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老曲頭(14)
鳥歌
(十四)
酒過三巡,劉癩子抓起了一個雞大腿,狠勁兒地咬了一口,問曲老三道,“三哥,你是咋搞得,混到今個兒這田地了呢?”
曲老三放下酒杯,擰了一鍋煙,吧嗒了兩口,一股清煙潦潦地在兩個人之間環繞了起來,
曲老三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曲老三也算是一個黃土埋半截子的人了。玩了一輩子的老鷹,到末了,叫鷹啄了眼睛。”然後,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囫楞個兒吐給了劉癩子。
劉癩子這個人辦事兒毒歸毒,但是為人還是蠻講意氣的。
他還沒等曲老三把話兒叨咕完,便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抓起身邊的盒子炮,“嘩啦”地拉一把栓子,“三哥,這老宋家也他媽的欺負咱們老曲家沒人了。這麽著,三哥,你看你兄弟我怎麽給你出這口惡氣。”
曲老三瞪了劉癩子一眼,說道,“老弟,你可不興亂來啊,話又說回來了,是你三哥我先對不住人家的,一得一失,咱和他老宋家也算扯平了。”
劉癩子看了一眼曲老三,狠狠地說道,“三哥,你能咽下這口氣去,俺他媽的不能。老宋家的那幾頭蒜,沒他媽的一個是好東西。”說到這兒,劉癩子朝外頭喊了一句,“老七,把你的家夥拾搗拾搗,明個兒跟我下山取貨去。”
第二天的下半晌,劉癩子帶著老七,一副山裏的商人打扮,來到了劉家泡子鎮的西北角。鎮上有名的窯子鋪逍遙宮,便位於這裏。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逍遙宮的門廳,老鴇子張大姑便迎了上來,“喲,劉老板來啦,貴客啊,小紅快下來接客人啊。”張大姑知道,每次劉癩子來玩兒,都是到小紅的房裏去,張大姑想這一次也應該是這一出。
沒想到,劉癩子把手一揮,“張大姑,今個兒我想試試咱窯子鋪裏的大紅人兒,於大美人兒,於桂花。你叫她下來吧。”說罷,劉癩子的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獰笑。
剛才十分殷勤的張大姑,臉色一下子變得為難了起來,他知道劉癩子是幹什麽吃的,便拐彎抹角地說,“劉老板,桂花今個兒身子不大方便,再說宋二爺這個月把她給包了月,定錢早都付了,”張大姑見劉癩子的臉拉了下來,便又說,“這樣吧,我叫小紅和新來的小月一起來陪你,你看中不中?”
劉癩子一揮手,說道,“張大姑,我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叫桂花給我下來,”然後,劉癩子一語雙關地說,“老七,把門給我看好囉。我他媽的今個兒要好好地舒坦舒坦。”
張大姑是個明白人,馬上順著杆子往上爬,討好地看著劉癩子,笑眯眯地說道,“劉老板,你看你這話說得就外道了,你來這兒玩兒,哪次不是你說要誰就要誰,”說著討好地拍了一下劉癩子的肩膀,朝樓上喊了一句,“桂花,劉老板來看你了,還不快下來扶他老人家進你的屋子裏歇歇腳兒。”
話分兩頭。這邊劉癩子剛剛和於大美人上了樓去,那邊宋老二便哼著小曲,踏進了逍遙宮的大門。
人剛一進門,便扯著嗓子喊道,“張大姑,俺掏弄了一棵北山的野棒錘子(野人參)來孝敬你老人家,快拿著,買個小笨雞燉一燉,那才叫補哇。”說罷,把人參往張大姑的懷裏一懟,便要去樓上的於大美人的房間。
張大姑一見這陣勢,立馬上前一步,攔住了宋老二,“二侄子,桂花今個兒身子不迂拙,大姑去找小玉來陪陪你。”
宋老二是個明白人,他一聽張大姑這麽說,心裏立馬明白了八九分,身子一橫,臉子一拉,說道,“張大姑,我可是把於大美人這個月都包了,定金也付了,你不能這樣做生意吧。”說罷,便三步兩步衝上了樓去。
樓上,桂花擁著劉癩子進了她的閨房。她一邊給劉癩子沏茶,一邊嬌滴滴地說,“劉老板,這麽些日子也不來看看俺,把俺都想死了。”然後把茶杯往炕桌上一放,腆腆地說,“今晚俺可就都隨你了。”說罷就要解衣寬帶。
劉癩子笑眯眯地說,“大妹子咋這麽急啊,日頭還高著哪,過來陪俺嘮嘮磕兒,好事兒在後頭呢。”
劉癩子的話還沒落地,桂花的房門便被宋老二一腳給踹開了。一進屋便罵道,“我他媽的想看看,今個兒是那個王八羔子扒了俺的炕。”
宋老二的話還沒完,劉癩子的王八盒子便頂在了他的腰眼上。
宋老二抬頭一看,劉癩子笑眯眯地看著他,說道,“二哥,家不什兒不好使,還老來逛窯子,看來你小子是銀子多的沒處花了。要不送我那兒一些,老子最近正愁沒錢呐。”
宋老二和劉癩子以前有許多過節。自從劉癩子上山後,他倆很少碰麵,這一次窄路相逢,宋老二想一定是凶多吉少。
宋老二皮笑肉不笑地朝劉癩子說,“你看看,咱都是鄉裏鄉親的,有什麽話好好說嘛,你這玩意兒頂在腰眼上怪滲人的。”宋老二看著劉癩子手裏的王八盒子說道。
劉癩子笑著把搶放在了炕桌上,說道,“好,看你還是個爺兒們,咱明人不說暗話,寫個條子給你爹,叫他在兩個時辰之內,送五百塊現大洋過來。不然的話,不要說我不客氣。”
“劉老弟,你看這是不是多了點兒。”宋老二看著劉癩子,低聲地說道。
這時,劉癩子把炕桌上的王八盒子拿了起來,照著槍口吹了一口氣,“啪”地一聲打開保險機,說道,“我自打入道以來,還沒有人跟我討過價還過價。我操你祖宗,今個兒你到底是寫還是不寫?”
宋老二的腿有點兒發抖,“我寫,我寫,”他看了一眼躲在牆角的桂花,說道,“給我筆和紙,我這就寫,我這就寫。”
宋老二的那張葫蘆瓢一樣的臉,像似被夏天的雷雨澆一遍似的。豆瓣兒大的汗珠,順著他的臉直往下淌。
這時,隔壁的房間裏,不知道誰哼起了東北小調,《王二姐思夫》。
“……她頭不梳,臉不洗。
小脖頸兒,好象大車的軸兒。
……王二姐兒她在北樓,眼淚汪汪啊。
叫一聲二哥哥,咋還不還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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