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瞄上日本關東軍一個聯隊的八路  作者:薩蘇

(2007-03-01 08:47:41) 下一個

   “日軍的汽車隊出現了,頭車的駕駛棚頂上架著兩挺歪把子機槍。車廂裏滿載著荷槍實彈穿著黃色粗呢麵皮大衣戴著皮帽的日本士兵,滿載士兵的卡車競有幾十輛 ……日軍的卡車開得很慢,先頭車似乎在謹慎地做搜索前進。隨風傳來日軍士兵的歌聲:朝霞之下任遙望,起伏無比幾山河,吾人精銳軍威壯,盟邦眾庶皆康寧,滿載光榮啊,關東軍。

  懂些日語的趙剛臉色驟變,輕聲道:這是關東軍軍歌,老李,情況有變,這不是日本駐山西的部隊,是剛調進關的關東軍。摘自《亮劍》之第三章 -- 野狼峪之戰能讓趙剛這樣的老八路變色,關東軍的戰鬥力之強悍名不虛傳。在日本陸軍各部隊中,公認最不能打的是大阪第四師團,最能打的,就要算關東軍了。硫磺島一戰,補充到粟林忠道部下的關東軍老兵讓美國海軍陸戰隊談虎色變。在《亮劍》一書中,李雲龍獨立團野狼峪伏擊戰力拚關東軍兩個中隊,神鬼皆驚。

  《亮劍》是文學作品,真實的戰場上,是否發生過八路軍和關東軍的殊死血戰呢?因為關東軍主要駐防東北,八路軍則活躍於華北,這樣的機會似乎並不太多。

  事實上,這樣的例子不但有,而且規模遠遠大於野狼峪之戰。在大宅壯一監修的《兵隊陸軍史》一書中,就記載了這樣一次戰鬥 – 馬家峪伏擊戰。這本書是番町書房出版,1969年4月14日第一次印刷,因為保留了大量原始曆史資料而彌足珍貴,比如,平型關戰役中記錄日軍“大行李”遭到襲擊,這“大行李”究竟是什麽,一度頗有爭議,甚至有人認為這指的是日軍攜帶的物資。該書中對此有明確的定義,說明“大行李”是日軍區別於專門輜重部隊,在聯隊內設置的獨立後勤作戰單位,並有專門的照片,介紹在太行山地活動的日軍“大行李”部隊。這一點,對於確定平型關戰役的戰果有著重要意義。作為討論日軍訓練水平的例子,本書中專門用了一節敘述馬家峪之戰,這次戰鬥中關東軍和《亮劍》一樣遭到了八路軍的伏擊,不過,被伏擊的關東軍不僅僅兩個中隊,而是作戰兵員兩千多名的整整一個聯隊。你克我服網友在翻譯日軍“春兵團”,即獨立混成第八旅團的作戰紀錄中曾經提到這次戰鬥,本書中對此則有更充分的描寫。很遺憾,除了日軍自己分析可能是遭遇了八路軍李運昌部以外,在中文資料中沒有找到相關的材料,因此,關於這支和關東軍大打出手的八路軍部隊,至今無法確定它的番號。

  大宅壯一這部書中提到馬家峪之戰,是以此戰為例說明針對八路軍獨特的作戰方式,日軍訓練也需要相應的調整,單純的正規操典式作戰在八路軍麵前即便是關東軍這樣的精銳,也難免吃到苦頭。

  馬家峪,是個常見的地名,華北地區至少有三個馬家峪,而且非常巧,個個都和八路有些關係。第一個馬家峪在今山西黎陽境內,1938年八路軍129師徐向前部為配合徐州會戰從這裏出擊,發動響堂鋪之戰,殲滅日軍輜重部隊四百餘人;第二個馬家峪在山東費縣,一度是115師聶榮臻司令部駐地;關東軍遭遇八路伏擊的這第三個馬家峪,地點在河北省撫寧縣,時間,是一九四四年(昭和十九年)四月中旬的一個夜晚。

  戰鬥得開始毫無懸念,和幾乎所有八路軍作戰的老套路一樣,日軍發現一支人數不多的八路(此書中記載約三百人,春兵團作戰紀錄中,提到約一百人)在自己轄區招搖過市,自然是立即出擊,試圖一舉圍殲,八路掉過頭來就跑,一來二去皇軍抬頭一看,嗯,怎麽四麵全是山了?

  這種戰術八路軍已經玩得熟練已極,這樣的小股八路多為地方武裝,目的就是釣魚,把日本兵釣進包圍圈讓主力部隊收拾,人稱狼誘子。

  問題是這次狼誘子的隊長好像有點兒缺心眼,他做夢也沒想到這次釣魚可釣得太狠了,居然釣出了整整一個聯隊的日本兵。

  八路軍主力幾次預謀作戰,也不過目的在殲滅日軍一個大隊而已,一個聯隊的鬼子對上國民黨正規軍一個軍都能打,何況還是號稱帝國精銳的關東軍!

  這狼誘子可就有點兒玩大了。

  日軍幹嗎出動一個聯隊攻擊隻有三百人的“狼誘子”呢?

  原因很簡單 – 這支八路軍部隊跑出了圈。

  八路軍部隊在華北最為活躍,到1944年,華北的日軍因為兵力不足,給養困難,已經捉襟見肘,被土八路打下個縣城的事情屢見不鮮,各地駐防部隊多處於被圍困狀態,再無複五一掃蕩時候的威風,這大概也是八路軍放出狼誘子找肉吃的原因,要換大掃蕩的艱難時期,土八路的主要任務就是生存,大概不會這麽積極的沒事找事。

  經過長期的對峙,華北的鬼子對八路軍也有了自己的打法,往據點兒裏一縮,機動部隊傍公路,沒有重武器的八路還真不容易把個深溝高壘的炮樓怎麽樣。

  這樣一來狼誘子就不容易出成果了,這位狼誘子的隊長大概是好大喜功,出河北他奔了熱河。

  熱河,當時屬於偽滿洲國,那裏的情況和河北大大的不相同。日軍在偽滿已經經營了十三年,而且長期高壓與利誘相結合的政策之下,抗日聯軍等抵抗力量損失慘重,無論國軍還是共軍,對這裏的滲透都很困難。七七事變以後關內曾經多次試圖通過熱河與抗日聯軍聯係,都未能成功,成為抗聯失利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忽然發現一支好幾百人的中國軍隊,日軍指揮官肯定是覺得立功的時候到了。這個聯隊多年駐屯東北,要知道抗聯的編製裏麵,幾百人的部隊,可以編一個軍了。當然也可能是關東軍多日沒打仗憋得慌,想幹脆把部隊拉出來當訓練了,才玩出這樣一出貓捉老鼠的遊戲來,想想當時發生過三十個日本兵追國民黨一個師的熱鬧,這三百八路的麵子夠大的。

  這就是明顯關內關外鬼子思維的不同了,華北的日軍遇到幾百八路屬於司空見慣,哪兒會這麽新鮮呢?不但日軍,偽軍也是這樣,您沒看麽?後來南朝鮮名將白善燁當時就是偽軍,到了華北驚呼掉進了中國軍隊的海洋,差點兒淹死,幸好白將軍的部隊比較聰明,和八路達成了協議規規矩矩的,於是坐井觀天直到戰爭結束。

  寫到這兒忽然有了一個新的想法,也許這支八路軍部隊開始並不是狼誘子,而是冀熱遼軍區派去熱河開辟根據地的,總不成這冀熱遼後麵倆字都是擺設?大概八路到了關外也水土不服站不住腳 – 這兒的鬼子怎麽這麽闊氣阿?的確,日本本土都餓死人的時候,關東軍在東北還有牛肉吃呢,確實牛氣。這時候的華北鬼子可是軍服破了都沒人補。

  再讓一個聯隊的鬼子一追,這架勢反正根據地是打不開了,幹脆咱改行釣魚吧。

  “狼誘子”釣上來一個聯隊的關東軍,對八路軍的指揮員無疑是一個嚴峻的心理考驗,要知道當年“狼誘子”也曾經釣來過大魚,阿部規秀中將就是狼誘子釣上來的,但那時阿部中將身邊可沒有一個聯隊,不然也不會輪到楊成武那幾門炮發威。估計看到進了包圍圈的鬼子,八路軍的指揮官也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部分兄弟演繹的比較多一些,《兵隊的陸軍史》沒有這麽多分析,它寫得很簡單 – “兩千名關東軍士兵,緊緊追擊這三百名中共軍(日軍對八路的統稱),直入河北省境內。中共軍作戰素來頑強,這樣快速的退卻很不正常,但由於對中共戰術的不熟悉,關東軍自信滿滿的認為對方是無能的敗退,率軍一路直追,一直到馬家峪的凹形山地,敵軍卻不見了蹤影。此時的關東軍都已經疲勞,於是聯隊長下令就地宿營休息。”

  其實,隻要和當地的日軍取得聯係,大概也可以得到點兒警告 – 這地方四麵都是山,這不是馬家峪,這是餃子鍋阿。

  問題是打慣了勝仗的關東軍哪兒想到自己被包圍呢?書中分析,關東軍的思路也有道理,那就是他們的思維習慣,想不到會遇到千人以上的敵軍。也對,見到幾百個八路都覺得新鮮,他那能想到華北這地方遍地八路呢?

  於是關東軍就在餃子鍋裏宿營了。

  八路軍也一直沒動手。

  我想八路沒動手的原因可能有兩個,一個是可能等待最佳的動手時機,一個大概也是有點兒懵 – 兩千多真鬼子阿!想想整個昌(黎)盧(龍)撫(寧)邊區八路軍才有多少正規部隊?吃得下麽?

  這時候關東軍又出新鮮的了。

  關東軍可是日軍正規化軍事教育的典範,一聲令下休息,按照操典除了派出的哨兵,做飯的炊事兵,所有部隊一個班一組在路邊把槍架起來,齊刷刷坐下等待開飯,遠遠看去輕機槍擲彈筒擺成一條漂亮的直線,官兵們坐成了棋盤格,軍容嚴肅而整齊。

  但這一溜架起來的三八大蓋歪把子擲彈筒,看在缺槍少彈的八路眼裏,那就不是“整齊的軍容”,而是咬一口流油的大肥肉了。如果說剛才八路軍的指揮官(按照日軍說法大概是晉察冀軍區十三軍分區司令員李運昌了)還有一絲猶豫,那現在肯定不會再有其他想法 – 有其他想法上對不起人民對不起黨,下對不起弟兄對不起校長-- 李運昌是黃埔四期的。

  於是,就在日本兵剛要開飯的時候,下雨了。

  下的是彈雨。

  凹地四麵八方山上八路軍伏兵的攻擊開始了。

  八路軍猛烈的射擊,頓時覆蓋了關東軍整齊的隊伍。

  李運昌猶豫(假如敵軍剛到沒有投入攻擊不是預謀的話),大概因為他考慮到這一槍打出去隻怕結果是魚死網破。從種種情況判斷,八路軍雖然是預設伏兵,但它的兵力並不充裕。

  馬家峪之戰,到底有多少八路軍參戰至今是個謎。日軍的說法,圍攻的八路軍共計“三千餘人”,這肯定是被打昏了頭。從伏兵出色的隱蔽,強悍的攻擊來看,這肯定是八路軍的正規部隊而不是地方民兵,按王外馬甲兄說法要是昆山支隊那樣的“土八路”看見鬼子不管不顧就是一頓槍,關東軍也不會吃這麽大的虧。這個地區的八路軍主力是李運昌部,到1945年出關東北,也不過八個團,這還是經過好一陣擴編整頓以後的兵力,1944年的冀熱遼軍區,主力部隊最多能湊出四個小團來,動不動出三四千人圍攻關東軍一個聯隊,那李運昌不用三回就會把主力打光,還怎麽在這塊地方混呢?

  何況日軍也沒法一個一個數八路,這數字隻能說是日軍為了麵子“誇大匪勢”。

  從此戰前後的情況分析,八路軍這次埋伏,本來的企圖並不太高,撫寧一帶是冀熱遼根據地的腹地,換句話說八路去熱河是到鬼子的後方越界折騰,鬼子到馬家峪,也是進了八路的地盤尋釁,不教訓一下說不過去,當地駐守的??他可能想日軍尾隨追擊的也就大半個中隊,這也是這一帶雙方比較常見的戰鬥規模。恐怕李運昌想不到要麵對一個聯隊裝備精良的關東軍。

  要是這樣,八路軍的伏兵正規軍可能在一個團左右,加些地方部隊。總兵力是日軍的五六倍,打個伏擊比較靠譜。以當時的武器裝備差別之大,這個配置八路的兵力並不太多。可是現在情況有變,八路的總人數還少於日軍,真麵對麵的打,恐怕就要吃虧了。您說八路不是情報靈通麽?別忘了關東軍是熱河鬼子,李運昌本事再大恐怕情報係統還發展不到“滿洲國”去,要是本地的獨混第八旅團,大概也就不會出這種失誤了。

  八路兵力不足,一方麵可以從此戰中八路軍的火力得到證明,另外,如果李運昌手裏真有三千多人,大概一交手就衝出去肉博了,將近兩個對一個,加上八路拚刺先開槍的怪招全殲關東軍一個聯隊的可能性都有。

  要照正常情況,大概八路也就偃旗息鼓,悄悄的撤了,沒便宜的買賣八路一向不大作的,可鬼子玩出這個野地大閱兵,架槍等開飯的怪招,那就是勾饞蟲了 – 這也要怪日軍不知變通。這軍容整齊的確很體現部隊的水準,但荒山野嶺的你搞這麽正規給誰看呢?

  所以八路軍一咬牙,送上門來的肉怎能不吃,就打了。

  真打起來的結果讓人大開眼界,抗戰時期日軍的戰鬥力之頑強有目共睹,關家堖一二九師十倍精兵打岡崎大隊都打到彭劉兩帥對拍桌子,現在打一個聯隊,結果如何呢?

  整個的一麵倒。

  《兵隊的陸軍史》記載,此戰日軍遭到襲擊後,幾乎當場就垮了下來,先是被八路有數的幾挺機槍掃倒一片,接著建製就亂了,“完全陷入中共軍的圍攻之中,在中共軍的彈雨之下,唯一可作的就是伏在凹地上挨打”,大多數日軍士兵根本不能反擊,隻是仗著訓練有素,迅速自行在山地尋覓隱蔽的地方躲避八路軍凶猛的射擊。

  日軍並非沒有組織反擊,但這回關東軍可沒有野狼峪那麽威風,幾次攻擊都被八路軍輕易打了回來。

  輕易就給打回來?八路軍又不是超人,怎麽有這樣大的本事?難道關東軍是銀樣蠟槍頭?這並不是關東軍的戰鬥力不足,而是因為兩個特殊原因。

  第一, 關東軍對當地地理不熟,根本沒有找對適合突擊的要點,這一帶平原山地間雜,山區屬於太行燕山餘脈,山勢險峻,當地稱為“砬子”的陡壁比比皆是,路都找不到,談何突擊呢?第二,日軍部隊能拿到槍的太少了,大多數人的槍還在一邊架著呢,那裏是八路軍重點的打擊目標,為了拿槍被打倒的日軍遍地皆是。

  此戰,日軍統計陣亡八十四人,含五名軍官,負傷一百一十四人,含一名軍官(日軍稱為“將校”,我認為還是翻譯成“軍官”為好),而八路連一具屍體都沒留下,就是因為關東軍被打得實在太窩囊。

  萬般無奈之下,日軍聯隊長隻能用無線電明碼呼叫附近日軍前來救援。

  這一節的文字,日本作者寫的光芒四射的,就是這段救援了。原來,日軍在馬家峪附近有一個據點,駐守了獨立混成第八旅團的一個小隊,二十四名士兵,接到求援電報,這一個小隊的日軍不顧敵眾我寡,立即“默默地”收拾出發,向日軍被圍處發動了敢死隊式的衝鋒,終於將八路軍的陣地撕開了一個缺口,將被圍的關東軍搶救出來。“二十四個人救了兩千關東軍”,日本作者認為這是一個奇跡,原因是這些獨混第八旅團的日軍士兵是和八路軍多年交手的“百戰精兵”,“自然淘汰”的超級戰士。作者的意圖就是想說,和八路軍這樣的部隊作戰,必須采用久經訓練的精兵,有實際作戰經驗的士兵,才能夠事半功倍。

  表麵上看這結果的確讓人瞠目結舌,其實仔細想想卻也自然,這一個小隊的日本兵不過是恰好撿到了大紅包。

  發紅包的應該是李運昌,實際上八路軍的計劃不可能是全殲那一個聯隊的關東軍,畢竟兵力對比在那兒。李運昌牙好,胃口好,身體好(九十五歲還能當黃埔同學會會長),但還沒好到這個地步,前麵說了,他的兵力不足,否則早就衝鋒肉博了,有多少人幹多少事,能夠從日軍身上咬下一大塊肉來,李運昌應該知足。日軍雖然損失慘重,但那是措手不及被打懵了,日軍雖然突不出來,但死了這麽多人,也開始漸漸穩住陣腳,被打倒的雖然不少,搶到槍的已經越來越多,這個仗繼續打下去要變成啃骨頭。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八路軍的裝備水平不適合久戰,最要命的就是子彈不足,八路打完仗有個習慣就是到處撿子彈殼 – 好讓兵工廠重新裝藥翻造阿。就算是主力部隊一個人能有二十發子彈就是豪富,像這樣大規模的伏擊戰,再打下去李運昌就隻能靠扔磚頭解決戰鬥了。

  沒辦法,這就是國力水平的差別。

  於是,日軍這一個小隊的援軍一打上來(李運昌也不可能知道他隻有一個小隊),八路軍就順水推舟的放開了一個口子,讓日軍往外跑,圍三缺一是我國古代兵法之一,李運昌在黃埔軍校肯定學過。

  所謂李運昌有意“圍三缺一”,會不會是老薩的臆斷呢?恐怕不是,事實上前麵的戰鬥經過,在你克我服翻譯的“春兵團”作戰紀錄中都有類似的紀錄,但《兵隊的陸軍史》裏麵,關於馬家峪之戰,還有“春兵團”作戰紀錄中沒有記載的內容,正是這些內容,才揭示了這次戰鬥真正的結局。

  那個小隊的日軍,在救援以後發出了兔死狐悲的感慨 – “關東軍啊,太絕情了。”

  獨混第八旅團罵關東軍絕情,倒不是關東軍對他們幹了什麽。

  說關東軍絕情,是因為關東軍這次陣亡士兵的屍體都沒有搶出來,隻來得及把每具屍體的小手指砍下帶出來。八十四名陣亡的日軍,就帶出來八十四根手指頭。

  日軍在作戰中,對戰死者的遺體收容十分重視。這一點對各國軍隊來說都很重要,想想戰死後屍體被丟棄在那兒慢慢腐爛,再勇敢的士兵也會心中忐忑。抗戰中九江之戰張發奎幾天就敗下陣來,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戰區倉促應戰,沒有安排好傷兵和陣亡人員的處理,士兵在戰壕裏看到身邊戰友被打死沒人管,負傷了隻能慢慢死去,導致士氣一落千丈,這個仗能打好才怪。

  日軍重視收集士兵遺體,還有一個獨特的原因。據說喜峰口趙登禺部大刀隊有一個發現,那就是日軍不怕戰死,但怕砍腦袋,理由是日軍信佛的多,認為砍了腦袋靈魂無法升天。從日本人切腹自殺要用介錯砍頭來看,這種說法未必準確,很可能是大刀隊為了鼓舞士氣搞的宣傳。但日本軍隊中封建迷信比較流行是真的。因為這個原因,日軍戰死後多火葬,並有相當隆重的祭祀儀式。

  可是戰場上往往形勢瞬息萬變,也有來不及帶整個屍體下來的情況,這時候日軍也有權變之法。參加衡陽會戰的日軍對此曾有記錄。

  此戰方先覺第十軍守衡陽四十二天,雖然最終失利,但日軍也隻是慘勝,傷亡極大,隻是抱著“各地戰場紛紛失利,打通大陸交通線是帝國唯一希望”的信念,才拚將下來。說豫湘桂大會戰一般的看法總是講國民黨大潰敗,其實大潰敗的原因也並不全是國民黨腐敗無能,還有一條重要原因就是此戰日軍心態不同。要知道前麵中日兩軍的作戰,無論徐州還是武漢,日軍的目的都是取得勝利,迫使中國方麵投降,屬於“建功立業”,而豫湘桂作戰時,日軍雖然整體訓練素質有所下降,但其在太平洋戰爭中已經接近絕望,此次作戰目的是為了為日本帝國打開一條生路,屬於“情急拚命”,其戰鬥力的發揮自然有所不同。

  日軍對衡陽會戰的記載中,最初在前方戰死的日軍屍體都是完整帶回,在後方火化裝殮。然而,到第二次衡陽攻擊戰,湖南公路多被中國方麵預先破壞,日軍運輸補給能力已近極限,沒有多餘的運力從前線運送屍體下來,於是隻能砍一隻手帶回來,再後來,就隻能砍一根手指,甚至隻能是一節手指了。之所以堅持這個儀式,是考慮戰死官兵的靈魂,可以通過這一隻手或者一根手指返回故裏。但這隻是萬不得已時候的做法。

  所以,這次關東軍撤退之狼狽可見一斑。按照獨立混成第八旅團的傳統,和八路軍作戰中,即便形勢險惡,總是要把戰友的屍體帶走的,他們也一直作得不錯。事後總結關東軍這次失利,獨混第八旅團方麵除了提到關東軍戰法呆板,不熟悉八路軍戰術,警惕性不夠高以外,就提到其戰友情誼不足,怎麽能把戰友的屍體丟掉逃走呢?這樣絕情怎能精誠意一,發揮戰鬥力呢?

  獨混第八旅團認為它的一個小隊能救出兩千關東軍,關鍵就在於其老兵在幾年和八路軍的惡鬥中養成的決不放棄戰友,相互默契信任的配合。

  其實獨混第八旅團內部也未必真的那麽融洽,同一章節,為了說明獨混第八旅團戰鬥力強勁的原因,提到其訓練的嚴苛,就講到有初年兵患肺炎臥床,被伍長認為不夠堅強,強行叫起來進行拚刺訓練,導致死亡的例子,對此,日軍還振振有詞的稱為“自然淘汰”,隻有這樣嚴苛的訓練,才能保障士兵在戰場上的安全。

  拋開日軍的看法不說,從關東軍僅僅帶著戰友手指退卻的情況,就可以斷定,馬家峪之戰的結局,並非如獨混第八旅團所說的“解圍”,而是來接應的日軍帶了關東軍脫離戰場“逃跑”而已。這逃跑,恐怕還是八路軍放水,否則,援救的“二十四勇士”也不會一個負傷的都沒有。種種跡象表明,八路的意圖就是趕跑(或者說嚇跑)日軍,目標則瞄上了那些閃閃發光的擲彈筒和歪把子。

  書中提到,日軍此戰“丟失兵器甚多”,隻不過由於急行軍沒有攜帶重武器,才避免了更大的損失,看來土八路此戰撈了不少油水。日軍聯隊長因此得到軍部意外的獎勵 – 陸軍省出船票讓其回國了。

  此戰,有朋友認為八路軍沒有全殲日軍,而隻奪取了日軍武器,是一個不成功的作戰。然而,細細觀察當時戰場情況,恐怕這也是唯一的選擇。

  假如八路軍有足夠兵力,全殲這夥日軍自然是最完滿的結局,但在當時冀熱遼軍區的建製中,尚沒有能夠殲滅一個聯隊日軍的足夠兵力。有朋友認為,此戰在八路軍的紀錄中,可能是1943年5月的寬城子伏擊戰,假如是那樣,參戰部隊隻有十三團的半個團。(我個人對此存疑,因為寬城子伏擊戰雖然也打的是關東軍,卻是成建製的一個中隊,結局是全殲,時間和戰鬥過程有些對不上)日軍損失慘重隻是一開始被打懵了,如果日軍清醒過來,隻要集中一個大隊的兵力來固守反擊,八路軍方麵一時半會很難啃動這塊骨頭,這是華??,但抵消不了雙方整體的裝備差別,而且關東軍畢竟不是吃素的,有個個都是神槍手之說,硬碰硬未必那樣好拿下。


  這種時候,既然吃不下,索性利用日軍不明虛實的心理,虛張聲勢,將其嚇跑,日軍慌不擇路,倉促間保命要緊,丟下來不及拿的槍支彈藥給八路,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從後來李運昌到了東北搶好裝備搶得其他部隊眼睛都綠了的記載看,此人對這些油光光的機關槍有著特殊的偏愛。

  記得小時候看《古生物世界》,裏麵提到北京猿人的打獵方法非常獨特,是尾隨劍齒虎一類猛獸,等它們撲倒咬死了鹿或者野豬,就一哄而上,發出刺耳的尖叫並揮舞火把,這種時候多半劍齒虎會被嚇跑。於是,北京猿人就可以吃鹿肉了。看來,八路李運昌比北京猿人,還要聰明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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