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巴特回來了,千婉從屋裏衝出,直奔前院。這場架吵下來,反倒增加了對於巴特的眷念。她也覺得這不可思議,可是這個情字,真是說不清的事情啊!
遠遠看到巴特的身影也朝她這邊快步走來,千婉加快了步伐。遠遠看去,他顯得風塵仆仆,卻又是精神抖擻。千婉心裏一陣激動,心髒突然跳得厲害,她不自知地放慢了腳步,但是心跳卻沒有因此而放慢跳動的節奏,反而越來越強烈,好像失控一般。千婉一個趔趄,眼前突然一黑,感覺身體不受控製的軟了下去,不過卻在下一刻被托住,熟悉的氣息隨即把她籠罩,千婉下意識地靠近這層保護,卻騰空被抱起。
“來人,快去請大夫,速來府上。”巴特焦急地聲音大如洪鍾。
等到巴特小心地把千婉放在了床上,她已經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巴特擔心自責的神情。
“你覺得這麽樣?哪兒不舒服了?”巴特見千婉醒過來,迫不及待地詢問道。
千婉渾身軟綿綿的,毫無力氣,卻又不想讓巴特擔心,於是強打精神,擠出一摸淺笑:“我沒事兒,就是有點累了。”
不知是她的演技太拙劣,還是沒把精神提足,巴特聽了這話,反而更加心痛,握住千婉的手:“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我混蛋。。。”
千婉悟上他的嘴:“不要說了,不是你的錯兒,我隻是有點累而已,真的。”
巴特提起千婉的手在自己的唇邊吻著:“我不會再這樣了,如果我再反複,就讓騰格爾。。。”
千婉忙又悟上巴特的嘴,不讓他說完:“我知道你不會的,不要起這麽毒的誓言啊!” 騰格爾在蒙國人的眼中是萬神之主。蒙國人是不會輕易以他的名義起誓的,因為如果沒有應誓,餘身都會活得生不如死。
吉仁衝衝趕來,把了一會兒脈,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千婉,又低頭繼續搭上千婉的手腕。半響,他起身,朝巴特一拜,清清嗓子,徐徐說道:“王妃。。。有喜有憂。”說罷微微抬頭,觀察巴特的眼色。
巴特很不耐煩:“有什麽話就快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麽?我又不會製你的罪。”
有了巴特這句話,吉仁就心安了,話也說得響了:“喜的是王妃有喜了,已經一月有餘。”
千婉抬頭,看到巴特的眼裏先是狂喜,但是馬上想起吉仁還有憂沒說,所以眼裏閃過慌張。兩人又一起看向吉仁,等著他的下文。
“哼嗯。。。”吉仁為自己壯壯膽:“王妃自有孕以來,受了驚嚇且憂鬱氣結,再加上王妃的舊傷,以至動了胎氣,所以還請王妃自今日起一定要好好調養,且不可再動肝火,也不要到處走動,不然小產是小,留下病根是大啊!”吉仁一口氣匆匆說完要說的,大大鬆了一口氣。
巴特握住千婉的手微微顫抖,不知是害怕還是內疚,等到吉仁告退許久,都不願鬆手。
春去夏來,又是盛夏時節,千婉望著滿府綠油油的青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滿足地讓清新的自然氣味在身體裏回蕩。不知道巴特什麽時候回來的,千婉突然感到一件外袍加身,她輕輕一笑,也沒有回頭,任由巴特的雙手環住她,下巴來回磨蹭著她的發梢。
“不開心嗎?”千婉轉過身,驚奇地發現巴特眼中竟有幾分痛心,幾分慶幸。
巴特嘴角輕揚,把千婉攬到懷裏:“沒有,隻是覺得自己很幸運,老天讓我擁有你。”
“傻瓜。”千婉錘了一下巴特的胸膛。
“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的,一定,一定。”巴特堅定地輕聲說道。
千婉清楚地感到巴特今天的不對勁兒,但是也沒有往深裏想。自從她有了身孕,身子一天比一天疲倦,而巴特的懷抱使得她不自覺地朝睡覺大業上進發了。
一轉眼,秋天悄悄走來,肖岩和雪花兒突然從中原提前回來了,千婉有說不出的高興。要不是自己頂著七個月的肚子實在是不方便,一定會給雪花兒一個大擁抱,這會子隻有牽著她的手的份了:“這麽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要等到明年開春呢。”千婉玩笑地看了肖岩一眼,“怎麽?是不是這個女婿在老丈人那兒待得不自在了?”
肖岩臉微紅,姍姍一笑,也並不答話,旁邊的雪花兒在旁邊打圓場:“還不是擔心你,不過看到你心情不錯,氣色也好,我們就放心了。隻要你好好的,七皇子九泉之下也會安心的。。。”
千婉的笑容還掛在臉上,腦子卻翁地砸開了。她本能猛一轉頭,正看到巴特在她背後噓聲的手還沒來得及放下,而他的雙眸裏透露著巨大的慌張。千婉再次看向雪花兒,她的手悟著嘴,一臉後悔莫及的驚訝。
千婉的手依舊牽著雪花兒的,但是卻抖得厲害,她的視線已經模糊了:“什麽時候的事兒?”
雪花兒看向巴特,後者已經走上前,從千婉背後摟住了她的肩:“婉兒,你有身孕,所以沒有告訴你,想著等你生產後再說的。。。”
“什麽時候的事兒?”千婉現在全身都在發抖了。
巴特咽下一口氣:“兩個月前。他其實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且不久於人世,才求皇後,來蒙國見你最後一麵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他是那麽的憔悴,那麽的瘦弱;難怪他說放心了,無憾了;難怪他要她好好對待巴特,好好生活。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那次是最後的絕別,是最後的叮囑。
“哇“的一聲,千婉就在大廳裏放聲哭起來,淒慘的聲音嚇了巴特一跳。她隻是喊著:“毅,毅!”地不停。巴特驚慌失措地摟著千婉,無計可施。
肖岩和雪花兒本來是想提前回來安慰千婉的,沒想到是他們首先傳出噩耗給她,懷著內疚的心情,他們也無從安慰。巴特見誰也沒有辦法勸阻千婉,立刻差人去叫楊應山。楊應山一聽到消息,立刻感到府裏。千婉還在痛哭,所有的人都在竭盡全力地勸,但一點兒效果也沒有。突然的噩耗使千婉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一種深刻的至情使她天昏地暗,連她本人都怎麽也止不住地哭喊。
夜深時,巴特決定還是由他一個人伴著千婉,沒有其他人的打擾,她倒哭得略輕一點。但很快,千婉已經嘶啞了,她間歇性的嚎哭,夾帶她的抽泣聲。
夜更深了,巴特希望千婉能在疲倦中睡去,但是她總也不能停下來,稍稍的安靜隻是為了更大的爆發。赫毅的一生是悲劇的一生,從小失去母親,在孤獨的皇宮裏小心地長大。好不容易遇見了千婉,卻不得不幾次痛苦地放棄。雖然最後他們終於走到了一起,但是快活的時光是如此的短暫。宮闈內的奪嫡,使得赫毅再次陷入兩難的折磨,這些隻有千婉最能領會和理解他的掙紮,他的無奈,和他的痛苦。千婉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永遠的離去,就算是不見麵,不會在一起,但是起碼人還在,還有機會相見,還有希望快活。他走了,走得那麽突然,那麽淒慘,最後的一麵已經痛不欲生了,千婉深深地自責沒有把握那最後的機會。
到了子夜,千婉還是沒有絲毫減少悲痛,仍舊聲嘶力竭地哭泣,巴特想她今夜肯定要哭一整夜的了。不用說,他有時也陪著熱淚盈眶。赫毅最後祈求的目光刻印在他的腦海,直到他得到赫毅離去的消息,才明白麵對他當時鐵青的臉,那眼神的背後隱含著多少的心痛,多少的無奈。
到了醜時,到了寅時,千婉還是不肯睡下,隻是一味地哭著,哭著,突然間她不哭了。
巴特依舊是擁著千婉,一刻都沒有離開過,看到千婉漸漸熄了聲,才暗暗地鬆了口氣。但是下一刻,千婉捂著她的巨大腹部,說了一句巴特最擔心聽到的話,把他的神經又繃緊到了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