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三和鳴凡的故事

 

                      冰三和鳴凡的故事

　　據說冰三的眼睛不但美麗，而且還能發出智慧的光芒，鳴凡非常羨慕。鳴凡略一沉吟，當即決定找冰三學習怎麽樣才能使眼睛能發出智慧的光芒的特技。

　　天還沒亮，冰三還沒有起床，迷迷糊糊中就聽到門鈴響了。
　　“誰呀？這麽早？報曉的蘆花公雞還沒有叫，須知我還在睡懶覺呢。”
　　“是我，是你的網友鳴凡鳴大哥拜訪你三小姐！先說一句，我沒有空手，左手一瓶古典人頭馬，右手一瓶新鮮茅台酒！”
　　冰三盡管沒有睡醒，但是她很善良，很懂禮節，不得不強裝笑顏，從熱被子裏起來開門。

　　門一開，冰三就見鳴凡的腰彎成直角甚至銳角，眼睛眯成了一條直線甚至射線。鳴凡嗬嗬笑道：“冰三小姐你好！”
　　冰三迷迷糊糊地：“冰三小姐你好好？哦對，我好，我好。”
　　鳴凡性格直爽，開門見山地道：“我呢什麽都不缺，就是眼睛不能發出智慧的光芒，所以趁著給你送兩瓶酒的機會，想順便學學你這門特技。”

　　冰三善良，不好意思明著拒絕，於是隻好敷衍道：“這哪裏算什麽特技！功夫深了，自然水到渠成。這確實沒有什麽值得學的，不過那酒是好酒，隔著好幾米遠就能聞到香味，我先收下了。不過我從不白拿別人的東西，注重禮尚往來。我這裏有新釀的甜酒，你要不要帶兩碗回去？”

　 　冰三的甜酒很香，但是鳴凡是吃甜酒長大的，倒是不在乎什麽甜酒苦酒。眼見冰三收下了酒但是似乎不肯教授自己，於是急道：“我呢甜酒可以不要，隻是希望大 小姐賜教幾招，或者教點口訣也成。要是你不肯，我就在這裏躺著不起來，必要時還會嚎啕大哭，給你的鄰居看，讓他們評評理。到時你不要怪我為了自己的目的而 置你的名聲於不顧。”

　 　冰三聽說鳴凡不要甜酒，心裏踏實不少。冰三善良，不忍過於拒絕鳴凡的請求，於是道：“要使眼睛發出智慧的光芒其實不難，不過這是路遙知馬力的細致功夫。 訣竅呢，其實很簡單，歸納起來不外乎兩點。其一呢，就是要善良，能做到心地無私天地寬；第二呢，就是要有必要的才學修為。以後在這兩方麵多下苦工就是，不 過切記不要急於求成。本姑娘十歲時眼睛隻能發出微弱的星光，十二歲時眼睛的光芒也隻是如月色一般淒迷，十五時才能發出中等光芒。至於現在目光如炬，能攝人 心魂，那是多年修習的結果，不足為奇，真的不足為奇的說。”冰三一邊說一邊準備關門。

　 　鳴凡一見冰三準備關門，自己白送了兩瓶好酒，心裏急了，不過鳴凡從小玲瓏剔透，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之古訓，當下遞上十兩五彩繽紛的銀子，笑道：“冰三妹 妹請慢。這善良之術呢，我找荊棘鳥切磋過，這成就呢，雖然不敢和荊棘鳥相提並論，但是也自問是天下一等一的善良人士了，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麽我的眼睛就不能 發光呢？你知道我曆來是相當聰明的。”

　 　冰三捧住鳴凡的國字臉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這鳴凡的雙眸呢，光芒還是有的，隻不過是狡黠的光芒；這鳴凡到底從荊棘鳥那裏學了多少善良，從眼光之中倒是看不 出。冰三很工於心機和八卦計算，“狡黠的光芒”這樣的話自然不肯明說，於是想測試一下鳴凡到底是不是善良。隻見冰三腳底一滑，“砰”的一聲，冰三重重地將 自己摔倒在地板上。當然這一切是冰三故意測試鳴凡的。

　 　鳴凡見冰三一個趔趄，動作優雅飄逸，如仙女嫋娜起舞，然後又摔倒，覺得很好玩，想放聲大笑。不過鳴凡七竅玲瓏，真是太有才了，馬上意識到這是冰三測試自 己；即使不是故意測試，也大可借此機會展示自己的善良。於是竭盡全力將笑容壓抑在心底，換上一副笑臉，再配以驚慌失措，簡直天衣無縫：“啊不好，妹妹摔痛 了沒有？瞧，這地板是硬木的，剛好又沒有鋪地毯，也不知那房產設計商當初怎麽設計的，哎！”跑過去急忙將冰三扶起來，然後要替冰三揉背。

　 　冰三智慧如海，目光如電，自然看得出鳴凡的善良其實不足荊棘鳥，但是冰三是優秀詩人，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於是道：“算了，你不要給我揉背了，你 不會揉，揉得我太癢。鳴凡啊，你濃眉大眼，虎背熊腰的，也算是一表人才，不過恕本姑娘直言，你呢算是善良人士了，為什麽眼睛沒有光芒呢？換句話說為什麽從 荊棘鳥那裏切磋不到什麽呢？那是因為荊棘鳥才學不夠，盡管她是天下最善良的人。當然這樣的話你記在心裏就行，不要當著荊棘鳥的麵去說。今天呢，本姑娘不擺 架子，破例和你切磋切磋怎麽樣才能提高才學的捷徑，不過你得再配我十兩銀子。按照慣例我一般要收取十五兩的。”鳴凡於是滿懷感激地又遞過去十兩銀子。

　 　冰三說：“本姑娘好客，這個天下皆知，中國當代史還有案可查的。所以你今天就在我這裏用早餐、午餐和晚餐，不要不好意思。不過醜話先說，這一日三餐呢， 本姑娘隻能待以粗茶淡飯，因為本姑娘以生活樸素著稱於世，不會因為你這位遠客而去集鎮買山珍海味，來玷汙我的一世清名。這倒不是本姑娘舍不得花銀子。再說 這裏地處偏遠，也不便乘公共汽車。”

　　鳴凡笑道：“冰三姑娘好說，在下是童工出身，吃得苦，耐得勞的，加上後來刻意體育鍛煉，所以一直身強力壯的，冰三姑娘千萬不要心存歉意。”

　 　於是賓主一同用膳吃早飯。席間冰三問起了鳴凡的家庭情況。鳴凡說，以前自己在國營事業單位工作，由於自己道德高尚、為人正直，從來不肯貪汙公款，不肯接 受賄賂，每個月就800塊錢人民幣，所以經常挨鳴嫂子的數落，不過好在自己從荊棘鳥那裏切磋學了怎麽樣容忍，知道要嚴於律己寬於待人，所以從來不還手不還 嘴，換取了家庭團結，再說鳴嫂子美貌如花，我鳴凡也舍不得打。後來鄧小平同誌搞改革開放，我鳴凡依仗自己卓越的才華成了時代的弄潮兒，如今成了一個大公司 的總裁，兼工地包工頭。我的事業越來越興旺發達，鳴嫂子也越來越溫柔賢淑，如今算起來有一年多沒有數落我了。冰三聽了，感歎地說：“這鳴姐姐當得起一個奇 女子的稱號。如今她很知書達理吧？”鳴凡道：“是的，很知書達理，天下少見。”冰三得知鳴凡是老板身份，暗暗後悔沒有提高學雜費。另一邊鳴凡猛讚冰三沒有 架子，和藹可親，冰三也以禮相待，說了很多祝福鳴凡事業興旺、家庭和睦的話，賓主盡歡，不提。

　 　飯後冰三給鳴凡布置了一些作業，重點在於溫習一些詩詞歌賦，以便晚上一起研討時能學以致用，說完就打個哈欠，睡午覺去了。鳴凡則在客廳苦苦研讀，好在他 悟性很強，記憶力很好，根本不用死記硬背就將冰三的作業消化、融會貫通了。鳴凡完成功課後，閑著無事，就打開電視，看動畫片；冰三因為起得太早，耽誤了瞌 睡，還在呼呼大睡，甚至說起夢話來。鳴凡善良，不忍去吵醒冰三。

　 　吃罷晚飯，冰三一看自己的勞力士手表，說：“鳴凡，現在七點了，外邊嬋娟如水，咱們何不去外邊走一走，沐浴於月色之中，一起討論怎麽樣才能提高才學？” 鳴凡花了很多銀子，就是為了這一刻，當然擊掌叫好。兩人於是走了出去，鳴凡還順便帶上了那人頭馬和茅台酒。冰三暗暗後悔沒有將酒藏到隱秘的地方。但是冰三 性格豪爽，所以也就裝出大度的樣子，道：“好，今晚就來個詩文酒會，不醉不休！”

　　兩人來到後花園，鳴凡想早點進入話題，但是卻不知說什麽才最得體，於是試探地說：“啊，今晚月光如塔裏木河甚至長江的流水……”

　 　冰三飲了一小口酒，嘖地一聲道：“對，甚至還如太平洋的流水，以前還有個才學很高的人將月光比作銀河的流水的，那份氣勢和意境呀，著實是高！其實比喻成 什麽流水，道理一樣，隻是感想的規模和程度不一樣罷了。哦，對了，你不是問雙眼發出的智慧之光嗎？這智慧之光啊，就如同一架飛機，這左翼呢，就是藝術，是 詩情畫意；這右翼呢，就是理性和哲學；這機身呢，就是善良，是宗教、神和彌撒。這航天汽油呢，就是你我手裏的美酒！酒客飲酒呢，會想起詩，詩人賦詩呢，會 想起酒。美酒、詩文和天神自古就是相通的，是一體的。《詩經 ·大雅·旱麓》有雲：

　　清酒既載，驛牡既備。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這就是一個明證。那時釀酒不容易，祭祀者將最好的酒奉獻給天神……”冰三邊講邊飲酒，酒瓶已經空了一半；鳴凡忙於做筆記，酒瓶蓋子還沒有打開，拿不準冰 三喝完他那瓶後會不會喝自己這瓶；即使冰三不主動提出要喝，自己這上門求教當學生的，當然要敬老師一杯甚至兩杯三杯的，要是冰三接過去一飲而盡，自己豈不 虧了。鳴凡心裏患得患失，忙打開酒瓶，一口氣喝了三分之一；可這一喝，不但錯失了十幾行的筆記，而且一連幾個飽嗝，一陣酒意湧來，鳴凡頭腦漸漸有些昏昏沉 沉了。好在鳴凡毅力堅韌，咬了咬嘴唇，也懶得理會嘴唇咬破了沒有，繼續做筆記，認真學習。原來鳴凡在家裏聽從鳴大姐的諄諄教誨，時時刻刻爭當模範丈夫，好 幾年不曾飲酒，這酒量自然不可和冰三相提並論。鳴凡從小勇敢，不怕困難，這酒越是厲害，自己就越是要喝，不肯讓冰三代勞，生怕冰三將自己取笑了去。

　　冰三談古論今，縱橫捭闔，天馬行空，從荷馬到普拉斯，從屈原到海子。鳴凡隻覺陣陣酒意襲來，但是他咬緊牙關，一絲不苟地做筆記。冰三看到鳴凡性格如此堅強，暗暗擊掌讚歎，心想我中華有如此鐵血男兒，何愁以後不會騰飛？

　 　一會兒兩人談起了陳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冰三道：“我們來個身臨其境的模擬。剛好我這裏有個空中陽台，就當成幽州台吧。鳴凡大哥，咱們一起登上這虛擬 的幽州台，一同品味陳子昂的詩歌，好不好？”鳴凡對冰三佩服得五體投地，自然拍手同意。兩人一同登上了這空中陽台。冰三道：“鳴凡，你先背誦這首古詩。這 也是我上午留給你的作業。”

　　鳴凡答應一聲，背誦道：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冰三道：“不錯！想不到你記憶力如此驚人！鳴凡啊，你不妨朝前方看看，你看見古人沒有？”
　　鳴凡朝前方看了看，不知何意，但是他誠實，於是搖頭道：“沒有。”
　　冰三道：“再轉身看看，看有沒有什麽人跟蹤我們，有沒有來者？”
　　鳴凡不知何意，但是他誠實，於是轉過身仔細看了看，搖頭道：“還是沒有。”

　　冰三提高聲調，嬌聲道：“再看看大地，看看蒼天，是不是有一種悠遠而蒼茫的感覺？”
　 　鳴凡先看了看大地，但見有的地方芳草茵茵，有的地方滿目瘡痍，風光各異；於是觸景生情，心裏頓時覺得有種酸甜苦辣混合在一起，和著那股酒意一齊湧上心 頭；再舉頭看看蒼天，但見星月爭輝，浩淼無涯，和諧至極，剛剛心中產生的那種苦辣酸甜的味道卻慢慢消逝了，代之而對蒼天產生一種由衷的敬畏感，隻覺自己越 來越渺小，和那股酒意一齊湧上心頭，似乎要在瓊宇太空飛翔，於是答道：“三小姐，是的，有，有！”

　　冰三喝了一口酒，斷喝一聲，讚道：“好！你現在是否流淚了呢？或者說，是否愴然而涕下了呢？”說罷自己已是兩行清淚撲簌而下。原來冰三想到自己的身世，出生在上海，幾歲就漂泊異鄉，直到18歲才重遊故地，看到的卻是物是人非。

　　鳴凡用袖拭了拭眼睛，發現是幹的，於是羞愧道：“冰三，對不起，我沒有流淚。不過我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冰三歎道：“哎，你品得還不夠深刻，不夠投入。喝口酒試一試看看？”說罷自己咕噥咕噥將酒全部喝完。冰三自感身世，頓時淚流如河，一時動情，竟然不顧優秀詩人的尊嚴，低聲啜泣起來。

　 　鳴凡應道：“好的，我試一試看看。”說罷也咕噥咕噥將酒全部喝完。不料鳴凡酒量不如冰三，突然間隻覺頭重腳輕，一個跟頭從空中陽台栽了下來。這一栽不打 緊，倒將酒意栽醒了大半。鳴凡肩膀、膝蓋都跌破了，隻覺疼痛不已，當下強忍怒氣，指著冰三埋怨道：“你這空中陽台下竟然不墊海綿，真是千古奇聞！而且，我 的西服也跌破了，這是我唯一的一件新衣服，回去你叫我怎麽向你的鳴姐姐交代？”說罷就雙淚齊流，傷心不已，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