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賽人的宣言: “我們如果失去自己的文化,就好比斑馬失去了條紋。 如果放棄我們的生活方式,緊接著的可能就是滅絕。請幫助我們保留傳統吧。”
約五十萬馬賽人主要分布在肯尼亞南部和坦桑尼亞北部,多半是東非大裂穀裏幹旱貧瘠的地區,他們在廣達16萬平方公裏的領地上,用原始公社製度統領著半遊牧的部落,在曆史前進的浪潮中,既頑強地堅守著自己文化的根基,又明智地順應時代的潮流,以發展教育,健康和經濟為主體,逐步融入現代文明。因為這種堅持,奠定了馬賽人與眾不同的吸引力,走訪馬賽部落也成了東非旅遊一個重要的內容。
入寨的規矩和Samburu寨子一樣,每人交二十五美元就能參觀拍照。頭人不在家,頭人的兒子亞力山大來為我們做向導, 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有著典型馬賽人又細又高的身材,這身材被解釋為可以減少陽光直照的麵積,對長期頭頂著烈日放牧的馬賽男人也許是一種保護。馬賽人生存環境險惡,又以凶悍,頑固,自負出名,也自稱為馬賽勇士,精煉的肌肉賦予了他們能跑善跳,與獅共舞的能力。 而這頭人的兒子看上去溫順老實,手裏提著一顆獅子的尖牙,他說這是他十五歲時和三個夥伴一起徒手征服獅子,親自從獅子嘴裏拔下來的,是證明他已經成長為男子漢的紀念。 可他想幾十美金賣給我們,沒買,對他來說這應當很珍貴,我們卻不知要了幹什麽。
寨子的結構和他們的Samburu親戚有很多相似,不過房子蓋得高大結實一些,說能住九年。不同的是寨子裏用厚厚的牛糞鋪地,一股刺鼻的燥味,小孩臉上叮滿蒼蠅, 衛生條件比Samburu寨子差多了。剛進寨就下起雨來,亞力山大帶我們鑽進他哥哥家裏躲雨,屋裏伸手不見五指,摸索著坐在靠門一條木頭上,我打開閃光燈拍了兩張照片,借著燈光看見一個冒著煙的火塘,缺乏通氣的屋裏火煙夾著牛糞的氣味嗆得我不住地咳嗽,隻好鑽出來挨雨淋。
還好,很快就雨過天晴,旱季的非洲雨多半是象征性的。 亞力山大召集了幾個小夥子來為我們跳馬賽舞,舞中最重要的一個內容就是表演馬賽人的特長-雙腳彈跳,幾個男人輪番著跳,確實跳得很高,亞力山大比著髖關節那兒說,誰要能跳到那麽高娶媳婦時可以免交十頭牛的聘禮,可惜現在寨子裏的這些男人都沒那本事。稀奇的是 他們的耳垂是一個大空圈,從小用從細到粗的木棍穿出來的,可以拉起來纏在耳廓上,把耳朵變成個小疙瘩,每個男人手中當然還是那根萬變不離身的棍子。
不論男人女人,馬賽人頭上,頸上,手腕上戴滿了自己編的珠鏈,這個工藝已經從馬賽寨子傳到了很多國家,成了馬賽人的驕傲之一。寨中也有個市場,用樹枝搭的貨架圍成一圈,比Samburu寨裏放地上賣強多了。 我想體檢一回以物易物,特地從家裏帶了幾件新體桖衫,領花針,耳環,筆,口紅,梳子,頭繩等小玩意來和她們換。
馬賽人攻擊性強真是名不虛傳,一進去就被一夥女人團團圍住,她們是這樣做生意的:先把我拿出來的,她們看得上眼的東西搶過去捏著,再往我手裏塞點她認為等值的東西就算成交了。問題是我覺得很不公平,值二十元的物品換給我三元錢的項鏈就打發了,我也不讓步,照樣在她攤子上抓點我看得上眼的東西跟她們討價還價,幾個回合下來我的包也快空了,稀裏糊塗地也不知換了些什麽,有時我不得不請亞力山大讓她們離開一點,膽小怕事的明子站在一旁直叫喚:“你快把東西全給了她們走吧,反正那些東西你也不用!” 是不用,我給出的和我換來的我都不用,可這是交易場!最後我也弄煩了,全部剩下的東西倒出來換了兩個手鐲。物盡囊空,先生早已逃出市場,我跑出去才想起來竟然忘了拍照,又衝回去匆匆補拍了幾張,當然這次是目不斜視,表明僅照相而已,不再做買賣。
這場交易,按現代貨幣的標準我是輸家,價值由六七十元換成不過十元。雖說沒成心去那兒賺錢, 但心裏還是有點輸得不服,也想悟出點道理。這種最原始的物物交易繞過金錢的魔障,直奔物以至用的主題,馬賽人生活極其簡單,女人和男人一樣剃光頭,不化妝,我卻拿了口紅梳子一類,不管我怎麽說:“這很貴的!” 結果還是被貶得一文不值。 從最簡單到最複雜的商業都是遊戲,想要玩得好不單要掌握遊戲的規則,還要知己知彼的才行, 輸給馬賽女人讓我想了半天才悟出這個直白的道理,覺得自己很愚蠢。
寨子邊上的馬賽小學條件也不錯,我們送了些筆交給老師,隨便看了一下就走了。 回賓館的路上,Patrick講了一個美國白人姑娘嫁進馬賽村寨的故事, 六年了,她按馬賽的習俗生活,披毯子,頂水做飯蓋泥屋,隻在回國時穿回現代裝束。 可惜那村子太遠,沒時間去拜訪她。
雨過天晴,烏雲裂開一條寬縫,露出被夕陽染成紅黃色的天空,遠方的雨在這條彩帶上將陽光折射出隱隱約約的光路格紋,也陪襯出一棵巨型仙人掌的剪影,挺拔地屹立在黑沉沉的天地之間。這是非洲原野唯有的美,美得讓人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