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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道》 第七章(二)

(2007-04-13 06:30:07) 下一個
護訓隊的培訓接近尾聲,理論知識考核鄭燕得了一個良好,這是一個不好不壞的成績。緊接著護訓隊全體參加了一次演習。那天,鄭燕和王秀娟拚盡全身之力把一名傷員從火線上抬下來,兩個人已經累得雙腿發軟。鄭燕不小心絆了一腳,踉蹌兩步連同傷員一起重重地摔進一條幹河溝。

“傷員”被摔得心頭火起,呲牙咧嘴地想發火,當看到成串的汗水正順著兩位女兵的發梢向下流,跳起來拔腿就走,邊走邊嘟囔:“這不是個好活,這不是個好活……”

鄭燕在王秀娟地攙扶下站起來,連聲喊:“同誌,回來!你幹什麽去?”

“傷員”回過頭認真地說:“我一個大老爺們不能讓你們抬著走!”

“什麽老爺們老娘們的,你還挺封建,過來躺下,你現在是傷員!”鄭燕毫不領情,王秀娟悄悄地說:“他願意走,就讓他走唄,又不是我們逼他的。”

“那不行,傷員就是傷員!”鄭燕對著“傷員”吼:“你過來,不要耽誤我的時間。”

“傷員”看看兩人微微打顫的雙腿取笑說:“你們行嗎,可別把我摔成真傷員,還是我自己走吧,快到……”

鄭燕瞧“傷員”的軍裝嶄新,一臉稚氣估計他入伍時間不長,沉下臉來說:“新兵蛋子,我命令你上擔架!”

“不知好賴,躺就躺!”“傷員”側身躺在擔架上做好挨摔的準備,嘴裏嘟嘟囔囔地不知在說些什麽。鄭燕回頭厲聲問:“嘟囔什麽?”

“傷員”不服氣地說:“女老兵也欺負人!”

“什麽女老兵,老兵就是老兵。”鄭燕覺得“傷員”的論點很可笑,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王秀娟揶揄說:“鄭模範,不要發揚你的革命樂觀主義了,快點走吧!”

兩人把“傷員”抬進急救室,回頭就纏著教員問成績。

“鄭燕……及格了,王秀娟……也及格了!”教員合上文件夾,對歡呼雀躍的鄭燕說:“先別跳,有你跳的時候。”

鄭燕瞧瞧教員笑吟吟的表情,嘻笑著問:“還有好事等著我?”

“沒錯,演習結束後軍文工團要與參演部隊聯歡,上級要求護訓隊出一個節目,組織上決定把這個任務交給你!”教員笑嘻嘻地說:“聽說你舞跳得不錯!”

鄭燕隻在醫院跳過新疆舞,教員又不是醫院的,他怎麽會知道?鄭燕看看一臉無辜的王秀娟納悶地問:“教員,你聽誰說的?”

“好好準備,爭取把道具服裝準備齊全一點!”教員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看到又有一對女兵抬著傷員撤下來,連忙迎了上去。


經過短暫的準備,聯歡會正式開始。既然是聯歡就要有聯歡的特色,專業演員的節目和戰士的節目穿插進行。演員們唱一支歌,戰士們上台表演一段三句半,演員們又跳了一支舞,戰士們還是一段三句半。

時間倉促,戰士們根本拿不出像樣的節目。好不容易上來一位戰士歌手,眾目睽睽之下緊張得全身僵硬,與他合唱的女演員碰了碰他的手,這位戰士竟然緊張得唱跑了調,扭頭跑下台。

台下的戰士笑得前仰後合,幹部們也跟著笑。按理說這台聯歡會很糟糕,但在那個文化生活枯燥的年代,戰士們照樣看得津津有味。

女演員在台上發動戰士們鼓動半天也沒能把那名戰士歌手請上台,隻好獨自在手風琴伴奏下把剩下的半支歌唱完。

報幕員走上台脆生生地說:“下一個節目,獨舞,“咱們新疆好地方”表演者,鄭燕。”

護訓隊中立刻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鄭燕帶著維吾爾花帽穿著“花裙子”甩著一頭小辮子跑上台,大大方方地鞠了一躬。台下響起一陣壓抑的笑聲,鄭燕明白戰士們為什麽笑,便也跟著笑起來。

小帽、辮子、小坎肩鄭燕從來都是隨身攜帶,但沒有帶裙子,王秀娟不知從哪裏搞來一床花被麵綁在她腰上代替,再加上腳上那雙沾滿泥巴的綠膠鞋,顯得不倫不類,自然惹人發笑。

音樂聲響起,戰士們不笑了,且不說鄭燕的舞姿的確漂亮,能把“裙子”轉的像朵喇叭花,還能左右晃頭,光是跳起來把腿踢到後腦勺上去,就把戰士們折服了,掌聲熱烈得像年三十的鞭炮聲。

文工團團長躲在側幕後,看著鄭燕的舞姿嘴裏嘖嘖稱讚。舞蹈隊指導員湊過來說,這倒掛金鍾踢得,簡直是專業水準。要是服裝完美一些,說是我們團的專業演員都有人相信。

舞蹈隊的指導員是男同誌,文工團團長也是男同誌,說話自然不客氣:“有話說,有屁放,搞什麽彎彎繞!”

指導員說話果然爽快了:“把這個兵調到文工團來,實在不行就借調。”

舞蹈結束,鄭燕跑進側幕。團長迎上去問:“小同誌,你叫什麽名字,那個單位的?”

“報告首長,我叫鄭燕,S師野戰醫院護士。”

“哦,把你調到文工團來跳舞怎麽樣啊?”

鄭燕想了想說:“我服從組織安排。”

文工團團長鼓勵說:“小姑娘不但舞跳得好而且很聰明,要堅持練功!”

“是!”鄭燕歡歡喜喜地跑下舞台。

演習正式結束,離去的文工團把鄭燕的心也帶走了。鄭燕憧憬著文工團的生活,晚上做夢都在舞台上跳舞,手舞足蹈地把床板拍得啪啪響。日盼夜盼,沒盼來調令卻等來“噩耗”:護訓隊全體不日將前往S師傘訓,並且要實跳。

女兵們嚇壞了,教導員鼓舞人心的動員,她們一個字也沒聽見去。無數遍的想,如果主傘打不開怎麽辦?還好,還有備份傘,但是備份傘也打不開怎麽辦,要是沒等備份傘完全張開就著陸了怎麽辦?要是傘掛在艙門上怎麽辦?要是……

鄭燕害怕王秀娟更怕,兩個人湊到一起相互寬心,結果越說越怕。鄭燕終於忍不住給父親掛了電話。

“爸爸,我們要跳傘了。”鄭燕說。

“好啊,傘兵嘛,不學會跳傘就不是合格的傘兵。”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平靜。鄭燕猶豫了一下說:“爸爸,我怕……”

“每個人第一次跳傘都怕,跳過就好了。爸爸跳傘都跳上了癮,燕子,相信爸爸。”

鄭燕忍不住低泣起來:“爸爸,我真的很怕,我能不能不跳?”

鄭燕不怕跳傘的高度,她隻是擔心自己的腳,如果跳傘骨折,跳舞的夢想就永遠不會實現。

“鄭燕同誌!”電話那頭的聲音一下嚴厲起來:“記住,你首先是一名傘兵,其次才是我的女兒,想不跳傘,除非你脫軍裝!”

電話被掛斷了,鄭燕第一次受到父親這樣嚴厲的批評,拿著聽筒大哭起來。

當晚,女兵們失眠了。鄭燕折騰了大半夜,接近黎明才勉強閉上雙眼。睡夢中,她昏沉沉地上了飛機,飄飄悠悠的也不知飛了多久。機艙門大開,艙外晴朗的天空突然變得像是一缸濃稠的墨汁,朵朵白雲變成漂浮的墨塊。鄭燕驚恐地大叫起來,教導員,我不跳,我不跳!教導員在身後和藹地說,不跳就不跳,留在機艙裏好了。鄭燕感激地回過頭,猛地發現教導員變成了惡魔正伸著綠瑩瑩的爪子來抓他。救命!鄭燕跌出機艙,主傘沒打開,備份傘沒打開,鄭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落在地麵上,竟然像玻璃人一樣摔得粉碎。

“啊!”鄭燕大喊著從夢中驚醒,抱著頭大哭起來:“我被摔碎了,我被摔碎了……”

女兵們本來已經驚恐萬分,鄭燕這一聲喊,立刻打開了淚水的閘門紛紛陪哭。

“怎麽了,你們怎麽了?”區隊長慌慌張張地闖進來,鄭燕委屈地說:“區隊長,我被摔碎了。”

“瞎說,你這不好好的嘛,做惡夢了吧?”區隊長把鄭燕攬進懷裏說:“你自己睜開眼睛看看,是不是碎了。”

鄭燕睜開眼睛,不好意思地抹抹眼淚。女兵們的哭聲漸小,鄭燕低頭抽噎著說:“區隊長,我害怕!”

“我也怕,但是我們不能怕,男兵能跳我們也能跳。”

“你也害怕?”鄭燕見區隊長的眼睛裏布滿血絲,驚訝地問:“你也是第一次跳傘?”

區隊長用力點點頭,沒有說話。


三、

晚點名,杜懷誠宣布團部命令:周慶洋、馬良順去軍教導隊幹部集訓隊報到,梁偉軍去南京軍事情報學院報到。這次提幹出人意料,竟然沒有張愛國,他也是“鋼六連”的戰鬥骨幹,提幹勢在必行,但偏偏就沒有他。

如果梁偉軍去軍教導隊,戰士們肯定不會說什麽。但去南京軍事情報學院就讓部分人眼紅了。團裏每年隻有一個推薦去南京軍事情報學院上學的名額,難道他梁偉軍比全團所有的兵都強。跳傘次數多得戰士說,我是五級跳傘員,他梁偉軍才三級,憑什麽讓他去!刺殺好得戰士說,上次刺殺,他被我刺的屁滾尿流,憑什麽不讓我去!

於是流言蜚語四起,而且很快演義出若幹版本。流傳最廣的有兩種,一種是梁偉軍父親的原因,另一種是魏峰魏參謀長的原因。梁偉軍被排斥了,戰士們對他敬而遠之,碰麵微笑也能笑出另一種味道來。

梁偉軍的怒火騰騰直冒,撞的腦門子疼。張愛國也火,悶悶地抽完一包煙,闖進連部單刀直入,說連長,我也是戰鬥骨幹,為什麽沒有我?杜懷誠說,骨幹都走了,肉就該上案板了,左膀走了我自然要留下右臂。不要著急,今年不行還有明年。張愛國說,明年我就該退伍了。杜懷誠不以為意地笑笑,說那就超期服役一年,咱連超期服役三五年的兵都有,不著急。張愛國悶悶不樂地問,為什麽是我?杜懷誠說,不為什麽,因為我喜歡你!張愛國又問,你怎麽不去喜歡梁偉軍?杜懷誠回答,我也喜歡他,你們是我的左膀右臂,左膀走了我自然要留下右臂。

杜懷誠反正話來回說,張愛國知道再說也是廢話,轉身出了連部。幾位他打抱不平的戰士圍上來,問怎麽樣。張愛國說,還能怎麽樣,不怎麽樣!兵們憤憤然,梁偉軍憑什麽去!張愛國冷冷地說,憑他爸爸是軍參謀長!

兵們恍然大悟,都說朝內有人好做官,更不用說是父子了,他梁偉軍不去,誰去?這條消息,以閃電般的速度在戰士們中間傳播,等傳到梁偉軍耳中時,已經變成梁參謀長準備讓兒子子承父業了。梁偉軍想罵人,又不知道該罵誰,好像所有的人都該罵,但所有人又不能罵。黃繼光團這棵大樹上唯一的桃子讓你梁偉軍摘去了,你還不讓人家說幾句,這還有天理嗎?

梁偉軍望著窗外三五成群湊到一起竊竊私語的兵們,困獸似的在宿舍中團團轉,大口大口的吸煙吐出的煙霧,像是一台正在工作的大馬力蒸汽機車。

第二天早操,出操的兵們被嚇了一跳。梁偉軍目赤如血,全副武裝地肅立在操場入口,身旁立著一塊糊有白紙的槍靶,用血而書:不服氣比比看,如失敗讓名額!暗紅色的字體張牙舞爪,顯示著梁偉軍的憤怒。

魏峰匆匆趕來,命令部隊繼續出操,犀利的眼神把梁偉軍盯得心裏起了毛,才冷冷地問:“梁偉軍,你想比什麽?你想證明什麽?”

梁偉軍大喊:“比軍事技術,比戰鬥指揮,比他們想比的,我要證明我不是靠走後門才上的學!幹部子弟就不能上學了嗎……”

魏峰氣得臉色鐵青嘴唇發抖,扯下血書撕得粉碎又揉成一團,扔到梁偉軍腳下:“住嘴!你應該去找軍長比,去找軍區司令員比,去找總部首長比!他們已經老邁,肯定比不過你!你他媽的去給我當軍長當司令員!你還想和誰比?我給你派車,我批給你假!”

梁偉軍突然明白他這一招非常愚蠢,把提幹這樣的大事當成了兒戲,嘴唇蠕動了半天喃喃說:“參謀長,我……”

“你還想和誰比?”

“我……不比了……我……”

“不比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我……”

“心裏有鬼吧?”魏峰毫不留情地說:“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鬼還沒叫門,你自己先叫上門了!你站在這裏想證明什麽?我告訴你答案,你在證明你心裏有鬼!”

“參謀長,我心裏沒鬼,我受不了他們背後議論我。”

“身正不怕影子歪!聽說過嗎?”魏峰緩和一下語氣,恨鐵不成鋼地說:“軍人要有堅忍精神。堅,是要求我們要有鋼筋鐵骨一般的體魄,要有鋼鐵般的意誌,壓不彎打不垮永不向一切艱難困苦低頭。忍,不是要你忍氣吞聲,而要學會引而不發,軍人的詞典裏沒有“和平”這個詞,隻有戰爭和準備戰爭,我們今天不懈的訓練就是為了未來的戰爭。軍人意味著奉獻,不但奉獻汗水、血水、青春、生命、愛情,還要奉獻許多想不到東西,不學會忍行嗎?這樣一點小小的委屈,你就做出這樣不理智的舉動,幾年的軍糧吃到狗肚子裏去了!”

梁偉軍挺胸抬頭麵若止水,憤怒的情緒消失得無蹤無影,誠懇地說:“參謀長,我懂了!”


護訓隊如期來到S師,住進專門為她們準備的一棟獨門獨院的二層小樓。整理好內務,鄭燕、王秀娟悄悄溜出小院,一路打聽著找到“鋼六連”。鄭燕突然發現遠處的一個背影很熟悉,忍不住喊:“毛……梁偉軍!”

梁偉軍應聲回頭,驚呆了,喃喃道:“燕子!你怎麽來了?”

鄭燕拉著王秀娟追上去,等她們趕到的時候,梁偉軍已經被推進了禁閉室。哨兵攔住她們說:“對不起,梁偉軍禁閉期間不準親友探望,特殊情況需團首長批準,你們請回!”

鄭燕央求說:“我們四年沒見麵了,就說幾句話。”

“一句話也不行!”哨兵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威脅說:“請不要妨礙我執勤,如有必要我會如實向你們上級匯報。”

王秀娟用上了最後一招,威脅說:“我祝福你永遠不生病!”

“謝謝!”哨兵不為所動。鄭燕、王秀娟轉身離開,看到張愛國正步履匆匆地向宿舍裏逃。

“他怎麽了?”王秀娟奇怪地問,鄭燕連連搖頭。

兩人費盡周折,才弄清梁偉軍坐禁閉的原因。鄭燕氣得咬牙切齒,連聲怒罵,卑鄙小人。

王秀娟問:“還去看他嗎?”

“要去你去!”鄭燕擺出一副分道揚鑣的表情,王秀娟低聲嘟囔:“愛情都是自私的!”

兩人各懷心事悶悶不樂地回到營區,看到女兵們在宣傳欄前擠成一團。王秀娟愛湊熱鬧,拖著想回宿舍的鄭燕擠進人群。宣傳欄中貼的是傘訓員名單。

“傘訓長劉兆新,傘訓員紀烈鋼……”王秀娟嘟嘟囔囔念下來,在最後一行看到了張愛國的名字。她低聲對鄭燕說:“你最討厭的人是我們的傘訓員,我看你怎麽辦?”

鄭燕瞥了王秀娟一眼譏諷說:“還是想想你該怎麽辦吧!”

下午,傘訓長帶著傘訓員來到女兵營區。生龍活虎的傘兵在女兵麵前有些靦腆,目光不知擱在哪裏才好,反而不如女兵落落大方。鄭燕表情冷漠,目光逼視得張愛國抬不起頭。

簡單的自我介紹很快結束,傘訓教員很快進入角色,帶領女兵領取裝備、熟悉場地。張愛國恰好負責鄭燕、王秀娟所在班,他總想對鄭燕解釋一下,但鄭燕根本不給他機會。

整整一個下午,張愛國對訓練心不在焉想盡辦法接近鄭燕,引起了傘訓長的注意。第二天,張愛國就被調去其他班,鄭燕對王秀娟說:“你的夢中情人飛了!”

王秀娟咬著牙說:“最毒婦人心!”


梁偉軍一天一份三千字以上的深刻檢查,一式三份抄寫清楚,由通訊員分別送到連部、營部、團部。一連寫了六天,第七天早上,梁偉軍被放出禁閉室,等在門外的魏峰把背包扔進他懷裏說:“理發剃須,十一點的火車。”

梁偉軍慶幸地長噓一口氣,又擔心地問:“參謀長,我去哪兒?”

“軍校,不想去?”魏峰餘怒未消,表情冷冰冰的。

梁偉軍正色說:“報告參謀長,我一定努力學習刻苦訓練,絕不辜負各級首長的信任。”

“少給我唱高調,畢業拿著優秀學員的證書向我報到,不然我讓你穿著軍官服去養豬。”魏峰把一張稿紙交給梁偉軍說:“課餘時間按我給你定的順序把這些書讀了,看完一本寫一份心得體會寄給我,明白嗎?”

“明白!”梁偉軍看看稿紙上的書目說:“參謀長,這有好幾本文革時期的‘大毒草’,現在市麵上可能買不到。”

“你才掙幾個錢,去圖書館借,圖書館沒有的寫信告訴我。”魏峰指著梁偉軍的鼻子說:“軍校藏龍臥虎,去的都是各部隊的尖子,別忘了自己是個空降兵,要是讓我聽到點有風吹草動,別怪我不客氣!去吧!”

梁偉軍慢騰騰地走了幾步,回頭看看魏峰的臉色,抓耳撓腮欲言又止。

魏峰問:“又怎麽了?”

梁偉軍低著頭吞吞吐吐地說:“我……想請一會假……想去傘訓隊看看戰友……”

“想去看鄭燕吧?被關禁閉消息還這麽靈通!”

梁偉軍紅著臉分辨:“我……進去前看到她了……”

“去就去,看你這個熊樣子,一個小時夠嗎?”

梁偉軍眉開眼笑:“夠了,夠了!”

理發、洗澡、與戰友們告別,走完這些程序已經快到九點了。從駐地到火車站還有一個小時的車程,梁偉軍讓班裏的一名戰士把他行李先送去團部,他直奔女兵傘訓隊。

女兵傘訓隊距“鋼六連”的宿舍足有一公裏,時間緊迫梁偉軍跑得氣喘籲籲,衝進小院不管不顧地大喊:“鄭燕,鄭燕,出來一下!”

喊聲未落,大群女兵就從窗口裏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著梁偉軍。活潑一點的就問:“同誌,你找誰?”

在眾多異性目光注視下,梁偉軍慌了:“我……我找鄭燕!”

“哦!鄭燕啊!”那個女兵誇張地喊起來:“鄭燕,聽見沒有,有人找你!哪個單位有叫鄭燕的給喊一下!”

女兵們唧唧喳喳地跟著喊鄭燕。

梁偉軍不知道女兵們在作弄他,還傻乎乎地說了聲謝謝。那時,他基本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女孩子幾乎沒有敢出來見麵的。

鄭燕躲在宿舍裏雙手捂著臉不敢抬頭,低聲罵著:“這個傻瓜,這個大傻瓜,怎麽辦,怎麽辦……”

一名女幹部出現在樓門口說:“同誌,不要大喊大叫。你找的鄭燕是哪個單位的,我給你叫一下!”

梁偉軍捏捏鼻子說:“師野戰醫院的。”

女幹部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反問:“你是哪個單位的?”

““鋼六連”的。”

女幹部轉身進樓喊了兩聲鄭燕。

王秀娟對鄭燕說:“你去不去趕緊決定。”

“我怎麽去啊!”鄭燕快要急哭了。

“那你躲起來,我來處理!”王秀娟剛跑下樓,看到張愛國拿著個馬紮向梁偉軍走去,連忙躲在一邊。

張愛國把馬紮遞給梁偉軍說:“別喊了,鄭燕外出了。”

“你是教員?”

“是啊,你坐一下,我去去就來!”張愛國回樓拿了暖瓶茶杯和梁偉軍坐在一起聊天。

女兵們見沒人出來相會漸漸失去興趣,不再趴在窗台上吹風。梁偉軍胡亂應付著張愛國,不停地東張西望。喝完兩杯水,院外傳來兩聲短促的汽車喇叭聲,送他去火車站的卡車來了。

“再見!”梁偉軍大步流星地向卡車走去。

“再見!”一直在宿舍窗邊看著梁偉軍的鄭燕輕輕地揮著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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