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千婉看來,整個婚禮就好比一台春節聯歡晚會,熱鬧的歌舞,熱鬧的人群,熱鬧的氣氛。一天下來,耳邊是不斷的歌聲,或豪邁,或深情,或動人,或激蕩。眼前是五光十色的盛裝,不光是自己的嫁衣,連巴特的衣袍也是如此的豔麗。兩人好像穿著情侶裝似的,都是鮮紅的蒙古長袍,腰上紮著一樣花色的彩帶,頭上戴著一樣的圓頂紅纓帽,雙腳蹬著一樣的高筒皮靴。唯一的不同就是巴特的腰間多了一套弓箭。
伴隨人群的載歌載舞,千婉的花車遊行般地來到巴特的王府前。巴特騎著他的飛墨,領著千婉的馬車,繞著王府跑了三圈。進到府內,千婉和巴特手牽著手從兩堆旺火之間雙雙穿過,接受火神的洗禮,寓意著兩人的愛情更加純潔,堅貞不渝,生活美滿幸福,白頭偕老。
黑夜將至,小夥子們高舉銀杯,開懷暢飲;姑娘們伴隨著馬頭琴放聲歌唱。
巴特的王府也就好像大大小小的蒙古包組成的。在最大的一個蒙古包裏,巴特尤其興奮,每一個人的敬酒都是來者不拒。火盆裏的旺火映紅了他的臉,突然巴特站起來,以洪鍾的聲音,高舉酒杯,衝著千婉大聲唱出了一首情歌:
當山峰蒼茫,我們相遇在一起;
當候鳥歸來,我們鳴吟在一起;
愛情和溫柔中,我們感動在一起;
流逝的光陰中,我們變幻在一起;
我無法停止愛你點點滴滴。
當故人離去,我們哀思在一起;
當孩子哭泣,我們微笑在一起;
朝霞與夕陽中,我們常常在一起;
返老還童般,我們生長著一起;
我無法停止愛你點點滴滴。
當歲月流逝,我們平靜在一起;
當流星劃過,我們尋找在一起;
明知在身邊,我們做夢在一起;
依偎在衣襟,我們謙讓在一起;
我無法停止愛你點點滴滴。
千婉早就被人聲鼎沸的喧鬧氣氛給熏得不知所措了,現在再加上巴特熱辣辣地情歌,她低著頭,呼吸急促,生怕自己與巴特對視。巴特卻沒有繞過她,雙手竟然捧起千婉的臉,在眾目睽睽之下,在歌聲將盡之際,滿懷愛意,重重地在她的前額上印下了一個吻。一時間,帳內的所有人一遍又一遍地高呼“幸福美滿,白頭偕老”。
夜深了。
隨著人們的退去,人聲鼎沸終於漸漸消失成了毫無聲息。屋子裏就剩下巴特和千婉兩個人,一坐一站,一個坐在最靠裏麵的塌上,另一個站在門口邊。
千婉沒有抬頭,隻是看向床邊的蠟燭,跳躍地火光映出她的不安。今天他們無論如何都得在一個屋子裏度過,可是床塌隻有一張。
巴特卻是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千婉,盡管他也清楚千婉不會樂意他挨近,但是心底還是心存僥幸地希望千婉可以接受他。許久,千婉都沒有抬頭,隻是默默地低頭坐著。巴特的這個願望隨著時間地滑逝而落空。
屋裏慢慢展開了一團尷尬的氣氛。兩個人都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四周靜靜的,靜得仿佛都聽得見兩個人的呼吸聲。
“累嗎?”巴特唐突一問。
“啊!”千婉仰頭,有點被突如其來的問話嚇著,下一刻才又低下頭輕輕答道,“還好。”
“我帶你去個地方,可好?”巴特期待的話語迫切地不容拒絕。
千婉點點頭,同時也鬆了口氣,出去總比兩人像木頭人似的傻呆著強。
兩人共騎飛墨出了城。不一會,他們來到一個視野及其開闊的地方。巴特縱馬上了一個小山坡後就停了下來。千婉眼前一亮,四周漆黑,唯有漫天的繁星掛在蒼穹。
巴特扶著千婉下了馬,站在小山包上,仰頭便是密密麻麻的星星,地麵的四周毫無景致打擾,一片漆黑,天上好似一個大大的半圓堡頂,把四周圍了個嚴實。千婉旋轉一周,嘴角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好美好美啊!”
“這地方是我自小就喜歡來的。”巴特取下披風,鋪在地上,“坐著看吧。”
千婉投去感激地一笑,坐在了披風的一邊。巴特緊跟著與她並排坐了下來。
千婉雙腿曲進,雙臂環膝,也不用仰頭,便是滿眼的繁星。
“我們蒙國有個傳說,天上的星星是每個升天家人的化身,他們無時無刻都在天上看著我們。”巴特輕輕地陳述。
“真的嗎?”千婉側頭,“我也聽過這樣的傳說。我們的祖先就是一顆一顆的星星,他們在上天保佑我們。”
一道流星飛過,千婉驚呼出聲。趕快閉上眼睛許願。可是瞬間愣住,許什麽呢?重新睜開雙眸,願望太多了,一顆流星怎麽夠?
此時此景,與赫毅畫在扇上的畫是多麽貼近啊!隻是因為那回心血來潮地寫了一副“好想好想”給他,他就在扇麵上畫了兩人並排坐下,相依仰望繁星的畫。往事難忘,卻是人去樓空。自己還沒有等到與他在夜晚看星星,就已經生離死別,無法見麵了。同樣的繁星天堡,旁邊卻是別人。
千婉再次轉頭,望向巴特,殊不知巴特早已注視她許久,從她的欣喜歡愉,到若有所思,惆悵滿腹,到眉頭緊鎖,再到現在的淚光點點,一絲一毫的變化盡收眼底。她在想他,巴特毫無疑問的堅信,是觸景生情嗎?
巴特受傷的神情使得千婉不得開口:“我都嫁給你了,但是還不了解你呢。”
“想知道什麽呢?”巴特不在乎千婉的陡然,順著她的話題問下去。
“嗯。。。我知道你的父親就是蒙國的先王,那。。。你的母親呢?”
巴特倒身平躺,雙手托著頭,凝視著滿天繁星,好似喃喃自語般:“我的母親?我現在連母親長得什麽樣子都不記得了,隻是記得小時候在母親的懷裏很久很久,那暖暖的香氣,是那麽讓人安心。”
捕捉到千婉的驚奇,巴特輕輕一笑:“你猜得對,她去了。我八歲那年,她就去了。”
“對不起。”盡管想到了,但是由巴特親口說出,千婉還是感到很不安。
“這沒什麽,況且這是對她最好的選擇。”巴特重新坐起來,眼晴看向遠方,平靜地說道。
“最好的選擇?”千婉驚呼,難道是自殺不成?
“她是隨我的父王殉葬的。”巴特的聲調依舊平靜,這同千婉的震驚形成了鮮明地對比。
好半天,千婉才小心翼翼地問出:“你。。。不怪她?”
“不怪。”巴特很堅定地肯定,“如若不這樣,她就會成為我王兄的妃子了。”
千婉沉默了,多像是漢代的王昭君啊!她不就是先嫁於匈奴單於,單於死後,又下嫁他的長子嗎?千婉打了個冷戰,雞皮疙瘩起得滿身都是,好可怕的風俗。
“看來蒙國需要改革的地方不止一處兩處啊!”千婉無奈地歎氣。
“你說得沒錯,不過首當其衝的是另外一條風俗。” 巴特點點頭,“在蒙國,任何人都是屬於大王的,他如果想要一個人,無論是誰,無論是何種地位,任何人都不能拒絕。”
“真的是這樣嗎?”千婉驚恐地聲音在顫抖。換句話說,自己是蒙國的王妃,也是蒙國人了,如果大王看上,巴特也得把自己獻出。這是什麽世道啊!千婉惶恐地低下頭,胸口突然覺得無比沉悶,巴特同大王不隻是君臣的關係,更是兄弟。
又是兄弟!千婉大口大口的喘氣,隻感到手腳透涼,難道在古代,到那兒都逃脫不了兄弟如 手足,女人如衣裳的命運嗎?
千婉腦子一團亂糟,就連巴特雙手拖起她的臉的時候,她都沒有察覺。
巴特耐心地等待千婉迷茫的眼神終於聚焦在他的眼睛時,才堅定地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是他。我不會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放棄你。對於我,兄弟也好,大王也好,蒙國的風俗也好,王爺的地位也好,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上天賜給我的你。”
千婉用了好一陣消化,越是回味巴特的誓言,心中越是明亮。她的手搭上巴特的,也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也不是原來的我。我不會允許自己置之度外自己的命運,我會把握這次機會,我會與你平起平坐,我會參與有關我命運的一切活動。”
這一刻,兩人的雙眸中都隻有了對方的身影。巴特一攬千婉入懷:“好,就這麽說定了。”
千婉第一次感覺這個懷抱是如此強壯,如此溫暖:“嗯,就這麽定了。”
天上兩道流星並肩化過夜空,蒼穹為房,繁星為燭,流星見證了彼此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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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詩是一首蒙古情詩,百度出來的,我覺得很好,很應景,就搬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