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微風

明月清涼地,佳茗在握時。   淡淡微風起,停杯欲語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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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回到從前

(2004-10-05 10:06:26) 下一個

  醒來了,還是暈暈乎乎的,竟仿佛有些發燒的感覺。身上幹幹硬硬的冷,沒有一絲力氣,縮在被子裏,連一個指頭都不想抬,眼睛似乎沒有焦點,半天也沒看見眼前有什麽。
  夢裏的情景卻還是那麽清楚,仿佛我還在那裏,還沒有從裏麵出來。
  夢中仿佛又回到了童年,也許是成年了吧,因為我似乎和媽媽賭了氣,幼時是不怎麽和她賭氣的,都是惹她生氣。怎麽會有童年的感覺呢?也不奇怪了,在媽媽眼裏,我永遠不會長大,在我心裏,媽媽也永遠是媽媽,我永遠是孩子。

  似乎是在廚房裏,和媽媽一起忙活。似乎是在做我最愛吃的雞蛋餅。心裏有些煩,想必是被她嘮叨的吧。
  還是那樣的地板,還是那樣被油煙熏灰了玻璃,還是那樣灰蒙蒙的天,在廚房裏似乎總是沒有天空的。還是那樣手忙腳亂的給媽媽打下手,那時侯的我總是找不到在廚房裏的感覺,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總是覺得在那裏我是多餘的。不象現在早成了行家裏手,在廚房裏要做大將軍。記憶中的廚房,似乎有了媽媽就有了一切,不需要別人了。
  都是這樣的,離開了就想,到了跟前就煩。想的時候就忘了她的瑣碎嘮叨麻煩,就忘了她早晨催我起床的氣人,就忘了出門前她一遍又一遍的羅嗦,就忘了她打電話時說來說去還是那幾句的無可奈何強忍著陪她說話,就忘了她總是嫌我這個嫌我那個總是覺得我不對其實在外麵我已經發號施令了。到了一起又是要吵,被她的毛病惹的心煩意亂,忍不住了就爭執幾句,其實都是不想吵的,卻最後總是免不了要被她說的受不了。媽媽是個愛說話的人,陪她吵吵也是免得她寂寞吧。
  就在廚房裏忙的時候,忽然電話響了,我跟媽媽說,我去接吧,別和我搶了。就跑到裏屋去接了電話。是姐姐打來的。她問:爸爸還好嗎?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怎麽回答。就反問,問這個幹嗎?姐姐似乎有些生氣,你就告訴我好還是不好就行了啊,哪那麽多廢話!我隻好說,好,都挺好的。姐姐滿意的放了電話,我卻站在那裏發呆。
  夢裏的我,很清醒的知道,爸爸已經不在了,好象已經不在很久了。我愣在那裏,不知道應該不應該告訴姐姐,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猜出來了,所以隻是要我那句話,卻不追問細節。夢裏的我並沒想到,既然已經很久了,為什麽姐姐還不知道。  發了一陣子呆,就想,還是問問媽媽吧,聽聽她怎麽說再看。就轉身出了裏屋,到了客廳,我就喊,媽媽,媽媽。廚房裏卻空無一人。那裏連一絲煙火都沒有,仿佛那裏從來就沒發生過任何事情。剛才的熱氣騰騰手忙腳亂,一下子,全消失不見了。我望著冰冷的廚房,象在看另外一個世界,我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客廳裏,整個房間都沒有一點聲音,整個世界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安靜的令人窒息。隻有我手上的水還在,告訴我,剛才確實有些什麽發生了。

  記得很久以前看過一篇文章,說到每個人回家的時候,第一個喊的人往往是媽媽,少有喊爸爸的。我覺得有趣,就問了很多朋友,發覺確實如此,除非是那天有什麽事。每次問到,大家也都是笑,說道沒注意卻真是那麽回事兒。也許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家總是屬於媽媽的吧。

  媽媽很能幹,年輕做團委書記時,為了表率,一輛永久馱200公斤的東西,嚇住了一批人乖乖的聽話。她那時侯做事幹脆,說就說到點子上,不象老了那麽多話。所以處理起我來也不講究什麽策略,生氣了就拿我開練。
  小時侯的我很頑皮,經常惹事生非,於是媽媽就常常生我的氣,氣了就打我,又舍不得打重,打重了她自己又心疼。後來再大了些,她已經跑不過我,也就打不著我,隻能氣喘籲籲的在我後麵喊:有本事你別回家。我那時侯自然是沒本事不回家的,玩兒夠了再回去到了家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隻喊一個字:餓。媽媽也就全忘了白天的事,把吃的端上來,喜滋滋的看我狼吞虎咽。
  那時侯生活艱苦,沒什麽好吃的東西。快餐麵也是剛剛出現,我很喜歡裏麵的鮮味兒,老是饞的慌,可惜零花錢太少,買書都不夠,也不敢買。有次看到賣的,狠狠心買了一包,拿到媽媽單位準備泡了吃。媽媽正在忙活著,顧不上我,抽了空子問我來幹嗎,我不知道轉了哪跟筋,就說,我看到這包麵條挺好的,怕你沒吃飯,就給你拿來了。媽媽一下子就愣在那裏,眼睛紅紅的看了我半天。後來過了很久,有次我去媽媽單位玩兒,還看到那包快餐麵,才知道她並沒有吃,也不知道壞沒壞。
  說起來讓人笑話,從小我就不知道“撒嬌”什麽意思。媽媽脾氣急,教育主要是打罵為主,不象爸爸總是和顏悅色的。在我印象裏,總是挨打的時候居多,少有和媽媽親昵的舉動。

  這個詞兒我琢磨了很多年,又不好意思問別人,隻好憋著,那時侯的電影電視也不象現在什麽都有,反正我是一直沒找到答案。直到我工作了以後,有次說到什麽事情,媽媽又和我生氣,我靈光一閃,一下把身邊的媽媽抱著,笑著說:媽媽,你就別和我生氣了,氣過了又要和好,多累啊。反正我那些都是小毛病,又沒什麽好改的。那時侯我忽然明白,原來耍賴就是撒嬌啊。
  媽媽在我懷了掙了幾下,就不再動,乖乖的讓我抱著。我忽然發覺,懷裏的媽媽是那麽瘦、那麽小,身上是那麽的涼,和我幼時印象裏的高大威猛完全兩樣。我是早該抱抱媽媽了。

  那天的事情,到現在還曆曆在目,仿佛就是剛才。
  早上刷牙的時候,手一鬆,把杯子掉在了地上,摔的粉碎。我心一緊,顧不得收拾,就往裏屋跑,媽媽已經停止了呼吸,可她的眼睛還睜著,我合了兩次都合不上。我知道她放心不下,卻已經看不到了,就在她耳邊輕輕的說:媽媽,我是你兒子,回來看你了,你也看到我了,我們已經在一起十天了,你安心走吧。我再伸手合她的眼睛,眼睛已經合上了。  那天,恰好是我的生日。
  多年前,媽媽在那天生了我,多年後,她選在那天離開了我。
  我知道,她是舍不得我的。

  媽媽做的雞蛋餅是一絕,姐姐和我都做不出那個味道。外香裏嫩,金黃中點一點兒綠色的蔥花,又好看又好吃。
  剛剛出國的時候,我還不會作菜,全靠著攤雞蛋餅過日子,才知道,把那東西做的好吃,要費多少事兒。

  忽然想到,做這個夢,也許是因為有朋友來小住,就做了媽媽的另外一手絕活兒“煎魚”招待她,潛意識裏想起了媽媽了吧。

  寫的時候,到網上搜索了很多關於母親的歌、曲,卻沒有一首滿意的,到茶軒搜了一下,找到了蘭葉的那篇文字裏配的曲子,才算安心的聽著,寫下這麽多囈語似的話。多謝蘭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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