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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發現第一回第一頁還沒翻過去,就寫到四了——照這架勢,得寫多少啊?怪不得那些搞紅學的人那麽多話呢!
終於到了這首詩: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
紅樓不熟,這首詩卻是熟透了。
“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常常引用這幾句鄙視別人或鄙視自己,現在呢,少說愁字,說天涼好個秋時,卻韓信點兵多多益善了。
作者自然是癡的,他自己從不避諱,書中提到癡字的次數,無法計數。
若非至癡之人,怎寫的出那麽多癡人癡事?怎寫的出那麽多言的一本癡書?
豈止作者癡,書中哪個人不癡?
——書中人物太多,不一一列舉,有興趣的自己想。
反正我腦子裏轉了幾轉,似乎隻有一個人勉強朝例外的方向偏了偏:老太君。
說作者癡的諸君,哪一個不癡?
不癡幹嘛那麽癡癡迷迷的看一個故事?
而且是“勢力街人情巷糊塗廟裏假語村言真事隱去”的故事?
世界上哪一個不是可憐人?
——世尊曾經曰過:世人之至可憐憫者!“真應憐”。
釋迦牟尼佛總結人類的問題,說我們所有的痛苦基本上來自“貪嗔癡慢疑”五大類型。
而且,這五大類,再總結,還能歸結到一個“癡”上。
“癡”者,糊塗也,糊塗者,葫蘆也,葫蘆者,或許妙也,葫蘆廟者,糊塗妙也。
若是不癡,不糊塗,何來貪心?人生多少痛苦來自貪心?不管是貪名貪利貪色貪吃貪懶惰等等等等,還是貪清淨而不得清淨,貪清高而不得清高,貪為人師而不得人師。
若是不癡,不糊塗,何來嗔心?心靜自然涼,若自心不起波瀾,縱使世間萬事此起彼伏,又何害焉?
若是不癡,如何有慢心?眾生平等,物我兩忘,不矜誇自己,不貶損他人,萬法自然歸一,人我何嚐有二?
若是不癡,何嚐有疑?洞然明白,本來如是,清清明明,自自然然,如掌中果,如眼前花,本來就在那裏,本來就是那樣,有什麽可以疑惑的?
世人自然是癡的,因癡而得苦,有好則失神。
曹雪芹給世人的這“癡”,安排了兩個導師,兩個引路人,兩樣去處:一僧一道。
可惜這二位爺,不知來處,不知去處,不知所以,不知所蹤,神龍見首不見尾,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不在,莫名其妙的時候他們卻不請自來,總之是指望不上。
或者說,曹雪芹給了兩個出路: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果然是“竟不知投向何方”,前路渺茫啊!
鬧了半天,曹雪芹是說基本上沒路。
弄個無路可走的大忽悠還有那麽多人癡迷不已,要不然怎麽說作者也癡,讀者也癡呢!
且不說別人癡?自己這就做了件癡事兒,笑不得人。
適才隨手翻起紅樓,順眼看去,本來隻是想瞧瞧後麵有沒有再如前幾回這樣的世道人情悲歡離合,卻恰好看到林黛玉葬花與賈寶玉論書調情,滿紙雋永,齒頰留香。
端的是好文字。
猛的省神,恍惚間已入書中境界。
真是妖書。
忽然想起來,多年以前在蘇州,似乎住過一個叫“閶門飯店”的地方,當時還想“這名字真難聽”,如今想來,當初怎麽沒想到去找找那個十裏街仁清巷的葫蘆廟呢?
還是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