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深海墨魚文章“教育的另類實驗”後所寫

閱讀了墨魚班長的文章“教育的另類實驗”，難免一時感觸。文章的幾十個跟帖或長或短，但少有論壇嘻嘻哈哈灌水的，基本上都是認真的回貼。回帖對西西母親的做法褒貶不一，但是有幾點是共同的：1)中國父母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願望蒼天可鑒；2) 中國的孩子是世界上最苦的---至少是最苦的之一。剛巧這幾天我老爸一位熟人(其實是多年前的鄰居) 因為某種緊急情況委托我給他幫忙----為了他那 15歲的孩子的教育。前天閱讀墨魚的帖子時很想將我這位昔日鄰居為了孩子教育折騰的“故事”寫下來，隻是絕大部分業餘時間基本上都花在和幾位基督教徒的胡掰上去了，寶貴的時間白白注入了太平洋流入了爪窪島，周末又要看書去教堂購物澆水打掃衛生，於是隻得斷斷續續碼幾行字。因為可以理解的原因，我這裏將比較明顯的個人信息 (例如具體姓名和住址等) 略去不提。

我老家這位昔日的鄰居，姓龐，八十年代早期畢業的大學生(可能是大專，具體我也不很清楚)，可以算是我老爸的朋友，我也估計還認得這位多年不見的龐先生龐大哥或者“龐叔叔”：)十多年前龐先生就去廣州、深圳發展個人事業，幾經打拚，如今是個有幾千萬資產的小富翁，有一口很流利的英文。龐先生本人不是那種花天酒地的主，所以手中的那些米米，就隻好在孩子身上燒掉，如同西西的父母親一樣。龐先生的第二個女兒年齡尚幼小，但是大兒子已經 15 歲，初中畢業了，眼下馬上就要上高中。

大約兩周前我打電話回家問父母平安時，父親就告訴我，這位龐先生可能要找我幫忙，因為他的孩子 (根據其姓名之漢語拚音簡記為 PXB)原計劃這個秋季來肯塔基州的列克星頓 (Lexington) 的一所私立中學讀高中，因為之前議定好的那位願意接納 PXB的老美家庭可能出了些變故，緊急之餘可能會找我幫助；又說這位龐先生已經從我老爸那裏要了我的聯係方式，包括家裏的座機號碼和手機號碼，以及電子郵件，等。老爸深知這其中的責任非同一般，但是和龐先生關係不錯 (否則龐先生也不會聯係我老爸，對不對)，麵嫩之餘隻好將我“出賣”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我就收到了龐先生的電子郵件，裏麵附了 6 個文件，都是些申請表、龐先生家庭信息和 PXB 個人信息、和中介機構 STS之合同書、私立高中 (肯塔基州的 Sayre School) 開俱備的接受信件，以及和原接受家庭 Evan (略去 Evan 的 FamilyName) 的合約書，等。原來龐先生早幾個月前就委托 STS 找了肯塔基的這所學校，簽訂了合同，現在孩子的簽證都簽上了，機票都買好了(就是今天 8 月 18 號的)，可是前幾天 STS 突然告訴他，原接受家庭 Evan 因為家庭變故，現在不能接受他的孩子 PXB 了，現在STS 正在重新物色學校和接受家庭，緊急之餘估計難度不小，問我是不是原意成為 PXB的接受人。又雲因為情況緊急，他不想推遲來美的時間，所以在征得了我老爸的同意下 (鬼才知道我老爸是不是同意了，嗬嗬)，直接將我的信息遞交給了STS 中介機構，希望我不介意。末了又補充一句，除了合同上簽署的金額外，他願意支付我另外一筆錢，以示感謝。

我看到老龐寄來的郵件就傻眼了。本來，如果能給人以方便，幫幫忙，也沒有什麽，但是你讓我監管你 15歲的小孩，說實話，我還不敢負這份責任，也沒有經驗和精力負這個責任。在這邊“獨立”讀中學的中國孩子，我雖然不認識誰，但是據我所知，很多都是貪玩的主，有些還蛻變成了小流氓，違法亂紀，在街頭或者酒吧打架鬥毆，甚至鬧出人命案。於是我草草回了個簡短的郵件，說幫幫忙無所謂，支付另外一筆錢也大可不必，但是我恐怕承擔不了監管你孩子的責任。這事情一言難盡，打字累且慢，要不你明天適當的時候打個電話給我，電話裏細說如何。電子郵件發出後，我又開始想那個 Evan 怎麽突然退出，是不是個騙子；這個 STS 又是個什麽組織，是不是個提籃子的皮包公司。先查了查這個STS，發現它倒是有個很正規的網站，總部在美國的亞利桑那 (Arizona) 州，老龐聯係的是 STS在香港的辦事處，隻是其英文翻譯有些地方比較怪，例如“非盈利機構”翻譯成“Not-for-profit corporation”，而通常corporation 就是公司的意思，目的應該是盈利，“非盈利機構”應該翻譯成“Nonprofit Organization”。STS疑點似乎不大，所以我隨後查閱 Evan的信息，主要是他家的地址。出乎意料，他家的地址查居然閱不到！一般情況下，地質如果查閱不到，基本上意味著那個地址處的房子是新建的。於是我改查附近的衛星圖片，結果發現那個地方是個偏僻的鄉村，附近隻有很稀疏分布著的幾棟房子。而老龐寄來的合同書上寫的是，Evan 是個 Pizza店老板，擁有一匹馬，兩條狗，一隻貓，兩個14-16 歲的男孩，倒也非常具體。從他家養馬來看，那應該是住在鄉村，倒也不似有假，但是 Evan家卻隻有一輛車 (像他家這樣的家庭，有三輛車是很正常的)，還要承擔接送 PXB 來去學校的任務，可能嗎？莫非這是虛假的信息？

第二天中午時分，也就是北京時間午夜，老龐給我打了電話。我直接了當地說，老龐，估計你還認得我，我們以前也算是近鄰，有些話我直說，希望你不要介意。老龐說如此最好。我說，如同我電子郵件裏說的那樣，我可以給 PXB提供住宿，一點關係也沒有，我那地下室空著也是空著，廁所空調一應俱全，能居住的麵積也有 80 多平米，相當於一套小公寓，他也有足夠的空間保證他的privacy。就差個廚房，如果我們在，他可以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因為午餐都會在學校吃)，如果不在，他可以自己燒飯，或者吃麥當勞。所以他的日常生活沒有什麽問題。但是我沒有時間接送他上下學，所以，如果一切順利，他住我這兒的話，他隻有一個選擇，選讀我家附近的公立高中。這所高中離我這裏隻有一公裏，完全可以步行。但是你知道，公立高中的資金是來自於縣政府，學區是縣政府嚴格劃分的，你不是居民，不是納稅人，公立學校很可能不會接受國際學生的，當然具體我不熟。你可以讓 STS 直接聯係學校，STS可以假設我願意給他提供住宿 (host family)。

老龐表示了感謝，又問那你能不能在附近找所私立高中(注：私立學校靠學費維持，所以不在乎誰是不是納稅人，所以這樣的學生一般隻能選擇私立學校)？我說我們這個地方公立學校太好了，小學、初中、高中都曾經入選過 National Blue Ribbon Schools(大體相當於全國重點學校的意思)，所以私立學校市場非常有限，私立初中和高中肯定是沒有。如果要找私立，隻能去別的城鎮找，但是這樣一來，我就不能給PXB 提供住宿和晚餐了。老龐歎了口氣，道，找學校容易，找 host family太難了。又問道，那你能不能在你附近物色個聲望不錯的私立高中，然後在附近以你的名義給他租個房子？資金上你不用太考慮。我道你真放心讓你 15歲的兒子一個人住在公寓裏？老龐歎氣道，當然不放心，但是事到如今我有什麽辦法？我讓你在附近物色個學校，不就是指望你不很忙時給我打個招呼，監督監督一下嗎？我道，你既然考慮租房，為什麽不直接要求 STS給你在全美國範圍內物色個好私立高中，然後在旁邊租房呢？我如果在附近給你找，學校不一定好，而且我們這裏什麽都貴，學費隻怕是肯塔基州的兩倍。老龐歎道，像這種中美中學生互換計劃的學生，除了找到接受學校外，還必須找到願意提供交通和住宿的家庭，不能直接租公寓，否則是違法的。

我道，當然，如果我這裏的那所公立高中能接受 PXB，那就不用考慮別的了，畢竟，就高中而言，通常私立高中就師資和教學而言無法和很好的公立高中相提並論的。你讓 STS先重點聯係這所學校吧，如果錄取了，PXB在學校出色的話，被名牌大學錄取的可能性就很大了。老龐笑道，那自然最好了，他現在的理想就是去哥倫比亞大學，學金融或者航天。你放心好了，他雖然隻有15歲，但是很懂事，老實成熟，彬彬有禮，從來不打電子遊戲，抽煙喝酒更是無從談起，學習也很出色，也很勤奮，長這麽大我從未操過心。他如果有幸去你那裏，不會給你添多大的麻煩的。這不是我吹牛，你可以找你父親證實......

我問道，他即使再懂事，也隻有 15 歲，你真放心讓他一個人出來？比如說你先前找的那個Evans，不是我多疑，我都有些懷疑那個人是不是騙子，因為你合約上的地址是不對的，除非他的住房是新建的。老龐大吃一驚，有這等事？真查不出？我說真查不出，當然不能因此就斷定人家是騙子，但是多留個心眼總是好的。再說你對人家又不了解，PXB去後，他們對他是冷是熱，你怎麽知道，知道了又怎麽樣？他那兩個孩子和 PXB 一般大小，就算不欺負他，你也得憂心他們是不是會將 PXB帶壞對不對？老龐歎道，這就是我為什麽總希望找到個靠得住的 host family 的緣故，哪怕多支付些錢也無所謂。Evans為什麽突然撂下不幹，我沒法知道，但是他們也應該不是騙子，因為他們至今為止一分錢也沒有拿到，我猜他們的小生意是因為受經濟危機的影響，可能開不下去而不得不搬家了。我又問那個 STS 靠得住否，老龐道這個倒沒有問題，我們深圳這次就有六人是依賴 STS 出去的，都辦妥了，就我的  hostfamily 出了問題，哎！

我道，龐叔你為啥一定要讓 PXB 來這裏念高中呢？你讓他在國內念完高中，那時他就有 18歲了，應該成熟很多，那時再讓他過來念大學，不也很好？老龐道，你說的龐叔何嚐沒有考慮過，但是那時選個像樣的大學就很困難了。再說在國內念高中的學生太苦了，整天是封閉式的教育，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如此，龐叔可不希望他繼續受這份罪。現在讓他過去呢？年齡是小了點，但是他自己希望過去的願望很強烈，有這份動力，而且他成熟懂事。再說學語言要趁早，如果現在過去，讓他在美國的高中滾上三年，到時高中畢業，隻要他的英語不拉後腿，隻要他能繼續保持數理化方麵的優勢，他實現他的夢想---進入哥倫比亞大學，比在深圳高中畢業後申請哥倫比亞大學要有希望得多，你說對不對。我笑道，龐叔果然是精明人，說得一點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