士。曾獲明報世界華文旅遊文學獎第三名,目前專事寫作。日內瓦大學曾是世界排名50以內的頂尖大學,念個文學碩士出來可不容易。有這樣青年優秀的文學種籽鍾情華文文學創作,我們還用為華文文學的前途擔憂嗎?至少,對歐洲華文文學我是充滿信心的。 


注解

〔注1〕歐洲華文作家協會章程,第二章 會員,第五條:僑居歐洲各國以華文從事寫作之作者﹐均得申請加入本會。

〔注2〕2004年7月16日〔中國圖書商報 〕:〔海外作家與內地讀者第一次的親密接觸〕。

〔註3〕白先勇,〔驀然回首〕散文集。1978年雅爾出版社出版。其中的《驀然回首》是了解白先勇家庭和個人經歷的重 要資料。
 
〔註4〕黃三,台北秀威出版公司〔落葉不歸根〕,182頁。

〔註5〕王鎮國:〔留歐記趣〕臺北文星書店,1964出版。〔旅歐十二年〕臺北市學生書局, 1972出版。譯〔伊丹. 傅羅姆〕華頓 (Wharton, Edith)著,香港今日世界,1971出版。

〔註6〕呂大明,《這一代的弦音》,台北:光啟出版社,1967年。

〔註7〕〔又來的時候〕張伯敏,逯耀東,楊允達著 臺北莘莘出版社 1971年。

〔注8〕麥勝梅主編〔歐洲華文作家文選〕2004年4月歐洲華文作家協會出版。〔歐洲不再是傳說 〕2010年10月秀威出版公司出版。麥勝梅 王雙秀主編。

〔註9〕〔西德僑報〕85期43頁──趙淑俠〔來函照登〕

〔注10〕 林海音

〔注11〕張筱雲   德國「本月刊」2005年11月號〔少小離家老大回〕

〔注12〕池元蓮:Chi Yuanlin,英文長篇小說:〔  Shadow  of  Spring〕New York: Vantage Press, 1975。英文短篇小說:作者:Elsa Chi-Karlsmark,〔The  Dark  Secret  and  Other  Strange Tales〕     出版社: Singapore: ASIAPAC BOOKS, 1989 。

〔注13〕杜康,〔兩重影子〕:1971年3月(短篇純文學創作小說)。1988年7月被收入「純文學好小說」第51期﹔專輯(下冊)

(14) 餘心樂〔鬆鶴樓〕 (中篇推理創作小說,):1988年11月9日起在巴黎「歐洲日報」連載,1989年6月為台北「推理雜誌」(第56期)轉載。

(15) 餘心樂(生死線上)〔中篇推理創作小說):1989年12月獲台北「推理雜誌」第二屆林佛兒推理小說徵文比賽首獎。

〔注16〕丘彥明〔浮生悠悠〕第1頁,李歐梵〔不算是序〕


〔17〕丘彥明〔浮生悠悠〕第8頁,〔夕陽下的飯後散步〕

〔18〕黃萬華:〔和平長遠,散中見聚:歐華文學的歷史進程和現狀〕:〔華文文學〕2009年第6號63頁。

〔注19〕趙淑俠,〈高行健印象記〉台灣日報,2000年10月7日

〔注20〕趙淑俠,〔一個行吟詩人的獨白〕美國世界週刊,2000年11月日19。


原載於中國大陸《華文文學》 2011 年第 2 期( 4 月號),轉載請注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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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林貝卡 回複 悄悄話 回複DUMARTINI的評論:

Happy Mother's Day.
DUMARTINI 回複 悄悄話 回複林貝卡的評論:
謝謝你告訴我,去欣賞了~
林貝卡 回複 悄悄話 回複靜謐海灣的評論:

謝謝靜謐海灣的誇獎。

也祝福你,我的好朋友,母親節快樂。
林貝卡 回複 悄悄話 回複DUMARTINI的評論:

謝謝杜姐的祝福,帖子裏的圖片是Pino Daeni的油畫作品呢,我喜歡他的作品---充滿了女人的溫馨和柔柔的母愛。

Pino Daeni 油畫作品欣賞

http://blog.wenxuecity.com/blogview.php?date=200912&postID=7527
靜謐海灣 回複 悄悄話 Happy mother's day to the happy and great mother Rebecca
DUMARTINI 回複 悄悄話 小林啊,我看著這帖,看到的美麗母親人兒卻是你啊!

也祝你和九月母親節快樂~~~
林貝卡 回複 悄悄話 回複九月豆的評論:

Thanks.

You have a wonderful Mother's Day, too.
九月豆 回複 悄悄話 Happy Mother's Day, S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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