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雲：《 1980年林彪、江青案審考疑》（17，18）

黃克誠主張不審訊黃吳李邱

1980年春節，原新四軍3師的劉震（軍事科學院副院長）、洪學智（總後勤部部長）、吳信泉（軍委炮兵副司令員）去給老師長黃克誠拜年。鑒於始終沒有發現黃吳李邱涉嫌“兩謀”的罪證，黃克誠說：我負責審查與林彪有牽連的幹部，黃吳李邱的問題雖然嚴重，但是沒有牽涉什麽陰謀，還是要按人民內部矛盾來辦，可以降職降級處理，給予安置。問題輕、身體好的個別人，還要給工作。這麽處理有很大阻力，但我們的黨要講公道，要向曆史負責，一定要實事求是。黃克誠對工作人員說：“路線鬥爭就是路線鬥爭，它不同於罪行。沒有必要大抓、重判，麵越小越好……我們黨的幾十年，就是靠尊重事實，堅持真理才得以生存的。現在撥亂反正，正本清源更是要實事求是，萬萬不可感情用事！”

胡耀邦主持平反了大批的冤假錯案，據說他也想為“九一三”事件平反，鄧小平警告他不要插手軍隊。李作鵬聽說胡耀邦主張“一風吹”，有人批判他右傾，他忍氣吞聲，不久就去世了。“兩案”公審後不久，胡耀邦等人提出把黃吳李邱放出來，並關心具體的安置工作，要獨門獨院，要有可靠的安全保障等。中央召集承擔此事的陝西、山東、山西等省市負責人到北京開會，布置安置黃吳李邱事宜，後來又派人到實地檢查。邱會作保外就醫被安置在西安，趙發生（中央糧食部副部長）來看望時告訴他：“有一次會後，耀邦同誌把我和張永勵（商業部副部長）留下說，你們有機會見到姓邱的，告訴他‘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要向前看。我認為我們的黨不應把圈子搞得很小，要把圈子搞這麽大（兩臂張開），多團結一些人總是好的。這個意思你可告訴他本人。’耀邦同誌還說，‘有些人別人打他反革命，吃了苦，他委屈得很，可他上了台，打別人反革命又下手很重，搞冤冤相報。其實（我）很想發他們幾個的財（即給黃吳李邱落實政策，在幹部群眾中贏得更好影響）。’今天，就把話當麵向你轉達了。”

黃克誠等人認為黃吳李邱是路線問題，且1971年9月即被收審，（文化大革命）六七年不存在，主張不審，集中力量審判“四人幫”。江青案預審組不同意，表示要審都審，要不審都不審。鄧小平拍板都審，為區別王張江姚，黃吳李邱審後保外就醫。李宜俊（特別檢察廳助理檢察員，總政檢察院刑事檢察處副處長）說：“兩案”會議不知開了多少次，一次一次研究，不判的交黨內處理。今天定這個準備判，明天反對，上邊點頭最後定下來。包括後麵的免予起訴，都是上邊定的，我們隻是辦手續。

按照司法程序，“兩案”由公安部預審，檢察院起訴，法院審判。1980年5月26日，公安部預審員開進秦城監獄，開始偵查預審，並在此基礎上著手起草《起訴意見書》。7月，總政保衛部為黃吳李邱補辦了逮捕手續。邱會作完全沒有想到，他說：“可見上邊鬥爭是激烈的，實事求是解決黨內問題、路線問題是很艱難的。在文革這樣一個特殊的、複雜的環境下發生的事，和毛主席指示、中央部署相關，為了顧全大局，我當成錯誤來認，結果法庭當罪來辦。實事求是到底在哪裏！？我堅信黨而不是某些人，而某些人卻能左右黨，這就是悲哀。關押快十年了，才辦逮捕手續，真是古今中外的大奇聞。毛主席、周總理隻把我送進北京衛戍區，隔離反省。他們不在了，我又被關進了監獄，現在又進一步要公審了。這說明鄧小平這些人不願意實事求是地解決我們的問題。”

 

鄧小平拍板公開審判“兩案”

8月，中央正式決定將“兩案”作為一案起訴。開庭日期一推再推。9月4日，中央書記處開會製定新的審判方案，5日上午又討論一次。9月8日15點，人民大會堂福建廳召開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華國鋒、鄧小平、李先念、胡耀邦、趙紫陽出席。彭真匯報說：關於“兩案”問題，現在主要情況弄清了，一邊是黃吳李邱加江騰蛟，一邊是“四人幫”加陳伯達，陳伯達同林彪、江青的罪行都分不開。送常委的起訴書，提出隻判10個人。”彭真主張先審，“中央領導同誌對外講過多次要審。為什麽總不審？人家無非認為是罪行不夠，或內部意見不一致。何時審，請中央決定。我讚成盡快審判。”彭真認為這兩個集團沒法分開，一案好處理。主張一案起訴，分庭審理，一案判決。“黃吳李邱江由軍人組成的第二審判庭審。這幾個人一定要審，判刑可以輕一點，他們同江青不一樣，曆史上還做過一點好事，打過仗。”黃吳李邱和江騰蛟的情況又有所不同，彭真強調上次中央書記處會議後，一直比較猶豫，但在前不久研究了這一稿起訴書時突然下了決心。鄧小平在會上說：審判方式，特別法庭好。一案起訴，“兩案”審理，一案判決。一審就是終審，不準上訴。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同意鄧小平的意見，決定成立特別法庭，並要列出參加審判的人員名單。最後鄧小平拍板：“起訴書可以用了。要擴大範圍，征求黨外人士的意見。”“還是一案起訴好，成立特別法庭，一審終審。”“黃永勝等人有功，判刑可以輕一些，不能減罪。”

9月22日，公安部預審結束。根據《刑事訴訟法》第93條第2款，公安部將起訴意見書以及案卷材料，一並移交最高人民檢察院。400多人參加“兩案”預審，其中地方200多人，軍隊方麵150多人。最高人民檢察院自始至終派人參加，提前介入整個偵查預審階段，因為是一起建國以來所罕見的特大案件，為了慎重，為了對曆史和人民負責。但是，它違反1979年《刑事訴訟法》第3條。張思之認為：公檢法“聯合辦案”不符合司法程序，這是中國司法弊端之一，就是公檢法像“一個工廠，三個車間”，隻有“聯合作戰”，沒有相互製約。

9月26日，中共中央發出《關於審判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的通知》。“兩案”共有16名主犯，林彪、康生、謝富治、葉群、林立果、周宇馳已死，不再追究刑事責任。9月27日，黃火青在五屆人大常委會建議，組成特別檢察廳和特別法庭。9月29日，五屆人大第16次會議同意，任命黃火青為特別檢察廳廳長、江華為特別法庭庭長，決定公開審判“兩案”，由各省、自治區、直轄市、各黨派、各人民團體、國家機關、人民解放軍派代表參加旁聽。

1980年11月5日，特別檢察廳以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推翻無產階級專政的政權案，對被告人江青、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陳伯達、黃永勝、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江騰蛟，向特別法庭提起公訴。11月8日15點，江華主持特別法庭第二次會議，提議會議討論三項議程：一、決定受理特別檢察廳的起訴書；二、決定向被告人送達起訴書副本的時間；三、通過特別法庭開庭程序。江華講了三點意見，全體審判人員要鼓足勇氣，準備進行一場既嚴肅又尖銳的法製鬥爭。要嚴格依法辦事，對該案一審起訴，分庭審理，一案判決；特別法庭的判決是終審判決；不設陪審員，不要回避等，隻審判10名主犯的罪行，不審他們工作中的錯誤。……要盡最大的努力審好，力爭創造曆史上的一個好的案例，避免出現大的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