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簡正在和王後吃頓難得在一起的早膳,就不敢質疑地聽到宮女的通報說是千婉求見。他雖然知道跟著千婉的宮女有進宮的令牌,卻沒有指望她真的會重返這裏。倆人對望了一下,眼裏都有佩服的痕跡閃過。
“如果王上有事,臣妾可以代為召見。”王後看到赫簡緊皺的眉頭,知道這個時候,見麵不如不見。
“那就有勞王後了。”赫簡略微點點頭。
王後阻止了太監的通報,不聲不響地讓宮女打開了門,她想看看千婉等待時候的模樣,是焦急?是憤恨?是怨念?是不安?是痛苦?總之不會像現在她眼前的這位安逸仰頭仔細鑒賞牆上這幅青江圖的千婉。
“沒想到這麽快我們又見麵了。”王後對於千婉有著越來越多的好感,不但因為她與赫毅的感情深厚,而且在這種危機時刻還如此鎮定自若。
“想必王妃已經猜到我這次來的目的了。”千婉見上王後,倒是放鬆了幾分,也就單刀直入,不想繞彎子。
“願聞其詳。”王後很有風度地回答。
“赫毅這次是因為我而使得自己陷入困境的,所有我這次來是想告訴王上,請不要在打赫毅的主意,讓他左右為難了。上一次是措手不及,但是以後我們就不會坐以待斃了。”千婉一口氣把自己想好的話說了出來。
“哦?你會有什麽法子呢?”王後知道自己的丈夫當時就是把千婉壓做人質來逼著赫毅就範的,而按照自己對這個七弟的認識,他是決計不會心甘情願地來危害自己的兄弟的。現在千婉說得如此有把握,她倒是好奇得很,“難不成你搭上性命不成?”
“那也是一條路,不是嗎?”千婉雖然並不想失去自己的生命,但是既然王後提出,不如順便做做口頭英雄,“當三份遺詔匯齊後,一定是要有人看看真偽,對不對?”
千婉憋住氣,心裏千禱告萬祈求,終於看到王後不知所以地點點頭:“那是自然。”王後有點心虛,但是還是理直氣壯地回應千婉。她現在明白過來千婉打的什麽主意了,但是他們這次做得天衣無縫的,怎麽樣都不會被看出來呀。
“如果有一種東西,可以把原本看到的放大很多很多倍。”千婉開始比劃開來,“就好像一隻螞蟻,我們看著有這麽大,但是在這個東西之下,就看得有那麽大,你覺得呢?”
王後瞪大眼睛,看著千婉雙手做了一個蘋果大小的圈兒。千婉微微一笑,從懷裏掏出一個圓園的玻璃片,沒等王後看清楚這個東西到底是有什麽和普通的玻璃有什麽區別時,就走到較遠的一幅字畫下,回頭問道:“王後,請問你可以看得到上麵寫的是什麽嗎?”
“雖然知道上麵是寫得字,不過從這兒望去的確是看不清楚。”王後的好奇心被挑起來了。
千婉把手中的圓片放到一個字上,就聽見王後驚叫一聲。本來很模糊的一個字影子現在在圓片下看得清清楚楚的。
千婉收起玻璃片,很滿意王後的反應。她慢慢渡步回到王後身邊,邊走邊說:“這是我的小玩藝兒,當然不是我做的。也就是說,知道這東西的人不隻我一個人。”
看到王後的臉開始泛白,千婉繼續說道:“雖然平平常常是看不出個所有然來,但是如果大家都在這個放大玻璃下看字,就會看出不一樣的墨跡,筆痕,手法,對嗎?”
“你什麽意思?”王後不敢再直視千婉,但她卻很明白千婉不是在聳人聽聞。筆跡學得再像,用的筆墨再一樣,不同時候寫的筆劃,肯定會再放大後被瞧出端底來的。
“這東西目前隻有玄南王府有。”千婉覺得講條件的時候到了,“如果王府在,王爺在,這玩藝兒就會永遠存在王府。但是如果王府沒了,王爺沒了,這東西就保不準會落在誰的手裏了。”
坐在回王府的馬車裏,千婉好像是虛脫了一般。後背都已經汗濕了。把玩著這塊小小的凸形玻璃,回想著當時被王後送出來的複雜神情,心還在咚咚地跳。這個偶然間心血來潮時讓藍鬆打磨彎彎的玻璃,怎麽也沒想到現在還能有如此用場。
千婉其實也不確定會有多大的震懾力。如今是把王後給唬住了,可是還有四皇子,還有四皇子的一幹子人,應該不是那麽好呼悠的。千婉隻知道玻璃被磨成鏡片似的凸形就會有放大鏡功能,但是如何看得真切,如何掌握厚度,如何磨出正確的弧度,如何聚焦,她就力所不能及了。
現在千婉隻是在賭她給出的條件對於四皇子來說並不苛刻。他們不想要江山,也不想幫助誰奪江山,甚至不想在朝廷擔當任何職位,用此來換取赫毅的周全。千婉撇撇嘴,心想如何換是自己,想都不想就會答應下來。但是換一個角度再想,他們不是她,也不可能是她啊!
到了玄南王府門前,車簾被一下子打看,赫毅臉色鐵青地把千婉抱下車,一聲不吭地把她一直抱到千婉的房裏,這才歎了口氣,生硬地柔聲說道:“知不知道我有多但心。”
“我在幫你,總得作些事兒吧。”千婉很能理解赫毅現在的心情,畢竟是自己招呼都沒打就直徑跑到了宮裏去的。
“你不用去求他的,也不用委屈自己。如果又被他動什麽手腳,就真的不值得了。”赫毅見到千婉有點不以為然,以為她沒有認識到這種行為的危險性。
“你怎麽知道我在求他,或者在委屈自己?”千婉有點不服氣,“我說過,我知道的東西,我的能力是你想不到的。”
“自從遇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這一點,但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啊!”赫毅的調抬高了兩分。
“我是拿這個去同他講條件去了。”千婉把玻璃圓鏡塞到赫毅的手中,“起碼現在王後是買帳得很了。”
赫毅翻來複去地看著這個小玻璃片,實在是看不出什麽奧妙來。看到赫毅詢問的目光,千婉操起一隻筆,在紙上寫下毅的左邊,然後把筆遞給赫毅:“你模仿我的筆跡把這字寫完全了。”
赫毅依言照做後,千婉把玻璃圓鏡放到上麵問道:“你覺得這樣是否能夠更好更準確地辨別字跡來。”
赫毅一看就明白了千婉的動機。他仔細鑽研了一會兒,很是佩服地點點頭:“不錯,尤其對於有著水印的詔書來說,就更能派上用場了,因為墨跡是慢慢地滲透進詔書的。有了這個東西,應該會看得更真切那一筆是否後來才加上的。”
“那就好,那就好。”千婉心中的石頭落了地,“這樣你安全了。”
赫毅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千婉的意思,盡管心裏不舒服,但是也沒有反駁千婉的意思:“但願如此吧。”
這一夜,千婉終於甜甜地睡了一個很久以來都沒有的安穩覺。而她的枕邊人卻是恰恰相反,絲毫沒有倦意。赫毅不問也知道千婉向赫簡提了什麽要求。如果真的是用遺詔的秘密換他們的安然無恙,那麽赫夜就必死無疑了。有了左相的另一份遺詔在手,赫夜現在已經大張旗鼓地在反赫簡了,包括放出風聲,所以民間早就有了宮裏遺詔是赫簡篡改的說法。現在最關鍵的遺詔還沒現身,但是從赫毅得到的消息來看,他覺得已經知道那最後的一份在誰的手中了。就在這幾天,塵埃必會落定。到時候,自己是選擇哪一邊,就在一念之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