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是幸福的

這個清明終於變成了公眾假日，對我的意義就是可以專心地陪爸爸一會兒。

 

那張碟，差不多放了整整一年，不敢也不願去碰它，當時就說：我不會去看，我永遠都忘不了。

 

今晚，正好家裏就我一個人，窗外下著小雨，心裏有個聲音：爸爸，我和你在一起！

 

其實要感謝爸爸媽媽的老同事熊叔叔，一個爸爸同年代的老人，拍出來的畫麵都不穩，你卻感覺不到那種現場的悲——你看到的是紅白喜事中的白喜，你看到爸爸的主要社會關係都來給爸爸說聲永別到聲安息，你看到當時完全視而不見的溫情：頭發花白的叔叔阿姨，各個年代的學生，人到中年的表哥表姐，忙而不亂，悲而鎮定，大家一起要給爸爸一個體麵的送行。

 

完全沒有我害怕的那些令我崩潰的畫麵，顏色是春天的溫暖，音樂是《二泉映月》的低吟，一個儀式，大家把它完整地進行下去——爸爸，你是幸福的，看到平叔叔在你的墓前墓後仔細勘查，看到但叔叔含著淚水跟你最後告別，爸爸，你知道嗎，那一刻我突然覺得難過，但卻不是為我失去了你，而是想到有一天我極有可能都沒機會這樣去為我的長輩們送行……爸爸，那些花圈中，還有莊叔叔李阿姨送給你的，可是沒想到不到半年，莊叔叔也離開了我們——他是在被宣布胃癌晚期後一年離去的，可以想象，那最後的一年裏，莊叔叔的生活多麽恐懼他的家人的生活又多麽壓抑，因為，因為這是一個生命的倒計時，到最後，大家都被折磨得精疲力盡，以至於媽媽去參加悼念回來都對儀式的過於簡陋久久不能釋懷……

 

爸爸，我相信你是幸福的，因為我很幸福，做為你的女兒，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你真正生病的樣子，你清秀和善的笑臉，就這樣永存記憶一輩子了，永遠都是為我遮風避雨的爸爸，永遠都是一本正經放不開的爸爸……我很慚愧，在我長大後，跟爸爸唯一的親近居然是永別，那時，你已經被定義為醫學上的腦死亡了，你的額頭涼涼的，你的眉間的皺紋是深刻的立體的，你的手到最後被蒙上白布都是溫暖的……

 

爸爸，你在世的時候清明對於我們多麽空泛啊，除了杜牧的雨紛紛欲斷魂，除了灑淚祭雄傑揚眉劍出鞘的革命情懷（這還是你教給我的呢，小時候），它始終都近在我們的書本又遠離我的日常生活；而現在，從現在開始，對於我來說，清明就是我離爸爸你最近的節日了，所以爸爸，你是幸福的，所以我也是幸福的，至少每年有這麽一天我們在一起，不用上班也不用請假，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我武者羅]

祈禱在天堂的伯父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