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大八寺”區片地名真相
(2007-10-09 17:3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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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柏樹位於上海市區東北,地跨虹口、楊浦二區境界,是現在逸仙路、汶水東
路、中山北一路、曲陽路、邯鄲路交匯處四周的區片地名。1984年前屬於寶山
縣江灣鎮。
20世紀80年代,上海曾就“大八寺”(大八字)區片地名有損我民族尊嚴
的問題引發爭議而在市民中展開討論。《新民晚報》記者在采訪了有關部門並走訪
了當地的老居民後,於1986年10月14日發表了“地名三個字,一段屈辱史
”的文章,發出“‘大八寺’不能再叫下去了!”的呼聲。後由秦秉忠(解放後寶
山縣第一任縣長)等五人在市政協六屆五次會上提議,經市有關部門多方調查考證
、聽取意見,在1988年10月經市政府批準,將“大八寺”更名為“大柏樹”
。
石子政
在“抗日戰爭與上海學術研討會暨《上海抗日戰爭史叢書》首發式”上,在濟
濟一堂的學者專家群中,我偶遇本不是會議代表的石子政。他原是名機械工程師,
但對曆史尤其是對上海“大柏樹”地名的曆史沿革頗有研究。會議主持者破例讓他
講5分鍾,然而就是這最後的5分鍾,人們被他激昂憤慨的語氣和神態吸引,隻見
他說著說著“霍”地站了起來,手裏揮動著一本書:“……這是一位愛好和平的日
本朋友送給我的,從中可以看出,上海的大八寺就是為了紀念一名日軍少將而取的
路名。我另外還有許多證據,可以證明日本侵略軍在上海犯下的滔天罪行!”聽著
他一番義正詞嚴的話語,我馬上有了采訪的衝動,於是第二天的下午,便爬上了石
家那暗暗窄窄的木樓梯。
他要以一介布衣之身,擔負起還曆史清白的職責
我首先想看的就是那本日本人送給他的書。這本書名叫《上海曆史導遊地圖冊
》(見題圖),1999年6月由日本大修館書店發行。全書214頁,載有地圖
篇(32幅)、解說篇、附表和索引。我問石子政怎麽會有這本書,他便告訴了我
在虹口圖書館邂逅一位日本人的故事。
石子政本是圖書館的常客。50年代畢業於上海理工大學的他,一直是一家汽
車工具廠的機械工程師,但是從20世紀80年代起,他對曆史發生了興趣,於是
整整14年的業餘時間,他在圖書館裏讀完了1903年到1942年的舊上海《
申報》,成為目前國內享有盛譽的關炯之(趙樸初的舅舅)研究專家。
那天他一進圖書館,就聽有人叫,“石老師來了,快去問問石老師!”原來,
有個日本人正在打聽“福民醫院在哪?”石子政一聽,脫口就說:“就是現在的第
四人民醫院。”那位日本人就對照著手裏的那本地圖冊,邊看邊頻頻點頭。
石子政在邊上湊過頭去一看,覺得他手裏的地圖冊很好,不僅地理位置標得準
確,而且還用不同顏色來表示路名及單位名稱在不同時期的叫法,如長樂路以前曾
叫蒲石路、淮海電影院以前曾是巴黎大戲院,現在的第二教育學院以前曾是日本第
七國民學校……石子政在這本印製精美的地圖冊上,突然發現自己家邊上的一所普
通初級中學以及一連自己平時都忽略的小布店都被標得一清二楚,以一名曆史研究
人員的眼光,他敏感到這本地圖冊很有價值,就問翻譯:“什麽價錢”?翻譯說要
二、三百元。石子政又問:“是人民幣還是日元?”,這時,一直翻看著地圖冊的
日本人開口說話了:“不用不用,我回去後給你寄一本來。”雖然石子政非常想得
到這本書,但是遠隔千山萬水的,他也不曾抱很大的希望。不料過不多久,一封來
自日本國的郵件送到了他的手上,那日本人果真信守諾言,寄來了這本《上海曆史
導遊地圖冊》。
石子政愛不釋手,在讀到地圖16《五角場》一頁時,赫然見上麵用紅、綠、
黑色(黑色為現地名,紅色為30年代日統治時舊名,綠色則是解放前路名)字分
別標有“大八 ”、“大八寺”和“大柏樹”字樣,他不覺怔住了,聯想起八十年
代曾就“大八寺”(大八字)區片地名有損我民族尊嚴的問題展開過討論,可還是
有人撰文認為“‘大八寺’為泛稱地名,並不存在日軍侵華之痕跡”,再對照眼前
這本地圖冊,他不覺渾身難受:連日本人的讀物上都清清楚楚地標明了的地名,何
以有些同胞要口出否認史實的言論呢?這不是授人以柄嗎?
石子政坐不住了,他要以一個中國公民的身份,以一介布衣之身,擔負起還曆
史清白的職責。
曆經艱辛無悔,終求曆史公正清白
在石家局促的居舍裏,在那張唯一的桌子上,石子政一張一張地翻給我看他收
集到的有關“大八寺”地名的地圖。在這些翔實的資料麵前,他如數家珍一一道來
。
他熟練地翻到《上海曆史導遊地圖冊》第121頁,隻見上麵有“大八 /大
柏樹“條目,謂:日中戰爭時,日本軍隊曾在此設立“檢問所”,架設關卡封鎖交
通,並掛上“大八 ”的牌子。此乃是以第一次上海事變中戰死的第九師團的聯長
林大八的名字為此地命名的。此後,日本漢字“ ”,被居民讀作“寺”而逐漸被
“寺”字替代。日本戰敗後,此地被人們習稱為“大八寺”或“大八字”。198
8年由政府改名為“大柏樹”。石子政氣憤地說:“連日本人都承認在上海的侵略
行為,偏偏有人要說‘大八寺’是正宗的中國地名!真是豈有此理!”
他告訴我,1937年以前的中國地圖上,根本沒有“大八 ”或者“大八字
”的地名,在現在“大柏樹”的位置,隻有一個叫“薛家宕”的自然村。
說著他翻出一張昭和13年(即1938年)由日本支那派遣隊第二野戰測量
隊繪製的,上麵標有“軍事秘密”的日本作戰地圖,展開之際,已過花甲之年的石
子政情不自禁地跳了起來:“你看,這裏是‘大八 ’,這裏是‘薛家宕’,我在
上海測繪院檔案室第一次發現這地名時,當場激動地跳了起來,把在場的人都嚇了
一大跳。”
石子政為搞清“大八 ”或“大八字”就是現在的大柏樹,真是把別人喝咖啡
的時間都用在了艱苦的求證上。望著滿頭白發的石子政,我毫不懷疑他此時此刻的
真情流露。
為了搞清“大八 ”的地名就是日軍侵華時留下的罪證,他走訪了許多當地的
老居民。一些老人聽說後,都含著眼淚說:“以前這兒沒有路名,‘大八寺’是日
本人來後才叫開的。日本人在這裏犯下的罪行,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石子政還一頭鑽進檔案館,查到了1948年當地保長的兒子薛永康呈給市政
府的參考提案:為請求廢除江灣日本式地名大八 即大白寺擬請另行命名由。而那
份“軍事秘密”的地圖,則是他第四次跑到市測繪院的收獲。同時,為了使自己的
考證更具說服力,他還考證了在日偽時期以其他日本人名字命名的馬路地名。
在石子政的努力下,“大八寺”的來龍去脈象被篩子濾過一遍,清晰真實地展
現在人們麵前。曆史終於又一次昭然於天下。
■注一:
林大八 日本山形縣人。1924年5月在華曾擔任東北三省保安副司令兼吉
林省長張作相軍事顧問,後又擔任張作霖的軍事顧問。1932年任上海派遣軍第
九師團第七聯隊長,軍銜是大佐。又據1932年3月3日《申報》記載:敵聯隊
長為我擊斃。此聯隊長即為被稱為“敵軍中之中國通”的林大八。
林大八在1932年3月1日的日軍第三次對上海的攻擊中,在江灣嚴家宅西
渡河攻入我軍陣地,我十九路軍戰士靜伏壕溝,等敵人近至三、四米時,奮起搏殺
,林被彈貫穿腹部,抬至醫院就氣絕。三天後被追晉為少將。
■注二:
本頁中“大八 ”最後一字為日文,因網頁無法顯示而呈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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