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了確定的消息。
老先生的推特發了消息,是他的家人。
塵埃落定。
雖然是意料之中,但還是心情有些低落。
又是一個有趣的靈魂,又是一條曾經活靈活現的生命。
每一個人終將離去。
每一個人終將走過自己的一生,每一步,都隻屬於自己。
這一生,每一步都是不歸路。
年輕時,總覺得前路漫漫,長路無盡,總覺得前途正好,陽光正豔。
從來不覺得摔幾跤絆幾腳算什麽事兒。
直到有一天,忽然發現酒沒那麽容易醒了,累沒那麽容易恢複了,忽然覺得肚子大了,眼睛花了,頭發白了,皮膚鬆了。
原來那個目光賊亮賊亮,笑起來陽光燦爛的鏡中人,變成了目光呆滯,笑起來無奈又勉強。
忽如一夜秋風來,無邊落木蕭蕭下。
物傷其類。
其實與老先生,連朋友都不是,連認識都談不上。
隻是看過他幾幅畫,幾篇文字,幾張照片,了解了一些生平,感慨了些許際遇。
看到的時候,他的生命已經開始倒計時。
他的一生,是一天一天過的。
作為旁觀者的我,看到的卻是瞬息而過。
風華正茂的他,年輕而充滿生命力的麵龐。
躊躇滿誌的他,人到中年成熟而自信的雍容。
垂垂老矣的他,命不久矣衰弱而暗淡的眼神。
於他,是漫長而艱難的一生。
於我,是感慨而迅速的幾分鍾。
親人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他走了,留下一個時代的背影。
帶著對祖國和自己未來的無數憧憬,回歸。
遇到千奇百怪的人和事,泅渡。
留下複雜難言的思緒,離去。
他是倔強的,不肯承認自己的失敗。
他是不甘的,不肯麵對親人的背叛。
他是不恥的,不肯相信人性的險惡。
他是眷戀的,不肯就這麽匆匆離去。
匆匆,太匆匆。
所謂物傷其類,他就是我們,我們就是他。
同一個時代,同一種命運。
他的一生,也是我們的一生。
人生上半場,是認識越來越多的新鮮人,麵對越來越多的新鮮事,作出越來越多的突破與改變。
直到走著走著,你發現自己越來越難以改變,心裏越來越不容易喜歡一個人接受一個人關心一個人。
你不再像年輕時那樣,一個眼神就可以開始一段友誼,萍水相逢就可以把酒言歡,一個笑容就可以掏心掏肺。
你開始接受自己當初鄙視的那些大道理,那些陳腐世故。
比如“逢人隻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
走著走著,就到了中場,開始了下坡路。
人生的下半場,就是越來越多的告別。
你不再熱衷於結交新的朋友,而是越來越多的獨處。
聯係的人越來越少,大部分人,都永遠不會有機會再見一麵。
大部分人,你都已經見了與他的最後一麵,或者是唯一一麵。
沒有親耳聽他說過一句話,也沒有親口對他說過一句話。
隻能在臨別之際,道一聲珍重,再為他念一堂佛號。
南無阿彌陀佛。
希望他在另一個世界,一切都好,不再遇到那些人,那些事。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