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曲頭(15)

原創小說：老曲頭(15)

鳥歌

（十五）

天一點點放黑了，路上一絲風也沒有。張大姑一腳深一腳淺的來到了老宋家大院。

進了院子，張大姑便一屁股坐在宋家大院的青石板上，順手從她的大襟上衣裏拿出一封信，扯著沙啞的嗓子哭喊道，“來人啊，不好啦，要出人命了。”

宋老爺子這時剛剛吃完晚飯，正躺在炕上，用它的大壺水煙袋，抽著他的關東老旱。突然聽見院子裏一陣吵雜聲，便登上鞋子，來到了院子。

“張大姑，你這演的是哪一出啊？”宋老爺子了解張大姑，就像他知道他自己褲襠裏有多少個虱子一樣。心裏嘀咕著，這老娘們兒，今個兒一定又是拿著老二的賬單，來崩銅板來了。

想到這兒，便又說，“張大姑，還沒吃吧，到我屋裏去，有話咱們慢慢說。”說罷便把張大姑扶了起來。

宋老爺子心裏有數，老二在張大姑那兒惹得事兒，是沒有一件事是可以掛在臉上的。這種丟人現眼的事兒，還是讓院子裏的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進了宋老爺子的屋子，張大姑屁股還沒坐穩當，宋老爺子便一把拿過了她手中的信，一邊讀一邊問道，“那人是誰？你認不認識他？”

“咋不認識他？劉癩子，原來就是你們靠山屯的人渣啊。”張大姑現在的氣有些勻了。

宋老爺子一聽說是劉癩子，心裏一下子明白了八九分。他知道，曲老三和劉癩子是拜了把子的兄弟。前幾天，他讓曲老三吃了個啞巴虧，今個兒劉癩子是找上門來討債來了。

人算不如天算，看來我老宋家祖上墳塋地的清煙，還是不足興啊。想到這兒，他真後悔當年沒堅持叫皇軍把曲老三給廢了。

光複的前一年，他聽說曲老三和劉癩子倆，為了救一個好象是八路的人，把一個皇軍給殺了。於是他便把這事兒，報告給了鎮裏的維持會長和村裏的保長，但是那倆人都是曲老三的本家，這事兒便被壓了下來。後來小日本在東北憋了茄子，他曲老三也他媽的揀了一條小命兒。要是當年把曲老三廢了，他宋老爺子今個兒那會攤上這事兒啊。

這事兒越想越窩火，但是又一轉念，老二現在在人家手裏，今個兒他宋老爺子不吐血，宋老二就會橫著從那窯子鋪裏出來。

想到這兒，宋老爺子問道，“張大姑，這錢是送過去，還是他們過來取？”

“過來取？劉癩子隻給你兩個時辰的寬限，我看你還是快點帶上錢，救人要緊。”張大姑捋了一把頭發，不耐煩地說。

宋老爺子知道張大姑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弄不好，誤了時辰，不敢保劉癩子會不會撕票。

於是，包了十個現大洋往張大姑懷裏一懟，說道，“張大姑，你就是我們老二的再生父母，你在這兒等一下，我這就張羅錢去。”說罷宋老爺子，便拄著拐杖出了屋子。

再說逍遙宮那頭，劉癩子看著綁在椅子上的宋老二，估摸著張大姑也該回來了。正在這時，老七走了進來，“司令，宋老爺子在樓下請您下去。”

劉癩子拔開窗戶一看，宋老爺子正坐在大廳的太師椅上，千龍拐杖拄在兩腿之間。他朝老七揚了一揚下巴，說道，“還是老規矩，先點錢，後交人。”

宋老爺子把五百個光亮亮的現大洋，交給了老七，指望能見一麵劉癩子，打聽個事情的緣由。這時，隻見張大姑扶著蔫了吧唧的宋老二，來到了宋老爺子的麵前。

“劉司令呢？”宋老爺子這次沒敢叫劉癩子，問道。

“他們從後門走了，說是下次有工夫再去府上拜訪。”張大姑無精打采地說，然後打了個哈欠，那意思是不早了，她要送客了。

“還要再去俺的府上拜訪？我操他劉癩子的先人，這王八犢子是打算和我們老宋家沒完沒了呐。”宋老爺子聽說劉癩子拿了錢就走人，跟他連個屁都不放一下，氣得他覺得肝都疼。他看了一眼身邊臉色蒼白的宋老二，一句話也他媽的不想說。

宋老二看著快要氣背過氣的宋老爺子，叫了一聲，“爹。”

宋老爺子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宋老二，哼地一聲，拄著拐杖朝大門走去。

屋外，早秋的小風，有點兒見涼。月亮走在雲裏，一會兒亮，一會兒暗，照的路邊的樹影時隱時現。今個兒的月亮，真是有點兒叫人合計不出來味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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