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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婉(草原篇):15-記憶

(2008-07-06 14:31:35) 下一個

凡事都會有意外。上午還在說說笑笑地陪著雪花兒和肖岩逛新府,下午種牛痘的時候也沒什麽不同的地方,但是到了晚上,雪花兒回武館不久,就開始發燒了。等到千婉得了消息,第二天趕到武館的時候,雪花兒已經昏迷不醒了。

“過敏。”這是千婉的第一個反應,但是接下來該怎麽辦,她是一點兒也沒譜。

肖岩默默地守在雪花兒的床邊,隻是一夜功夫,本來意氣風發,春風滿麵的一個人,似乎又回到了在渠城千婉第一次見到的那個肖岩,盡管這次他沒有喝酒,但是頹廢絕望的神情更讓人心痛。

千婉恨不得打自己兩個耳光。怎麽就沒想到過敏這一茬上麵呢。就算是沒想到,也應該知道雪花兒有心髒病,體質同旁人不一樣啊!偏偏自己對醫學一竅不通,除了知道種牛痘外,其餘的可以說是一片空白。千婉呆呆地處在肖岩身後,本來安慰的話硬是說不出口。

她轉身離開房間,來到院中,掏出桑佗的小金刀,遞給烏塔娜:“你帶著這個,去宮裏的大夫所,把吉仁找到這兒來,就說是我要見他。”

烏塔娜遲疑地沒有伸手,也沒敢看千婉,隻是緊緊地盯著小金刀:“王妃,這個是。。。”

聽到烏塔娜顫抖的聲調,千婉連忙解釋:“這個是劄薩克王爺的令牌,有了它,你才能進宮找來吉仁。”

烏塔娜雙手接過小金刀,哆嗦的手幾乎拿不穩刀。千婉以為烏塔娜不習慣接手如此貴重的物件,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就把它當作是一把普通的小金刀就好了。”

“是,王妃。”半響,烏塔娜才穩住神應下。

“那就趕快去吧,我在這兒等著你們。”

烏塔娜好不容易找到吉仁的時候,他正在腳不粘地地部署種牛痘的事情。按桑佗的命令,絕不透露預防沙痘膿水的來源,遵照事先討論好的說法,對外宣稱這是騰格裏照拂蒙國,賜予蒙國民眾預防沙痘的聖水,而且還煞有介事地舉行了好幾天的接水朝拜儀式。

“我是雅格王妃的女婢,王妃遣我來是要請大夫到精盛武館去,看看她的朋友。” 烏塔娜拿出小金刀,呈給吉仁。

吉仁托著小金刀,左右為難。桑佗吩咐過隻要是千婉找他,一定要放下一切手頭的事情,完全遵從她的指示。但是這一次不太一樣,雖說是王妃來請,卻又不是關於她本人的安危。現下種痘也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而且自己已經忙得不亦樂乎了,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功夫管其他的事情。

思來想去,吉仁還是決定帶著烏塔娜去見桑佗,讓他定奪。

桑佗冷冷地看著下麵跪著的兩人,腦子裏轉了七八個彎兒後,沉悶地吩咐道:“吉仁先行去武館,烏塔娜留下,本王有話要問。”

吉仁應下,出門就朝武館奔去,不敢怠慢。

桑佗等到屋內隻剩下他和烏塔娜兩人時,烈聲令道:“抬起頭來。”

烏塔娜被桑佗陰寒的語氣冷得一哆嗦,不由自主地仰頭,目光卻漂浮不定,不敢望向前方。一恍眼的功夫,桑佗卻欺身過來,宛如一座大山,傲然立在烏塔娜跟前,烏塔娜嚇得坐了下去。

“你可記得本王?”桑佗很滿意烏塔娜的反應,語氣遠沒有動作那麽迫人了。

“記得。” 烏塔娜垂頭,小聲回答。

“你想脫離賤民的身份嗎?”桑佗蹲下身子,盅惑般地聲音直刺烏塔娜的心底。

自從第一次在桑佗的馬蹄下見到他,烏塔娜對桑佗就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是害怕,是敬畏,還是緣分?自己也說不清楚,就好比她的身世。自打記事開始,烏塔娜就明白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多餘的一個人。周圍的小孩都叫她野種,因為她從來就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而母親直到重病了,也不願意說出,隻是給了她一個信物,讓她到蒙北城來找人。可是還沒等到她出發,部落就被滅了,信物被搶了,自己淪為奴隸,母親也去世了。

千婉是烏塔娜遇到的自母親後,第二個對她好的人,好得她有時候還會以為是在做夢。不要說這個主子會作為一個尊貴的王妃,冒著危險來救她,而且讓她保存自己原來的名字,烏塔娜從來都不會想象主人會是既不打,也不罵,甚至連個重話都沒有的一個人。現在的日子過得比她從前的生活不知道好了多少,更何況信物沒有了,連到哪裏去找人,找什麽人,她其實自己也不清楚。本來還惦記著母親臨終前的囑托,所以被帶到蒙北城後,自己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跑,不過自從跟了千婉,她就漸漸打消了找人的念頭。現在桑佗拋過來一個脫離賤民的身份,又重新點燃了她找人的希望。她有一種預感,似乎距離要找的人進了一步。想到這裏,烏塔娜僵硬地點了點頭。

桑佗站起身,滿眼的鄙視。他很早就確信烏塔娜是個混血兒。她雖然有一雙碧綠的眼睛,卻細小斜長;她有的鼻梁雖然是直直的,但是鼻頭卻是圓若蒜頭;雖然她有一頭暗棕色的頭發,但卻幾乎是不打卷兒的。如果不是千婉到哪兒都帶著她,護著她,桑佗真是覺得多看烏塔娜一眼,都是對他身份的褻瀆。但是任何事情都會有它的另一麵,桑佗也不得不承認,因為烏塔娜的特殊地位,她是個難得的人,因為,她是雅格王爺府裏唯一一個由千婉全權親自挑選的女婢,還是她的貼身女婢。

武館裏,雪花兒的房中,聚集了不少的人。冷天和肖岩各自站在床的一左一右兩邊,巴特剛剛趕到,心疼地緊挨著千婉,大手包裹著她的柔荑,盡量傳遞著力量和安慰。千婉死死盯著吉仁,忐忑不安地瞅著他診脈,她心跳得厲害,好像自己都可以聽到了。

隻一會兒的工夫,吉仁就轉過身來了。他環視了一圈屋子裏的人,最後還是把目光定在了千婉身上,和顏悅色地對她說:“這位姑娘隻是因為陡然高燒,身體難以負荷,加之天生心髒脆弱,所以產生暈厥,其實並無大礙。我開幾服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遲明天早上她就會醒過來了。”

“謝謝,謝謝。”千婉聽到吉仁的好消息,繃得緊緊的神經一下子鬆弛下來。她感覺自己都快虛脫了,使得她除了感謝,說不出其他任何話來。要不是巴特扶住她,千婉恐怕真是要軟下去了。千婉側頭,很欣慰地看到肖岩也是鬆了一口氣。雖然肖岩自打千婉早上到了武館,就沒有一句責備的話,反而還安慰千婉,人人自有天命,無需自責。不過越是這樣,千婉越是過意不去。

“好了,雪姑娘應該是沒事了。”巴特大聲開口,好讓屋裏的所有人都聽到,但是眼睛卻是望著千婉,“現在就讓她安靜地睡睡,說不一定不用等到明天就會醒過來了。”

千婉聽出巴特是打算帶她回去了,想到自己本來也是很累了,所以她也沒有辯駁。千婉略微點了點頭,鬆開巴特的手,走到肖岩麵前:“肖大哥,我先回去了,如果姐姐醒了,請務必托人告訴我一聲,我明天早上也還會來的。”

肖岩再次經曆了一次生離死別,情緒已經不像是上一次那麽大起大落了。他朝千婉笑笑:“你放心回去吧,這兒有我呐。”

不過,正當巴特和千婉跨出院門的時候,就聽見肖岩激動的吼叫:“醒啦,醒啦!”

巴特同千婉對視一眼,兩人回頭,立刻奔回了雪花兒的房裏。

靠到床邊,隻見肖岩緊緊地握著雪花兒的手,而雪花兒的目光卻隻鎖定在肖岩一人身上,毫無顧及其他人。

“岩?”這是雪花兒的第一句話,肖岩許久都沒聽到有人這樣喚他了。確切地說,隻有一個人如此喚他。肖岩的眼底閃爍著淚花,既有狂喜,也有不確定。

“岩,我想起來了。”這是雪花兒的第二句話,隨即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淌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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