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婆子(原創)------------

瘋婆子(原創)-------------------林起立
講個自己的經曆。
七八歲的樣子。院子裏有個瘋女人，大概二十近三十左右，不是特別瘋的那種，更
像是智商有問題。大家都叫她"瘋婆子"。
瘋婆子衣服也不是很破，整天手裏拿著跟一人高的棍子，最特別的是她兩個眼睛不
知道用什麽東西塗了兩個大黑眼圈，看著想熊貓一樣。
院子裏有許多的孩子，瘋婆子喜歡跟孩子們玩，她的智商好像也就是小孩一樣。她
一看到有大人出來就遠遠的跑開去，估計是受過大人的欺負，心理有陰影。
瘋婆子住在附近，家裏人白天由她出來跑跑，晚上就關在屋子裏麵。她倒是也聽話，
樣子瘋點，沒惹過什麽事情。就是大家喜歡嘲笑她。大人們遠遠看到她，就嘻嘻哈
哈的指點，瞧，瘋婆子又來了。瘋婆子遠遠看到有大人，也就在馬路對麵徘徊，手
裏的棍子握的緊緊的，生怕有人傷害她一樣。
等到看見大人都回去了，隻剩下了一幫小孩子在玩，她就笑眯眯的跑過來，連蹦帶
跳的喊:玩，一起玩，一起玩。孩子們也喜歡戲弄她，就讓她當馬，要不就是跟班，
要不就是給大家跳舞，她倒是也無所謂，手舞足蹈的逗的大家哈哈大笑。漸漸的，
瘋婆子就成了孩子們的一員，隻要孩子們看到她，就喊:瘋婆子，瘋婆子，過來玩，
過來玩。如果有大人在場，她是不肯過來的，隻是遠遠地招手，笑，然後蹲在那裏
看孩子們玩。
我那時候也喜歡逗瘋婆子玩。她跟小孩子玩是從來不惱的，總是笑眯眯地。不過她
手裏始終要握著那根棍子，眼睛上總是抹著黑眼圈。聽說家裏人給她擦掉她就鬧，棍
子要給扔了她也鬧。隻要棍子和黑眼圈在，她就安安靜靜的，跟一個小孩子一樣。

記得那時一個夏季晚上。大概是將近九點鍾左右。哥哥病了，父親在醫院陪他。母
親出去有事情。我一個人六點多的時候玩的太累，一挨床就睡的一塌糊塗。
等到醒來的時候，看外麵天都黑了。迷迷糊糊的起來準備出去撒尿，家裏也沒有開
燈，隻有陰陰的月光照在家裏的客廳。我個子小，又是摸著牆走的，等走到門口，準
備開門的時候，突然看到窗前站著一個人。我嚇了一跳，當時就傻在那裏。
我個子小，有因為是靠牆黑處走，那個人卻是正好被月光照了個清楚。隻見她兩個
眼畫著黑眼圈。我第一反應就是--------瘋婆子。她在這裏幹什麽。雖然白天玩的時
候從來沒怕過她，但是這黑呼呼的夜裏看到，還真有點怕。我當然不敢開門，當然
也不敢喊，心裏還真有點不知所措。最後一想，不如叫其他小夥伴來抓這個瘋婆子。

看她依然站在窗前。我就又摸黑到了後院，翻牆到了我的好夥伴家。剛要進他家院
子，猛然看到他家新養了條狗，正虎視眈眈看著我，他們家也都在屋子裏看電視。我
小時候特別怕狗，也沒敢細想撒腿就跑。跑出院子，想，看看瘋婆子還在不再。
溜進自己的院子裏瞧，看到了瘋婆子依然在窗口站著，不知道在等什麽。心想，算
了，等母親回來再說吧。跑到家屬院後幾排，看到有家正在院子裏看電視，也湊過去
找個凳子看。人家也認識我，還給我一串葡萄吃。當時心裏一美，瘋婆子的事情也沒
跟人說。等到十點鍾左右，跑回家看家裏的燈亮了，母親也回來了，就也跑回家睡覺
了。
第二天中午光景，看到了一群人在隔壁王奶奶家圍著，門口還停了一輛公安車。
湊過去問時候，才知道昨晚王奶奶被人害死了，褥子下的幾百塊錢也被偷走了。王
奶奶的小兒子跟王奶奶一起住，昨天晚上正好不再家，家裏也沒被翻亂，隻拿走了
褥子下的錢。公安局的說，是熟人幹的，熟悉地形，熟悉王奶奶家的情況和作息時
間。而且是從側麵的窗子進去的，因為紗窗被刀子劃了個口子，裏麵的插綃被拉開
了。王奶奶估計是看到了賊，結果就被滅口了。王奶奶腦袋被抓著撞在牆上好幾次，
直到頭破血流而死。
可憐的是，有人還說，昨晚還聽到王奶奶家砸牆的聲音，還以為是王奶奶在往牆上
釘什麽東西，其實是王奶奶的腦袋撞機牆的聲音。
我正好在人群裏，年紀小什麽也不懂，聽到這裏，就大喊一聲，我知道，我看見人
昨天就在我家窗戶前麵。公安叔叔一把拉我過來說，你看見了，昨天晚上。我說，是
瘋婆子，瘋婆子。人群裏一陣嘩然。
公安叔叔把我拉進了小車，讓人群散開。問我，你真的看到了，是誰。我說，是瘋
婆子，瘋婆子。我把昨晚看見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公安叔叔又了解了誰是瘋
婆子以後，再三叮囑我，保密，別跟任何人講這件事情。
後來的事情自然是去抓瘋婆子了。瘋婆子其實就住在馬路對麵的宿舍區。聽說她母
親還是一位教師。公安局搜查了瘋婆子住的地方，什麽也沒找到。而且瘋婆子的弟
弟說，那天晚上七點多，瘋婆子吃了晚飯上完廁所以後就被鎖在西屋裏，這是他們家
一直的軌距。西屋的窗戶都是鋼條焊死的，就是一個壯小夥子也別想出去。而且他們
家鄰居也作證，那天晚上瘋婆子在西屋跟尋常一樣唱歌，直到快十點鍾才停了。最後
公安的結論是，不是我在撒謊就是我看錯了人。那個人絕對不是瘋婆子，而且瘋婆子
的智商也不會達到可以進屋子馬上就可以找到錢的水平。
我當時年紀小，事情過了兩天就忘了。加上王奶奶平時有病待在家裏，不出來，所
以小孩子對這些事情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一天傍晚，我又跑出去玩。一大幫的孩子，瘋婆子也來了，依然拿著她那跟棍子，
塗著黑眼圈。大家一商量，說玩捉迷藏吧，家屬院的側麵有一大片榆樹林子。樹林
很深，蔓延到後麵就是荒郊野外。當然是瘋婆子找大家。我當時喜歡出奇招，就盡量
往林子深處走，其他孩子都是一堆一堆的紮堆。
當我找了個自認為別人一定找不到的地方，心裏得意的不得了的時候，突然背後有
人抓住了我的脖子。剛開始力道很小，我以為是那個小夥伴開玩笑，還笑著說，別
鬧，別鬧，藏好。
但是那隻手越來越有力。我試圖要扭過頭看時，那雙手力氣更大了，開始把我往林
子裏拖。我眼睛開始變的無力，渾身輕飄飄的好像飛了起來，整個人就要昏睡了一
般，心裏想著反抗，但身上已經沒了力氣。
突然，眼前一個人出現在我麵前，我勉強睜開眼睛，是瘋婆子，她驚訝的緊握棍子，
看著我。
我背後的手鬆開了，緊接著就是人鑽進樹林的聲音。我慢慢才感覺到喘上氣來，眼
睛張開，看到的是瘋婆子用棍子在捅我，嘴裏還在說，找到了，找到了。
我迷迷糊糊爬起來，心裏這才明白過來，有人要掐死我。我抓著瘋婆子的手，說，
是誰，你看見是誰了。
瘋婆子看我驚恐的眼神，估計有點嚇到了，用手筆劃著高和大，她好像是在說那個
人又高又大。
我也沒來得及再想，一路小跑就跑回家了。回家看到母親，我就慌慌張張的說，剛
才樹林裏有人掐住我的脖子。母親心不在焉的回答，早就告訴你別去樹林裏玩，你就
是不聽。我喘著大氣說，差點兒把我掐死。母親依然沒在聽我，說，告訴你們別跟對
麵宿舍的孩子玩，你就是不聽。我還要在解釋，母親已經不耐煩的說，待家裏哪裏也
別去。一出去就惹事。
接下去的幾天我都不敢出去玩。白天都是鎖緊了門不出去。上廁所也是找快中午下
班人潮的時候去。晚上更是鎖了門在家裏待著，母親在的時候我就緊跟著母親。
我心裏明白，那個想要我命的人就是殺害王奶奶的凶手。他以為我那天晚上看到了
他，或者遲早會把他找出來，所以跟蹤我要殺我滅口。母親也沒有注意我的變化，反
正也懶得問我怎麽回事情。
一直等到了開學。我一直都盡量跟著一群人上學回家，這樣過了好久，漸漸發現沒
什麽事情發生才又開始跟院子裏的孩子們一起玩了。
不過開學不久就聽說了瘋婆子死了。聽人說是誤食老鼠藥死的。我依然記得幾個小
孩當時形容瘋婆子死的時候的情形，"是跟老鼠搶老鼠藥死的。不是，不是，是被貓
抓死的，跟老鼠搶老鼠藥吃。是把老鼠藥當糖吃了。哈哈哈。"
我當時聽完就是一身冷汗。聽說瘋婆子是誤食用了長的像老鼠藥的糖死的。至於那
老鼠藥是哪裏來的，沒人知道。她是怎麽吃下去的，也沒人知道。不過她是死在家
門口的，手裏還握著那根棍子。
瘋婆子的死，沒人關心，也沒人追究原因。她的死，好像給大家無非是少了一點調
料，給她的家人少了點負擔。我知道，她是為了我而死的，她是被人害死的，因為
她看到了那個人的臉。
我記起來那天夜裏看到的背影，那時個齊整的背影，跟瘋婆子東倒西歪的背影完全
不一樣。至於瘋婆子跟我比劃的那個人的樣子，我細細跟我那天夜裏看到的影子相
比，那個人那天應該是穿了雨衣。當然，我是無從知道那個人是誰了。或許我跟那個
人生活了許多年，或許做了許多年的朋友，我甚至被那個人抱在懷裏，親切的叫他叔
叔或者什麽的，想起來就後怕。至於那天夜裏看到的黑眼圈，我長大了點才知道，那
時一副墨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