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報老頭子

作者 ：謝盛友

老頭子今天又來我快餐店吃飯， 他不是班貝克人，而是慕尼黑人，在慕尼黑高等音樂學
院畢業，一直在班貝克交響樂團任職，演奏一種我中文和德文都叫不出的樂器，現在已經退
休了。在交響樂 團工作的日子裏，他隨團到亞洲、非洲、美洲演出，幾乎走遍了整個世界。
隻要他一來，我用中文直 呼他“老頭子”，第一次我向他解釋：“老頭子” 全身都是
寶，是年輕人對你的尊重，不是嗎？“老”說明有資曆，中國有資曆的人，人們稱“老”，比
如黃老，王老，什麽什麽的，最老的就是我們的老夫子了，誰敢說孔老二沒有資曆？至於“
頭”，就是中國人眼裏的最高級別。那麽“子”，也是處處帶學問，比如老子、莊子。經過我
的解釋，老頭子樂於接受我的“無禮稱呼”，他聽了也覺得樂滋滋的。
久而久之，老頭子與我成為好朋友，這次來吃飯，還給我帶禮物，是剪報。老頭子平時
讀“南德意誌報”或“時代”，他有心，關照我，也關照中國，這次給我剪下兩篇文章，一篇
是說中國的通訊技術與日俱進，手機領先全球，超越美國和日本，成為世界龍頭；另一篇是
介紹中國的家長望子成龍，如何省吃儉用，拚命要讓孩子讀書，上好學校，以求今後仕途無
量。
讀了老頭子給我的剪報，心裏覺得很溫暖，這樣的老頭子真細心， 一邊讀報一
邊做注明，在重要的地方還用圓珠筆劃出來，以示指點。當今這樣的電腦時代，類似老頭子這樣的讀報迷恐怕不多了。  
德意誌曆來是一個好讀書的民族，根據歐洲圖書協會刊物的一份資料，去年，德國人平
均購書費用 106歐元，按費用算，德國人為世界上買書讀書最多的國家。另外一份資料，日
本人每人每年購書 26冊，按購書的數量算，日本人居世界之首。
人為什麽要讀書呢？ 有經曆才有經驗，人生活時間有限，不可能任何事情都親自經曆，
有知識的人，把自己的經曆和特殊經驗寫成書本， 使得沒有經曆過的人，隻要讀書，也同樣
獲得經驗或教訓。通過書本也可以學習到技術和理論，所以，人們要讀書，越是時間有限，
就越要讀書， 以豐富自己的知識，提高自己的水平。
德國人和日本人讀書這麽賣力，難怪世界上這兩個民族的科技和國力遙遙領先。
電子媒體的時興， 使得信息瞬秒間即可獲得， 印刷媒體在這方麵略遜色，但是背景的
資料，深度的東西，還得通過平麵媒體吸納。老頭子就是注重深度背景分析的人。
在這個電腦時代，我們越來越不會寫字了，至少寫的字都是一個模樣，方方正正，不會
哭不會笑，一點表情都沒有。德國人也越來越少像老頭子這樣用心用手在報紙的插縫之間做
注解。至於海外中國人，恐怕五十年以後，我們的孫子不知道毛筆書法是何物。
不論如何，老頭子這樣關心中國，我心裏當然覺得熱乎乎。送走老頭子，我再次讀剪
報，又有新的收獲。盡管德國人在“手機”和“望子成龍”篇幅中，多少有以偏概全之嫌，但
是畢竟德國人比較客觀地看中國，並不是像以前一樣，把中國形容成怪獸，或者吹得天花亂
墜。
老頭子為我送報已經成為習慣，那天，我剛開門他就拿來報紙，而且很高興。
他說中國開始發達了。報上說2003年2月15日，對於中國人和德國人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這天開始，中國人可以自由進入德國旅遊，“南德意誌報”報道了中國第一個私人旅遊團的到來，這些來德國旅遊的中國人，崇拜德國的音樂、哲學，更仰慕德國的啤酒。
我告訴老頭子，上周我不在快餐店，去陪同中國代表團 棗    長春汽車地毯廠的工程師到
德國來購買設備。這次是來驗收機器，我全程陪同，擔任談判翻譯。我跟老頭子說，德國除
了科技、啤酒好外，你知道還有什麽，Schweinehaxe!  (德國豬蹄膀 )，這是“打倒” 中國人的又
一特色，我們這些中國男人沒有一個能把盤中的大肉化整為零的。

寫 於 2003年 2月 ， 修 改 於 2007年 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