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妞娃娃
隨意
原來七天的期限變成了十天，十天的期限變成了半個月。效果已經很明顯了，十一個接觸沙痘膿水的牧民中，除了兩個人有短暫的低燒外，所有的人都沒有任何沙痘的跡象。處在極度緊張和激動中的千婉終於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王府裏的所有奴仆都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染上了牛痘，此後再次接觸沙痘卻沒有任何不良反應。巴特作為主人，先於千婉以身試痘，等到確信一切正如預料中的結果後，他親自在千婉的手腕上輕輕地劃開了一個小小的刀痕，點進了牛痘膿。
“她，現在。。。好嗎？”桑佗沒有一開始問及其他人種痘的事情，因為這不是他最關心的。每天幾次的呈報都是有關千婉的，什麽時候起床，什麽時候用膳，什麽時候歇下，哪天種痘的，種痘後的反應如何，甚至是每天的心情，他都會甘之如飴地聽著，回味著，想象著。桑佗清楚現在他有堂而皇之的理由來了解一切，所以巴特沒有阻撓他派人到王府去監督，但是這段時間會很快地消失。
“就是有點過於勞累了。”巴特在這件事情上是同桑佗站在統一戰線的，對於千婉這些天來的心力交瘁，都是不忍，不忍她操心，但是更不忍阻止她熱火朝天的勁頭。
兩人理解地相視一笑，桑佗這才進入正題：“目前為止有多少人知道用牛痘來預防沙痘的方法？”
“沒有多少。除了我和婉兒，吉仁和富格爾，就是極少的幾個一開始取沙痘膿水的人了。”巴特腦子裏靈光一閃，“怎麽，你是想守住這個秘密嗎？”
“正有此意。”桑佗擠擠眼，狡猾地說道，“這個牛痘可能是我們蒙國的一個寶啊！難道讓別人搶去了不成？”
巴特沒有馬上接話，他清楚這個別人是指順朝的人。當千婉提出用沙痘來試試染過牛痘之人的時候，他就想到了這一層，所以有意識地讓知道內情的人少之又少。現在試驗成功，這個方法是隱是現，得立即定奪了。如果按照他以前的原則，巴特是傾向於隱藏真相的，救人是一回事兒，但是救人的方法可以成為永久的秘密。不過現在有了千婉，情況就不同了。如果他真如此做了，千婉極有可能會反對。
見巴特沉思，桑佗立刻猜到了原因。千婉此舉就是為了救助眾生，在她的眼裏，原本就沒有蒙國的等級之分，那就更別說順蒙之別了。
“我不想讓婉兒失望。”巴特其實也拿不到主意，但是潛意識裏卻不願辜負千婉的一片心意。
“你打算告訴她實話嗎？”桑佗從巴特的猶豫中肯定他們的想法一致。
“如果我說這是你的命令，不得不從，如何？”巴特挑釁般地斜眼看著桑佗。
桑佗瞪著巴特，咬緊牙根地擠出話來：“真是個一箭雙雕的好辦法啊，這樣她就會恨我一輩子了。”
“一輩子倒不一定。”巴特拍拍桑佗的肩，裝出安慰的口吻，心裏卻樂嗬嗬，“不過一定會很長時間就是啦。”
桑佗抬起胳膊，甩開巴特的手，沒花多少時間就平息了紊亂的氣息：“我叫你來，不是來聽你挖苦我的。”
“我試試。”巴特收斂玩笑的心情，認真地說道，“不過如果她執意不肯，我是不會勉強她的。”
“王爺回府了。”烏塔娜滿臉笑意地進屋告訴千婉。千婉急忙朝窗外望去，巴特剛剛下馬，大踏步地踩著綠油油的草地由遠而近。雖說已經是夕陽斜照了，但是充足的陽光火紅如赤般照射在巴特身上，藍裝黑發，精神抖擻，千婉不禁看得有些癡了。
“就這麽巴巴地等著我回來？”巴特一進屋就打趣道。
“是找你有事兒。”千婉不好意思地白了巴特一眼，“我想把肖大哥和雪花兒請到府上，給他們也種牛痘，順便也讓他們看看我們的新府。”
巴特一驚，暗想現在就必須得把話同千婉說明白了，不然過了今天，明天大概都晚了。
“婉兒，我想同你談談。”主意已定，巴特立即開始，“今天下午，桑佗找我商量是否需要隱藏種牛痘防沙痘的方法。”
一看到巴特嚴肅的神情，千婉就有點猜到了。“哎，其實我也看出來了。”她神色黯然地轉身望向窗前，“如果說一開始在沒有確定的情況下，為了避免感染和人們的不理解，那還情有可原，可是現在已經試驗成功了，卻還是隱隱藏藏的，難道有什麽不方便明示的嗎？”
巴特點點頭，走到千婉身後，愧疚地說道：“婉兒，對不起。我雖然沒有明確地主意是否掩藏，但是的確也應該找你商量的。”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桑佗一定不希望中原得利吧。”千婉知道依著桑佗的理國原則，他應該是希望保密的。就剛才巴特的口氣，似乎他也是傾向於桑佗的主意，但是千婉還是決定親耳聽聽巴特的想法。
“你說得沒錯。”巴特點點頭，“他要這個成為我們蒙國的秘密，不過我還是想聽聽你的看法。”
“蒙國的秘密。”千婉輕聲重複著巴特的話，她完全明白了這背後的意義，“也就是說，中原人是不會輕易被種痘的咯。”
“可以這麽說。”千婉失望的話語震撼著巴特，他從背後摟住千婉，卻說不出安慰的話來。
巴特身為蒙國人，自己的國家好不容易有了個可以引以為傲的事物，而且還會有著十分重大的影響，的確是不希望大方地無償獻出，尤其是獻給多年來控製自己國家的人。
但是千婉的失望是多麽的明顯啊！盡管她嫁到了蒙國，巴特相信千婉還是帶著一個愛著中原的心。這個姑且不談，一個多月以來，千婉每天都把自己的全部心思放在沙痘上。一開始試驗的時候，千婉聽說有兩個人開始發燒，她的不知所措，她的期待和僥幸，所有的心情匯集在一起，使得她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當試驗成功後，她的展望未來，她的憧憬和激動，閃光的眼眸似乎看到了世上所以的人都不會為沙痘而煩惱。
巴特無言地用下巴蹭蹭千婉的發髻，如果自己是個醫者，是個遠離國家利益的人，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站在千婉的一邊。
窗外的夕陽漸漸暗淡下來，許久，千婉把頭朝後，靠向巴特：“大王也是這麽決定的嗎？”
“我想，大王一定是知曉此事的，而且也支持他的決定。”巴特回想起桑佗的口氣，如果不是考慮到千婉的心情，大概他根本不會來詢問自己的意見了吧。
千婉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接種都會涉及到國與國之間的利益，而且這樣的利益還關係到幾百萬人的性命，真是有點當年發明火藥的人看到世界大戰的感受。就她的觀點來說，中原的順朝也好，北部的蒙國也好，在她的心裏占著幾乎一樣的分量。不要說這是一個與原來的世界不一樣的異時空，就算是有異曲同工的文化曆史和地理位置，自己世界裏的蒙古也是屬於中國的呀。現在好不容易預防天花的方法找好了，應該會是很興奮自己終於做出了一件事情的喜悅心情，可是怎麽反而成為了當權者要挾的手段了呢。
千婉無奈地搖搖頭：“本來想到可以為這個世界做點什麽，但是現在看來，難道事與願違了嗎？”
“婉兒，你做了一件很偉大的事情。”巴特馬上否認，“就算是目前來說這是個秘密，但是以後也會公開的。”
“以後？會是多久以後呢？”千婉似乎感覺到巴特的敷衍。
“這樣好嗎？”巴特沉思了一會兒，想到一個折中的方法，“我同桑佗說去，我們會盡力配合順朝種痘，隻是不會告訴他們其中的奧秘。這樣一來，普通老百姓都可以受益，但是我們也會有自主權。”
千婉回味著巴特的建議，完全公開種牛痘的事實是不太可能了，反正真正的目的就是讓大家不會受到沙痘的危害，如果所有的人都有了抵抗力，沙痘不就會像是天花一樣完全滅絕了嗎？想到這裏，千婉轉過身，抬起頭望向巴特時，臉上已經帶著欣慰了：“如果可以這樣，也許應該算是最好的結果了，隻是你可以說服桑佗和大王嗎？”
巴特嘲弄地說道：“如果我說這是你堅持的，桑佗十有八九不會違背。”
“那你還要說嗎？”千婉被巴特酸溜溜的語氣逗得撲哧笑出聲來，再加了一勺醋，“或者我親自去同他說說？”
巴特重重歎了口氣，眉頭微皺，哭笑不得地重新擁住千婉：“如果你是想氣我的話，那倒是個好方法。。。不過，也得問問我同意不。”
千婉正要繼續打趣，可是還沒說出口，巴特便低頭尋上了她的唇，封住了千婉餘下的話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