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歌的詩

我睡了,夢還醒著。
正文

老曲頭(25)

(2005-09-08 17:25:22) 下一個

原創小說:老曲頭(25)

鳥歌

(二十五)

剛是掌燈的時分,曲老三的爬犁便進了六家泡子鎮子。在大車店旁,曲老三把那倆個捎腳的一男一女放了下來,,就直奔宋老二的家去了。

一路上的聊天,曲老三大其概也聽明白了個四五六。這兩個人是共產黨派下來搞土改的幹部。那男的叫張祝,是個管事兒的頭兒。是那女的叫劉亦,是沈陽城裏剛畢業的大學生。

曲老三真的沒想到,這世道變得這麽快。小日本才走了沒一倆年兒的工夫,共產黨便又鬧回來了。看這陣勢,這回共產黨可是占了上風。沈陽那邊,聽說國民黨的軍隊已經吃不住勁了,聽說一些個有錢有勢的人,都在打算往海那邊撤。看來老蔣這回是真得要歪泥了。

沒一袋煙的工夫,曲老三便來到了宋老兒的小院子門前。拴了馬,撲打了一陣子身上的雪花兒,門也沒敲,便徑直進了宋老二的院子。

曲老三這次回來的目的十分明白,就是要把事情跟宋老二挑開,把淑芬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帶走。

進了門兒,也還不見個人影兒。曲老三一步跨進了裏屋,抬頭一看,隻見淑芬一個人蓋了一床大棉被,躺在炕頭上。幾個月沒見,淑芬的人,明顯的憔悴了許多。

曲老三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淑芬,說道,“你這是咋地啦?有病有災的也得找個大夫紮呼紮呼,不能以個人硬挺著,這對大人和孩子都不好。”曲老三說著,便環顧了一下四周,見淑芬身旁有一碗溫乎的小米粥,便端了起來喂了淑芬兩口,又問道,“宋老二呢,他這工夫跑到哪裏去了?”

淑芬笑著看了曲老三一眼,說道,“三哥你回來了啊,回來了就好。”說罷,趁著曲老三不注意,淑芬轉過頭去摸了一把眼淚,又接著道,“前兩天俺看過大夫了,他說我腰子不好,腿有點兒腫,是胎帶的,孩子生下來就好了。”說到這兒,淑芬把身子往上挪了挪,又說,“老二這些日子欠了不少的賭債,見天兒地不著家,窩在他爹那兒躲債哪。”

曲老三聽了這話,氣的把兩個棉手捫子往身後一甩,說道,“這個王八犢子,俺這就去找他去!”說著,曲老三便三步並著兩步,跨出了大門,上了爬犁,直奔靠山屯宋老爺子的宅子去了。

到了宋老爺子家的門前,曲老三氣的連馬也沒栓,便直奔屋裏去了。誰知這麽巧兒,這會兒正趕上老宋家的飯桌子。宋老爺子,宋老二和幾個六家泡子鎮上的小混混正在喝著吃著呐。宋老二一見曲老三“蹭”地一下子冒了出來,先是嚇了一跳,定了一下神兒,看了一下四周,心裏有了一點兒譜兒,說道,“三哥,你啥時候回來的,還沒吃吧,快上桌,一起吃點兒。”說罷,趕緊看著宋老爺子的臉色。

這時,宋老爺子不緊不慢地放下手裏的酒杯,白了一眼宋老二,心裏十分不滿他那個熊樣兒,閉著眼睛說道,“老二,你三哥今天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老三,都是爺們兒,有什麽話就當著眾人的麵說罷。”說罷,宋老爺站了起來, 走了幾步,坐在了太師椅子上。

曲老三看了一眼眾人,說道,“俺曲老三是個爽快人,這裏是五百塊現大洋,俺想跟你們老宋家吱一聲, 淑芬我今個兒就帶走,以後咱們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說著,曲老三把錢袋子往地下一扔,便要轉身離去。

宋老二這是“蹭”地一下竄到了曲老三的前麵,一把攔住了他,瞪著眼珠子說道,“曲老三,淑芬肚裏揣的是咱老宋家的香火,她可以跟你走,但是孩子你得給我留下。”宋老二看了一地上的錢,冷笑道,“曲老三,你拿來得這麽多錢,是不是你那個拜把子的土匪兄弟劉癩子,把從我爹這兒崩去的大洋又給了你了吧。”

然後,宋老二又圍著曲老三轉了一圈,說道,“三哥,你現在是誰的錢你都敢使了。說話也不看個地方。”說罷,一揮手,對著那幫子狐朋狗友說,“上,今個給我把他給廢了,省得他以,後再來找麻煩。”說時遲那時快,那幫子人呼啦地一下擁了上來,幾下子就把曲老三打得鼻青眼腫,爬不起來了。然後,又一把把他扔到了老宋家的大門外的雪地上。

曲老三十指扣著厚厚的積雪,一步一步地爬上了他的爬犁,剛想握住馬的韁繩,突然感到頭部一陣劇痛,一下子又暈了過去。

等到他在睜開眼睛時,他已經躺在一鋪熱乎乎的炕頭上,他覺得這個地方挺陌生,便要爬起來,這是,一個女人端了一碗熱紅糖水向他走了過來,見他醒了,便說到,“老鄉,你可醒了啊,你可是睡了七天七夜啦。“說著,這個女人便坐到曲老三的身邊,開始一口一口地喂他紅糖水。

曲老三覺得這個姑娘好像在那見過,麵晃晃的,便問道,“姑娘,俺這是在那啊,俺咋會到這兒來的呢?”

姑娘笑著說,“老鄉,你不認識我啦,我就是那天搭你的爬犁的那個人,我叫劉亦。”說著,劉亦又說道,“那天早上我和我們張隊長去靠山上屯搞調查,在路上,看見你躺在爬犁上,好像受了傷似的,所以便把你拉回了我們的住地。這回好了,你醒了,我這就去給你弄點兒小碴子粥來。”說罷,這個姑娘便去了外屋。

一晃兒,半拉子月過去了。曲老三在劉亦的照顧下,很快的恢複了。劉亦白天出去搞調查,搞土改。晚上回來,除了給他換藥洗傷的,還給曲老三念一些個小紅本本上的事兒,什麽土改啦,革命啦,地主啦,階級啦。反正這些個詞兒挺新鮮的,搞的曲老三一會兒明白,一會兒糊塗。有時會經常搞出些個笑話來。有一次,劉亦跟曲老三解釋為什麽要婚姻自主,不許父母包辦。曲老三聽到這兒,搖起了頭說,“這個俺不讚成,俺媽要是在我打小時給俺辦了個媳婦兒,俺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打光棍啊。“聽了曲老三的這番話,搞的劉亦是哭笑不得。

這天,曲老三覺得身子骨比較輕了,打算去鎮那頭打聽打聽看看淑芬怎麽樣了,是不是生了。剛走到半道兒,一下子碰到了老七。兩個人鑽進了附近的小館子,嘮了起來。原來,劉癩子有一陣子沒了曲老三的音信兒,心裏有點二急,便差老七下來打聽打聽,沒承想一下子就讓他給撞上了。

曲老三一五一十地把他去宋家大院的事兒對老七學了一遍。老七一聽便火了,說道,“三哥,這事兒我看就這麽定了,年三十兒那天晚上,我帶幾個兄弟過來,咱幹脆就把他老宋家大院一把火燒了算了,省得他再他媽叫他在這一帶耀武揚威。”說罷,老七又從兜裏抓了一把現大洋地給了曲老三,又說道,“就這麽著了,三十兒晚上,咱們在靠山屯的村頭會合。”

年根兒近了,有錢的人家賣麵賣肉要包餃子過年。沒錢的人家,連喝西北風都找不著北。土改工作組在靠山屯的工作進展受到了很大的阻礙,大地主宋大發在靠山屯的根子很深,勢力很大,沒有哪個農民敢挑頭和他對著幹。

這天,工作組長張祝有也搭無也搭地對曲老三講起了這事兒,曲老三說,“活人還能叫尿給憋死了,這事兒好辦,你就交給俺吧,俺包你大年初一,帶著靠山屯的老鄉去老宋家的糧倉開倉領糧。”

張祝扶了一下眼鏡兒,說道,“此話當真?”

曲老三笑著拍了一下胸脯,說道,“你是隊伍上來的人,俺說話能騙你嗎,再說了,就衝著你們救了俺這檔子事兒,俺也得幫你這個忙不是?”

張祝仍然疑惑地看著曲老三,心裏想,“這個老鄉的覺悟怎麽一下子提得這麽高,平時我怎麽沒發現呢?看來群眾裏的力量真是無窮的。”

這會兒,劉亦走進了屋裏來,抓起水瓢兒,舀了一瓢水,咕嘟咕嘟地一口氣喝了半瓢。張祝看這風塵仆仆的劉亦,心裏說,“曲老三的進步,與小劉對他平時的政治教育也是十分不開的,在這件事上,劉亦同誌也是有貢獻的。”

蹲在一邊抽煙的曲老三,看著這兩個隊伍上來的人,心裏說,“這兩個人辦事兒還算透亮,俺這回就幫他們一把,與公與私都值。”

這時,天又飄起了雪花。遠處傳來了零星的爆竹聲,今個兒是臘月二十九,小年了,家家戶戶都要請灶王爺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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