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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青年報冰點專欄記者董月玲就育兒問題在電話裏采訪我的時候，我提到我們家兩個大孩子都是自己做早飯吃。
她聽完沉默了片刻，然後遲疑地問道：“那麽——你每天早晨是有其它事情要幹嗎？”
我當即回答道：“沒有，早晨能有什麽事？兒子上學的時候我肯定在睡覺，女兒上學的時候我多數時間在睡覺。”
說完了才意識到她問這句話的潛台詞是什麽，當時臉就有點發熱。
她說：“這和國內的情況差得太多了。國內的父母們都擔心孩子早晨吃不好飯會影響上午的學習，都是早早起床把飯做好，端到孩子麵前，看著孩子吃飽了才讓孩子出門。”
她這樣一說，我更加羞愧了。
自問是不是對孩子的付出太少了？
之後有一天，良心發現的我在小州起床的時候也跟著起來了，他一般是六點半起床，七點一刻出門坐校車上學。
小州洗漱完畢來到廚房，看我哈欠連天地站在爐台前麵，問道：“媽，你怎麽起來了，今天有事嗎？”
我說：“沒什麽事，你早晨想吃點什麽？我做早飯給你吃。”
小州說：“沒什麽事你睡覺去吧，我自己能弄。”
說完，拿出鍋來放到爐子上，開火，拿出兩片麵包放進烤麵包機裏，這時鍋熱了，倒油，從冰箱裏拿出一個雞蛋打進去，麵包機響了，拿出烤好的麵包，又倒了一杯果汁，這時鍋裏的雞蛋也差不多了，翻個個，關火，拿出盤子盛出雞蛋。
前後不到五分鍾的時間，早飯就準備好了。
中間我幾次想伸手幫忙，都沒趕上趟。
小州開始往麵包上抹奶油，我在他對麵坐下，小州又問了一句：“媽，你有事嗎？”
此時我有點無奈地說：“我沒事，看看你吃飯。”
他聳聳肩，繼續吃東西。
但是，顯然地，他很享受清晨一個人靜靜的獨處的時光，我的存在打擾了他。
七點一刻我送他到門口，發現他出門後立即望了望左邊的天空，又把頭扭到右邊向遠方遙望了一番，我猜測他是想看看這一天的太陽是打哪邊出來的。
七點半，九歲的女兒起床了，聽著她“乒乒乓乓”地梳洗，我不由得露出笑容，她不僅說話聲音大，做事弄出來的聲音也比別人大。
等到她進了廚房，我又問她：“凱麗，你想吃點什麽？媽媽做早飯給你吃。”
女兒同樣很奇怪地看了看我，然後回答：“嗯，讓我想一想。”
“我今天想吃“Apple Jacks”（一種麥片的名字），喝豆漿，還要吃一個蘋果抹花生醬。”
我問她：“你想不想吃雞蛋，媽媽可以煎雞蛋給你吃。”
她回答：“不要，我今天不想吃雞蛋。”
然後從櫃子裏找出她想吃的那種麥片，從冰箱中拿出豆漿倒進碗裏，放到微波爐裏熱了一分鍾，又拿出一個蘋果，洗幹淨了，用刀切成四瓣，放到小盤裏，再拿出花生醬放到桌上。
前後不到三分鍾。
我在旁邊問：“你吃這些夠嗎？要不然媽媽給你煮個雞蛋吧？”
她搖搖頭：“媽，我不想吃雞蛋！”
顯然，我幹涉了她吃早餐的選擇。
坐在那裏看她吃早餐，女兒也有點不習慣的樣子問道：“媽，你今天有事啊？”
此時，我頭上已有黑線冒出來了。
她從七歲多就自己吃早飯，早已不習慣有人在旁邊盯著看她吃東西。
女兒吃完飯把碗放到水槽裏就彈琴去了，她一般上學前彈半小時的鋼琴。
我們家兩個大孩子都學琴，但是誰也不用我陪，他們學到哪裏，彈到什麽程度，我一概不知道，都是他們自己掌握。老師上課我也不在邊上看，既然不用陪練，也就不用陪學了。
因為我一陪，就忍不住指手畫腳，大人孩子都不愉快，幹脆就徹底放手。女兒要是幾天沒練琴，我就問：“你是不是不喜歡彈琴了？如果不愛練，那就不學了吧？又省事兒，又省錢。”
她立即乖乖地去練去了。
怎麽扯到練琴上麵去了？
接著說做早飯。
在悠揚的琴聲中，老公起床了，我趕緊迎上前去諂媚地問道：“老公，你想吃什麽早飯？我給你煎個雞蛋好不好？”
老公看看我：“哇！今天怎麽待遇這麽高，老婆親自給做早飯？什麽都行，老婆做什麽都好吃。”
乍一聽這話是好話，仔細想想就不對味了。
不過，總算有人讓我給做頓早飯了，機會來之不易啊！所以別節外生枝，趕緊拿出雞蛋，坐上鍋，煎蛋。
容易嘛，等了一早晨，終於煎成了一個雞蛋。
那天因為起床太早，白天一整天都頭昏腦脹的。
從此再也不幹這損己不利人的事了。
仔細想想，孩子自己做早飯吃，雖然吃得可能多了少了，哪天的營養或許不全麵了，但是他們有自由，可以自主，無拘無束地自己做選擇，這也是另一種幸福。
如果讓孩子自己選，他們會讓媽媽給做愛心早餐呢？還是選自己做主自由進餐呢？
我們家的孩子已經用行動明確地告訴了我。
孩子自己做早飯，對於我來說，最大的好處是可以安心地睡懶覺，孩子鍛煉了自理能力隻是副產品。
去年我有個老朋友的女兒來我們家做客，她差不多20歲左右，到的當天吃過晚飯後，我就打開冰箱凍箱像向她一一介紹裏麵各種中式早餐西式早餐，並說明天早飯你想吃什麽，什麽時候吃，全由你自己決定，你不必等我們，我們各人挑自己喜歡的吃。她一口答應，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如此，可第四天，我接到她母親一個長途電話，她先問了她女兒的情況，然後非常委婉地說: 你們家早飯都是自己做自己的? 那麽多人上灶台會不會把爐灶弄髒啊，我家女兒不會做飯，可能她自己做早飯會給你添麻煩，我們家都是我做早飯，天天翻花樣，今天炒麵，明天餛飩，一個人弄又快又幹淨。我笑著說: 是嗎? 那你比我勤快，你的孩子真是好福氣，我的孩子現在10歲，從她讀小學開始我就沒給她做過早飯，我們家的爐灶本來不幹淨，放心，她自己做早飯不會給我添麻煩。又閑話幾句收線。
我始終沒給她做過一頓早餐，倒是她很快適應了我們家的早餐規則，幾個星期後回到家裏，向她母親大大地推薦，下次給我打電話，她母親說她現在也不管早飯開始睡懶覺了。
其實我自己從小學一年級就是(給全家)做早餐，(給自己和弟弟)做中餐，還要準備晚餐(熱菜是媽媽下班回來炒)。那時曾想，將來有了孩子，一定給他們做早飯，讓他們享受賴床的滋味。可是到了他們長到自己能拿動飯鍋了，我就順水推舟地放棄了。不好意思啦。
是啊，我們的中國胃是改不了的了，我家晚飯也是一定要吃中餐的。
另一方麵，國外的早餐，跟國內比，無論品種的多樣性還是可口性，都差遠了。做中餐就是麻煩，費時費力。我每天大把的時間都花在做飯上了。如果一日三餐都吃西餐，頓頓都可以這麽簡單迅速。我就見過美國家庭，好幾個孩子，一人一個熱狗、或者一塊pizza，完事！剛來美國時我就這麽吃的，到第三天我的中國胃開始罷工，趕緊去中國城買來鍋碗瓢盆、油鹽醬醋，開始不怕麻煩地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