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不考試

這個還是朋友小國的故事。上一篇講的是他高考報誌願，這一篇講的是他初升高考試d的經曆。


中國的考試製度，一考定終身，中考、高考皆如是。許多人在考試的那一天陰差陽錯，整個人生就為之改觀。

小國家祖祖輩輩是農民，他父親雖然不識字，卻頗有見識，知道上學是孩子走出村莊的唯一的路，所以對他上學全力支持。

初中升高中考試那天，瓢潑大雨下了一夜，到早晨毫無停止的跡象。一大早小國背起書包，跑到村頭的同學家去集合。村子離學校有八裏地，他們五個男孩子總是一起去，一起回。

陸續有全身被雨澆得濕漉漉的孩子跑進屋來，人終於到齊了，大家準備出發。同學的父親從屋裏出來看看外麵說：“下這麽大的雨，考什麽試，肯定不考了，都在家裏歇著吧！”

在城市裏上班的人有平時和周末的概念，周一到周五工作，周末休息。而莊稼人的作息是跟著老天爺走的，天好就下地幹活，下雨天就在家休息。所以下雨天就相當於星期天，人人都窩在家裏不幹活，祖祖輩輩如此，都已經根深蒂固在腦子裏了。

孩子們聽大人這麽說，高興地扔下書包，撒歡兒地開始玩了起來。
玩了一會兒，小國說要回家了，他想回去跟自己爸爸說一聲。

他爸看見他回來了，有點吃驚，聽了他複述同學父親的說法，沉吟道：“學校不比咱幹農活，考試是在屋裏考，下雨天也一樣可以考，不見得就取消，你還是去學校看看吧。”

小國聽了爸爸的話，重新背起書包，穿過雨幕沿著山路一個人向學校跑去。

一口氣跑了八裏地來到學校，身上已經全濕透了，雨水順著下巴衣袖褲管滴滴答答地往下淌，這時距正常上課時間已經晚了半個多小時。

教室裏靜悄悄的，同學們都在伏案專心地答卷。

考試，正常舉行！

他當時想，完了，自己來晚了，趕不上了。沒想到老師看到了他，馬上招手叫他趕緊進去。

原來那天因為下雨路難走，學生們又都住得遠，所以很多人都遲到了。校長臨時決定將考試時間延後半個小時，這樣小國僅晚了五分鍾，得以參加考試。

那次，他以全縣第三名的成績考上了高中，高考時順利考上了大學，後來又上了研究生，然後考了托福出國，現在在美國大公司裏當工程師。

他的那幾位以為下雨天不考試的同伴，至今仍在家鄉種地，其中有一位混的比較好，在走村串鄉收購廢銅舊鐵。

[xglforever]

謝謝callmesir, 謝謝蔡真妮，謝謝jennyma,謝謝你們的感同身受的理解。這不光是對我個人經曆感受上的認同，乃是對普遍農村貧窮和愚昧的理解。我會抽空給真妮提供更詳細的第一手資料的。

[jennyma]

這個故事是真的？無語。
抱抱小時候的xglforever ！看得眼淚汪汪的。像是故事裏才有的事。祝福你！

[蔡真妮]

回複xglforever的評論:callmesir 說你寫得真好，的確好，看得我熱淚盈眶。謝謝你把這些寫下來和大家分享。
不知你是否願意把自己的經曆再寫的詳細點，我把它拿出來成一篇文章？你可以給我發悄悄話。

[callmesir]

我覺得珍妮姐姐的咖啡屋應該在下設幾個單間阿什麽的，樓下寫得真好。

[xglforever]

非常真實！那是80年代早中期的事。 我姐姐是1982年中考時考上衛校的，家裏總算有一個孩子跳出了農門，拿到城市戶口。兩年後，我中考成績不夠上中專，隻能上高中。當時我們村莊一男孩本來跟我姐姐同學，因留級兩年，也就是初三共上了三年，結果在我中考那年他考上了中專師範。他家裏殺豬請客慶祝,好不熱鬧。而我呢隻有眼巴巴地看別人高興的份。自己卻垂頭喪氣，怎麽也高興不起來，雖說上的是縣城的一所重點中學。我的中考錄取通知書不知為什麽比真正開學日期還晚到一周，當時是傻傻地幹等也不曉得去打聽打聽怎麽回事兒。那年夏末我母親因搶收稻穀全身被大暴雨淋濕，落下個全身疼痛不能動彈的毛病。我上完高中第一學期之後，母親的身體還不見好轉。我有兩個弟弟，當時一個小學快畢業， 一個在上初中。我們三人得有一個要休學才行。比較起來，我的劣勢是我是個女孩，但我的成績卻很好。而大弟呢占盡了優勢，他是最聽話，最受寵，成績也很好，還是我們家學習最自覺最用功的一個。小弟弟呢還小，很調皮，他要是休學對家裏也不會有什麽幫助。這不明擺著的，就是我不能再繼續上學了。可就在這緊要關頭，第二學期開學前春節一過，我母親能下床了。於是我的學業又得以繼續。......現在的我在美國當護士。當初不想當老師卻有過當老師的經曆，當初不想學醫現在卻從了醫。人的命，天注定啊。記得小時候，因我長得瘦小，父母親戚都為我擔心，我二媽（就是我二伯母，可別誤會是我父親的二奶）常說我“二兩蔥頭都拎不動，將來該怎麽辦呢？”我也清楚地記得，在我上小學的時候，我跟我父親說過：“隻要你讓我讀書，我保證能考上大學。”沒想到父親很開明，他也立下豪言壯語：“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讓孩子們上學！”這話是在他遭受別人嘲笑的時候說的。那正是我們家窮得叮當響的時候，是別人家住不漏雨的房子而我們家住的卻是外麵下大雨裏麵下小雨的房子的時候，因為那時候別人家孩子在掙工分而我們家孩子卻在上學，別人家進帳而我們超支。這一反一正，差距能不大嗎？我老公認識我的時候，我們家的房子還是土牆瓦頂的（稻草頂是在我姐姐衛校畢業工作好幾年以後才被換成瓦頂的），他形容我們家的房子是延安窯洞的遺址，很是真切。後來我兩個弟弟出息了，發財了，老家才被徹底地卷土重修了，可我父親卻沒住上幾天新房子就走了。 他老人家走的時候可真是揮一揮衣袖，沒帶走一片磚瓦，也沒一點牽腸掛肚。

不好意思，在這裏借真妮咖啡屋一角，憶起苦思起甜來了。我很珍惜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想起我一位 RN 中國同仁，此人是上 PM SHIFT 的,她老跟我說：“DAY SHIFT 多忙多辛苦啊！我是不敢上DAY SHIFT，你還不如也換到PM SHIFT來。”次數聽多了，我有點不耐煩了，就跟她說：“再苦再累也比我在農村盛夏時節下水稻田割稻插秧時頭頂烈日腳陷曬得滾燙的泥水小腿上還有螞蟥在吸血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倍。”從此以後，她再也不鼓勵我換班了。我現在真的很知足。

再次感謝真妮對農村事跡的關注！

[bbbbtttt]

這個故事應該是真實的，應該發生在70年代後期。那時中專大部分是從高中招生。

[cloudhk]

這就是文化資本。即使經濟發展，很多東西積重難返，要縮短差距也需要一個過程。

[小刺蝟9]

人和人差距就是這麽來的

[callmesir]

本人作證，絕對真實

[退隱老妖]

這個故事真實嗎？初升高是非常重要的考試，中專也在這個時候招生，很多農村孩子就是在這個環節得到城市戶口，對農村學生來說是非常好的機會。除非是非常非常愚昧的農村（我看不像，因為一個村子裏有5個上初中的孩子之多），否則絕不會把這個當兒戲的。中國有千年大考曆史，進京趕考能因為風雨改期嗎？農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