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老曲頭(23)
鳥歌
(二十三)
劉癩子拉著曲老三,鑽進了街角一家不起眼兒的小酒店。小酒店的店堂,便是兩鋪麵對麵的大火炕。每鋪炕上,一溜兒擺開四張圓形的桌子。這工夫店裏沒什麽人,劉癩子和曲老三便撿了一個靠炕頭的炕桌子坐了下來。
炕燒得熱乎乎的,他們三個人盤腿坐著。一人擰了一鍋子關東煙,一邊抽一邊便嘮了起來。
“哎,兄弟,你這麽急找俺有什麽要緊的事兒。”曲老三首先打開了話匣子,朝著劉癩子問道。
劉癩子看了曲老三一眼,吸了一口煙,不緊不慢地說,“大哥,這話從哪頭說起呐,”劉癩子低頭想了一會兒,說道,“這麽說罷,大哥,你有後了。”
聽了劉癩子這一席話,曲老三有點兒懵驢了,問道,“俺有後了,這是哪說的話呐?”
這工夫,店裏的掌櫃子親自,把飯菜給端了上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豬肉燉白粉兒,一盤醬豬蹄子,一海碗高麗辣白菜,一笸籮精粉白麵饅頭外加一盆兒小碴子粥。上來的,一色兒東北的農家飯菜。
劉癩子順手抓了一個饅頭,很勁兒地咬了一口,便說道,“事情是這樣,老七你給三哥說說。”說罷,頭也不抬一下,自顧自個兒地吃了。
老七看了劉癩子和曲老三一眼,放下筷子,便從頭到尾地把事兒朝曲老三學了一遍。
老七前天帶幾個人下山,在劉家泡子鎮上找活兒下手。找了半天兒也沒碰上合適的主兒,哥幾個餓了,便找了個館子坐下來,要了點吃的,順便歇歇腳兒。
剛吃不一會兒,隻聽到後麵有人說了一句曲老三什麽的,老七心細,回頭一瞅,隻見宋老二正和鎮上幾個混爺兒,在一起又吃又喝地說些什麽。
因為上次在張大姑的窯子鋪裏綁了宋老二,所以老七對宋老二有點兒印象,於是便留心地聽著他們在講什麽。
隻聽有人問到,“宋二哥,聽說你要當爹了,嫂子啥時候生啊,生的時候可別忘了個給俺捎個信兒,俺可是要去看看眼兒哦。都說俺嫂子的奶子大,屁股白,俺想看看俺嫂子的屁股蛋子究竟有多白淨,奶子究竟有沒有麵盆大。”說罷便哈哈地笑了。
宋老二答道,“那還不是一句話,到時候,隨你的便看,管夠兒。”
然後又有人說,“二哥,都說俺嫂子長得又俊,又嫩,一掐一包水兒,啥時候借給俺們兄弟使使,練練槍法。”說罷又是一陣淫穢的笑聲。
這時,隻聽宋老二說道,“這還不簡單,等她生了孩子後,她就閑下來了。你們哥幾個管夠地用,到時候跟你兄弟我吱一聲兒,我好把炕給你們倒出來。叫你們滿炕地橫打滾兒,練個迂迂拙拙。”
接著,宋老二又說,“告訴你們,俺媳婦兒可是個燜著騷的娘們兒,估摸著你們幾個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到時候可別都練得拉胯抽襠啦,我可不管工錢呐。”說罷,宋老二,自己也哈哈地笑了起來。
有人又說道,“老二,聽說你那玩意兒一直不太好使兒,兄弟我狗膽問一句,嫂子肚裏的玩意兒,是你的種,還是你借的種。”
這時,眾人靜了下來,隻聽宋老二答道,“我操,這回你們算是講到節骨眼兒上來了。實話跟你們講了吧,老子是借了曲老三的種,下到俺媳婦那塊澇地裏的。”
宋老二抿了一口酒,又道,“實話說了吧,那天我在曲老三的酒裏下了春藥,那小子是叫我給誑進去的。真的不知道那小子這麽容易上套兒。”
說到這兒,宋老二朝著地下吐了一口粘痰,又道,“後來,我爹知道了這件事兒,曲老三硬是讓俺們家的老爺子給攆出了靠山屯,去了北山。”
宋老二咳了一下,又道,“我是怕他聽到傳言後,毛不愣地什麽時候回來要孩子。所以今個兒把各位兄弟找來,關照一下。將來他要是回來找茬了,還指望著在座的各位幫我托著點兒,老二我不會虧待在座各位的。”
老七學到這兒,曲老三已經明白了八九分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煙,衝著劉癩子問道,“老弟,你說我現在該咋整?”
“咋整? 這事情不是明擺著嘛,淑芬肚子裏懷的是咱老曲家的骨血,這孩子咱們是要定了。”劉癩子一口氣喝了一碗小碴子粥,又說道,“來這兒之前,我替你想好了。這不,給你帶來了一千個現大洋。”說著便讓老七把一布口袋遞給了曲老三。
然後,劉癩子又說,“這先一個五百塊,你給老宋家送去,把淑芬和肚子裏的孩子帶走。這另一五百塊給你本人。用這筆錢,把你手裏的那個日本娘們兒打發了吧,你老在這兒跟他這麽囚著,也不是個事兒,早點兒斷了那日本娘們兒的想頭算了,一了百了。”
聽了劉癩子的話,曲老三一直沒有言語,隻是一個勁兒地吧嗒吧嗒地抽煙。
他這工夫也在心裏琢磨著說,“也許劉癩子講的是個理兒,要不就按他說的那麽去辦吧。”
送走了劉癩子和老七,曲老三回到家已經是後半夜了。
隻見川子還坐在炕頭上等著曲老三回來,炕桌上依然擺著的曲老三愛吃得酒和菜。川子一見曲老三回來了,揉了揉困乏的眼睛,立馬下炕要去外屋給他把菜熱熱。
曲老三一把攔住川子,笑著說,“我在外邊吃過了,收拾收拾睡了吧,明個兒咱們去沈陽城裏逛逛。”
曲老三端詳著川子臉,看了一會兒, 又說道,“自打你跟我住到這山溝溝裏以來,還哪兒也沒去過呢。這次我帶你去開開眼。”說吧,一口氣吹了燈,一把川子抱上了炕。
屋外,小北風嗖嗖的刮著,把個糊窗戶的紙刮得呼呼啦啦的直響。屋裏,曲老三和川子躺在熱騰騰的炕頭上,一陣緊一陣鬆地折騰著。
遠處,山的那邊,傳來了拉煤出山火車的汽笛聲。這汽笛聲,像一把寒亮亮的刀子一樣,劃破了這山溝子裏冬夜的恬靜,又像是催人遠征的號子聲一樣,不知在這平安的夜裏,驚醒了多少山溝裏熟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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