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馬，庫斯科和馬丘比丘

——2012年的秘魯之行

鳥歌

第一部分

1．馬丘比丘的古城

眼前的建築，蒼老的
叫人看不清輪廓，那一塊塊
失重的石頭，互相依偎
三緘其口，沿著台階上升
前麵的旅程，長滿了綠苔

城牆下，太陽吞咽著
滔滔不絕的悲傷，試圖在
一段段字跡模糊的石縫裏
尋找丟失的密碼，有些鳥兒
偶爾也會坐在篝火前，傾聽

2．庫斯克郊區

身著彩裝的牧羊女，低著頭
記數著手裏的石頭，讓一個個
輕飄飄的日子，滑過

山坡上，缺乏表情的男孩
向這邊張望，一群黑色的山羊
在小河的轉彎處，消失

這裏猶如家鄉，我卻感覺不到
咫尺之外的溫暖，閉上雙眼
心中掠過的每一字，比塵土還輕

3．山上的盛典

沿著石階上行，空中布滿了
狂熱的紅雲，有人在遠處觀望
路上到處都是遺物，沉重的日子
斜臥在時光的羅盤裏，經緯不明

曆史完成了使命，開始淡出天空
藏在枯葉裏的蝴蝶，在暗處
注視著由上而下的傳說，盤算著
冬天飄雪的方向，和樹的姿態

4．世界末日

入夜，寒冷的街道
取走了，城市的溫暖
到處都在傳說，2012的消息

打開短訊，那些骨瘦如柴的問候
像是一粒粒剩飯，隱含著
欲言又止的尷尬，在屏幕上

路邊的燈光忽暗忽明，困乏的人
吹滅蠟燭，聽著教堂的鍾聲
摟著女人入眠，均勻地呼吸

天下著雨，流水穿過城市
夢裏的眼淚，鹹鹹的
像鹽，融化在早起的井水裏

5．紅色的小旅館

這裏是夏天，壁爐裏卻有火苗
櫃台後麵的人，講著英文
時斷時續，就像女人的月經
偶爾被莫名其妙的風，卡住
四處張望，無所適從

早熟的報紙，傳遞著一段
萍水相逢的消息，門前的罌粟
開始變紅，所有的手指
興奮得就像洞房裏的女子
靜靜地等待，遠處的腳步聲

彎曲的走廊，在一杯
可可茶的光景裏，旋轉上升
紅色的牆，和那些泛濫的藤條
被一扇黑色的鐵門阻隔，石巷裏
有人沿著長滿記號的路燈，拾荒

第二部分

6．庫斯克廣場

廣場上，到處擠滿了沉默
人們在教堂前，並不表達心願
就像今天，並不下雨一樣

糾結的彩燈，潛伏在一灣水裏
羞澀的一動不動，石階上
堆滿了禱告和乞求，有條不紊

一群來自山裏的人，沉默不語
他們的目光交叉，互相安撫
注視著每一個陌生人，穿過聖誕

教堂的鍾聲，開始落下
有人伏在地上，種植詩句
用發出響聲的骨骼，侍奉上帝

7．去看教堂

汽車在高原上行進，空氣稀薄
太陽，壓迫著我的肋骨
每一絲氣息，都在石縫裏穿行

牧羊人坐在地上，不動
羊坐在太陽下麵，也不動
交錯中，我的旅途開始延伸

殿前的雕像，微閉雙眼
盤算著，那隻被排泄的原蟲
何時穿過，門前的十字架

教堂的影子遮掩著女孩，她小心地
從讚美詩中，打撈著末日的信息
就像那幅被遺忘的油畫，藏著心事

7．小鎮裏的廁所

這裏的每一個台階，都有蝴蝶
地上交錯著不規則的匆忙
一個Sole便是今天的幸福
缸裏的清水，栩栩如生
牆上的手紙，美得就像童話
麵對鏡子，我無所適從
霎那，我的行囊寬鬆了許多
我開始咀嚼滿足，體會風的味道

8．馬丘比丘鎮的酒吧

來不及清理疲勞，我開始
用熱情擦拭時間，坐在
那個小酒吧裏，用啤酒
衝洗我的胃口，樓下
兩條黃狗穿過廣場，尋找
昨日的骨頭，侍女
清理著桌麵，乳房下垂
陽光一閃一閃，擋著我的視線
看著這張被搓揉的單據
我不知道，該給她多少小費

9．私人旅館

雨水，流過玻璃房頂
猶如女人滑過床沿，溫順地
沒有一絲不安分

過廊裏，偶爾有人走過
腳步輕得像風，不知道
是不是去那個女人的小店

一個男孩，攜著一幅
失色的掛毯，為我送茶
從頭至尾，沒有說話

蝴蝶穿過午後，她們的翅膀
擾亂了我的意境，我看見
有人站在詩裏，四處張望

10．利馬的聖誕夜

潮濕的十二月
一直流浪在街上
裏外都是鏽斑

彩燈堵住了
城市的出口
就像做愛
沒有多餘的空間
每一寸移動
都是許諾

這是一個
即將發芽的夜晚
有人在用鑰匙
打開箱子裏的喜悅

瞬間的夜風
吹過我的陽台
驚擾了鄰居
那些剛剛出生的煙花

第三部分

11．在瑞典餐廳用餐

街道上沒有行人
到處都是寂靜
天色漸暗的感覺
像細紗鋪滿了心底

餐廳裏的喧鬧
像女人皮膚上的花朵
時而低頭
時而微笑

孜孜不倦水晶燈下
那個男孩伏在桌上
看著爺爺手裏的酒杯
若無其事

那邊的牆角有人在哭
這個季節
總會落下
一些有病的隕石

12．太平洋海岸

在這個不規則下午裏
太陽側著身子
擁抱著鬆動的海岸

沙灘的上空
到處都是飛翔
沿著雜亂無章的軌跡

遠處烏鴉的叫聲
很低很遠
纏繞著我的視線

海浪總是跌跌撞撞
摔落在失重的岸邊
隨即托出，變幻的心事

其實，我的故鄉就在那邊
歸途上，我竭盡全力
回憶那個模糊的名字

13．利馬大酒店

華麗的大廳，到處是氣球
坐在那裏的男人，看著壁畫
好像在適應一些往事
門口修長的大腿，蠢蠢欲動

酒吧裏的檸檬酒，激發著
久違的錯覺和喜悅，就像孩童
藏在門後，窺視著樹葉裏的粘蟲
用唾液，卷起湛藍的天空

天色已晚，那些人還坐在那裏
反複地塗改著，空氣的顏色
他們時而遙望遠處，並不說話
其實，相遇，有時也很孤單

14．教堂前的廣場

一群孩子在追逐鴿子
放飛早上的喜悅
沿著十字架
落下的長影，奔跑

廣場的夏天
像是一幕窗簾
不悲不喜地，隔絕
那些沒有表情的樓宇

花壇裏的絨花
裸露著白色的軀體
像初潮的女孩
羞澀地盛開

一個牧師站在那裏
拿著聖經
端端正正
像句號一樣完整

廣場的周圍
到處都是
帶刺的柵欄
和持槍的士兵

15．街上賣禮物的婦女

她們看著來回的遊客
羞澀地兜售著手裏的符號
那些安詳的眼神
無聲地穿過下午的小雨

她們總是與陌生人
擦肩而過
像盤旋的海雕
偶爾會降落在教堂的屋頂

她們就是昨天的詩句
優雅地掠過每一個日子
和那些不期而遇的幸福
總是毫不相幹

第四部分

16．庫斯克的小巷

路是石頭，牆也是石頭
雨裏是石頭，風裏也是石頭
回頭望去，路燈下麵
石頭，擁抱著石頭

晚歸的賣花女，默默無語
沐著細雨，她的腳步
一半落在巷子裏，另一半
落在風裏，像夢

滿目的潮濕，點開朵朵漣綺
一條細水落下，來自山上的人家
巷子裏，幾條流狼狗
在尋找，垃圾袋裏的食物

有人用礦泉水，澆灌
路邊的盆花，在每一扇窗前
羊群陪著上學的孩子，一直向東
小巷裏，到處都是安詳

17．村莊

錯落有致的牆圍
囊括所有的屋頂
到處都是動物的符號
這裏生活的每一個索引
都連著綠色的知覺
和豐收的暗示

村莊裏，房子挨著房子
一眼牆洞，那邊就是羊群
牆連著牆，彌漫著每一個細節
山民們，喜歡用樹葉遮雨
喜歡在下午喝酒
他們從不挽留客人過夜

18．馬丘比丘的山

我站在海拔兩千米的高原，看著你
和你的季節，還有你的距離
我想說的話，卻被陣陣的山風
吹的七零八落，放眼望去，山穀裏
到處都是遺言，時而飄落在
上下起伏的烏魯班巴巴河裏

這裏到處是石頭和古屋，高矮起伏
締造著原始的印記，那些孜孜不倦的
攀登者，試圖跨越幾個世紀
在僅僅一裏不到的石階上
幾頭駝羊，在山的縫隙裏歇息
鳥兒掠過，放眼整個夏季的花朵

山路崎嶇，蜿蜒的叫我想起
人類的年紀，還有生長的玉米
一路的露水，浸濕了我的記憶
我突然覺得，好像來過這裏
雨水很甜，象家鄉的小溪
每個女人的裙角，都散發著芬芳

19．馬丘比丘的茅屋

坐在這空空的茅屋裏，沒有門
風從北邊吹來，穿過空蕩的石窗
自由的進出，像鳥兒一樣
回到林中，沒有季節的含義
這裏，古老的連昆蟲都懶得飛翔
一塊石頭，像釘子，站立在下午

風開始變矮，太陽緩慢地落下
烏魯班巴巴的河水，依舊下行
就像有人咀嚼蘋果，並不品嚐酸甜
年複一年的群山，沒有感言
山鷹飛過，劃出道道弧線，
對著相機，你的胡須，刺痛了我的眼睛

20．Aguas Calientes小鎮

太陽，從山的東邊升起
街道上，跑著一群孩子
炊煙飄盡，追趕風的方向
火車的鳴笛聲，由遠而近
在舊式的月台邊，緩緩降落

小店的大門敞開，每一個櫃台後麵
都有微笑的眼睛，看著客人
牆角的水滴，滋潤著一片綠葉
這裏的陰暗處，總是充滿了生機
河邊，幾個抽煙的男人，走來走去

02-05-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