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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鄧老板!
作者:謝盛友
你好酒樓的鄧老板走了,不寫一些文字,我的確無法交待。你好酒樓跟我的感情不同一般,當學生的時候在那裏打工,洗碗、跑堂、經理什麽都幹過。1990年開張,當年我去試工,問:“老板怎麽稱呼您?”
老板:“我姓鄧,鄧小平的鄧。”
“這麽巧合?1984年在天安門廣場青年學生:小平,你好!而現在德國的你好酒樓老板也姓鄧,真好!”
在你好酒樓我流血出汗,天天拚搏,當年年輕力壯,幹活不懂得什麽叫累。我說過,沒有在餐館洗碗的生涯不是完整的留學生生涯。我也說過,幹跑堂,一天做2200馬克可以承受,超過2200馬克,就很吃力。而當年我們天天超過2200馬克,不過,睡一覺,休息一下,再繼續幹,所以我一直幹到當經理的位置。
後來我一定要讀書了,隻好停止在你好酒樓的工作。不過每年的母親節和除夕我肯定還去幫助鄧老板,因為那是最繁忙的時候。
再後來我就自己開餐館了,鄧老板跟我成了鄰居。鄧老板鄧太太很關心我們,經常給我們送來韭菜或其他特產。我們如果不在家,他們就把禮物放在我家門口,不用留任何紙條,我也知道,禮物是鄧老板他們送來的。
鄧老板是香港人,來德國之前已經在荷蘭經營餐館十幾年,一路艱辛。在歐洲經營中餐館,都同樣遇到同樣的困難。超過20年的餐館,確實不多。我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不能說我們經營餐館者不用心不努力,我看,最根本的原因還是,一家餐館總是一定的客源。這些客源或是由於老板的魅力或是由於大廚的手藝成為常客,但是,由於自然規律,人的年齡的改變,客源也改變,常客走了,客源少了,餐館老板人也老了,銳氣減了,生意也就慢慢地清淡了,餐館的壽命也就縮短了。
這是我個人的看法。當然,歐洲中餐館生意難做有很多原因,但是,不是本文要敘述的範圍。
鄧老板的你好酒樓房租太貴,而且他的房東(購物中心的大老板)為人處事合理合法不合情。
如上文所說,你好酒樓開張10年後風光不再,生意額日益降低,而房東特別苛刻,不但不同意減少房租,而且在合同延期上處處刁難。今年5月底合同滿期,房東同意延期,但是不同意鄧老板轉讓。房東說:“要做就是你鄧老板自己做,不然合同滿期,一切設備清理幹淨,空房歸還。”
房東這樣的態度2007年4月已經知會鄧老板,無奈中,鄧老板決定2008年5月底“提前退休”。鄧老板認為房東欺人太甚,2007年6月7月拖欠房東兩個月房租,故意想“逼迫”房東上談判桌,可是房東畢竟是房東,他把鄧老板告到法院。
今年2月底鄧老板鄧太太來我家問我,該怎麽辦。我建議他們立刻付清房租,不然花冤枉錢更多,比如自己的律師費用、對方的律師費用、法庭訴訟費用,加起來比兩個月的房租還要多。
因為兩個月的房租已經超過一萬歐元,這樣的爭議值的案子直接送到地方中級法院審判,不經過初級法院辯爭這一關。麵對這樣的案子,法官肯定采用“證書取罪定案”(Urkunde),鄧老板的官司必輸無疑。也就是說,你鄧老板有合同,你肯定必須繳納房租。法官做這樣的判決最輕鬆,誰也不得罪,眾方歡呼,隻有鄧老板要忍受交錢。
鄧老板聽了我話,接受了我的建議,通過律師補交房租,要求對方撤回起訴。大家都平安了。
鄧老板把房子也賣了,搬家回去荷蘭,計劃過他們的“退休生活”,誰知在搬家中鄧老板心血管發作,去世了。幾十年來,一年365天幹活的鄧老板就這樣走了,他是一個好人,沒過過一天的好日子。
你好,鄧老板!如果你走了,是勞累的一種解脫,我為你慶幸;如果你走了帶著遺憾,因為你沒過過一天的好日子,我為你哭。
你在裏頭,我在外頭。 我哭,你聽見了嗎?
寫於2008年6月22日, 德國班貝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