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天沒事,突然又想,窮人不足憐 !

(2007-09-29 11:56:12) 下一個
<北美時報>徐曼小窗 37 期(9.8.2006.)

徐曼隨想:

< “窮”人不足憐 >

這“歪”理,由來已久

寫下這幾個字先嚇了自己一跳!或許寫《窮人自有“窮”道理》稍好些?這個“窮”字是說靈魂的窮,而非物質的窮,近日時時被一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情愫充盈。

多年前,聽一個90歲的老婆婆說這話時,我的眼睛肯定睜成四方的了,而她的語氣神態舒緩,象歲月。知道她出身望族,家境殷實,自是看不起窮人,這讓我想起劉文采、黃世仁,想起萬惡的舊社會,地主老財怎樣剝削、鄙夷窮人,眼前的老太太雖然慈眉善目,從容淡定,卻不能阻擋我把她定位在“地主婆”上,心太黑!
“這人呐,窮?總有他的理兒哦。”老人兀自又說了一句,便閉目搬弄著一隻金黃發亮有年數的雙瓢小葫蘆不再言語。

11年前,我的頂頭上司、北師大國際經濟係的大帥哥代青也對我說過:記住吧,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我愣了半天神。
四年前的杭州,一個落雨天,我的摯友梁心易一頭紮進了我的房間:“窮人別可憐他,記住!”她紅仆仆的圓臉冒著熱氣,寫滿憤怒,要哭的樣子。

原來出門打車時,她甩脫了出租車司機的“包圍”,直奔三輪車而去,想,反正不遠,還給那些條件更差的下崗工多一個掙錢的機會。於是擇了一個車況不錯、駝背且斷了一條腿的司機,心想別還價還要多給點錢才過意的去。那人自是開心,可到站後他變臉了,堅決翻倍要價,心易傻了,怎麽…?“你做夢啊?這是落雨天!”他暴跳如雷地用棍子“咚咚”敲車,估計他認為這個外地女人一定很有錢,不殺價還加價,不斬她斬誰?!心易氣急亂語,隨即圍上來一群那人的同行,叫囂起哄要打她。她掏了一張整鈔,扔了句:“別找了,下輩子你還瘸!”走了。
素來善良的心易這話說的太苦毒,估計她是氣暈了。突然當年那位老人的話涼颼颼地冒上腦際:人之所以窮,總有他的道理。一時竟無語。

“我被炒了,唉,苦命,又失業了!”這是前天老友打電話過來時的第一句。
“喂,等等!你說什麽?失業了?你何時就業了?上禮拜天你不還托人給你找工麽?”
“誰說不是?但三天前你介紹的那個西人牧師幫我找了份工,西人開的診所,倒是full time,說好聽的是牙醫助理,說難聽的就是打雜……”。
“那不是很好?咱們倆成同行啦,別謙虛,不懂的就問我哈!”
“我怎麽能跟你比?你是part time,還能寫作,我算什麽啊??”
“你要的不就是full time工麽?還說有班上、有人要就好,怎麽又這樣說??牙醫助理是個很不錯的行當,你又沒有licence,那個診所能留你已經很運氣,是牧師的麵子呢。”
“天天看著那麽多病人血裏血氣撤下來的盤子、鉗子、牙齒、牙套,惡心死!萬一撞上個肝炎、愛滋什麽的傳染病不是糟糕?再回去傳染給我兒子?再說了,錢也不是很多啊,犯不上。”聽她的話我有點來氣,但還是順著問:
“怎麽付你pay?”
“說是年薪2.3萬,要到明年才2.7萬,先讓我幹著這苦行當,但這麽辛苦才那麽點錢?沒意思,還要來去3個多小時乘車,不上算。”
“哇噻!2.3萬還不高??寶貝兒,你也太狠了吧?幹牙醫賺錢多,你幹的了嗎?他們投入了多少你知道麽?我老板多年以來就沒有吃過午飯,晚飯累的不想吃;早出晚歸太正常了,12點以前沒睡過覺;他年齡不大,脖子、腰、腳板心、手指已經有職業病了。他要給病人看病,考慮病人的情緒,不能有半點馬虎,還要憑感覺照顧office裏人的進出、工作進度、其他醫生和助理們的工作配備和配合情況,就是這樣,去年他辦公室裏的錢包還是被人偷了。財務、進貨就別說,更有甚者,不敢落後科技發展半步,必須不斷給自己衝氧,隔月去美國進修,僅學費的高昂就令人眩暈…咳,算了,懶的說,說說你是怎麽又失業的吧?”

“老板嫌我早退不請假,上班還打電話,今天下班就把我炒了。哼,死鬼佬,我還不想伺候你呢!累的我腿軟,回家就想睡覺,我可幹不了這苦活兒。”原來她嫌這份工又髒又累,便吃著碗裏盯著鍋裏,上班沒三天就琢磨著跳槽,不被炒才怪,而新工作又沒著落,她又愁雲慘霧、陷入新一輪痛苦的期盼和抱怨中,但她又覺得對不起那西人牧師的一番好意,便悄悄給我打了個電話。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她叫南茜,老朋友,長相、保養的都不錯,碩士學曆,出國前在北京的中直機關工作,來加10年了,幾經折騰最後在一家西人企業做財務,但最近失業了,正拿EI賦閑在家。離婚,有二子,一個剛大學畢業,一個正拿全額獎學金念大學,沒房沒車,日子應該說不上不下。如果換我能有EI拿,還賦閑在家,做夢都笑暈,感謝加拿大!能歇息一下、享受秋天、養精蓄銳、補習英語、重頭再來多好啊。唔,不好,一點都不好!甚至是天昏地暗—— 隻因為,她是單身,隻因為,她失業了。

“我怎麽辦啊?徐曼,剛以為要出頭,結果又沒戲了,一個50歲的老女人,又失業,又有兩個累贅孩子,誰要?!上班沒人要,老公更找不到,唉,我真的好孤獨無助啊……看看你們,誰都比我過的開心,我怎麽就那麽倒黴?”她滿腦子都是失敗、自卑,所以更不能“屈尊”,滿心要找對胃的工作,否則對不起自己的高學曆,對不起自己出國10年了呀,我不能跟你們新移民比,你們才來幾年?

其實她今年才46,卻非說自己50了,完了,完了,全完了!所以,任何時候,即便去麵試,去與第一次見麵的男朋友會麵,她都是打扮的灰頭土臉,你愛要不要。
“我好累啊,好想借個肩膀靠一靠啊,但是沒有男人肯要我,連白人也不要我。他們見過我的照片,在網絡裏也聊的好,可一見麵就完了。”坐在湖邊鬆軟無邊的草地上,望著身邊一群快樂的同伴和孩子們,她視若無睹,垂頭喪氣地告訴我,痛苦茫然地望著遠方。

她的眼裏,沒有這花,這草,這秋,這天高雲淡,這長河落日。然,我怎忍心再責備她??我堅決相信她痛楚難當的感覺無比真實!無語,拉過她的手輕輕撫摩著,撫摩著……她一把緊緊反握著我,可憐的女人啊,有時即便是一根稻草,也情願將錯就錯,當作生命的靠山!那一刻,我想了很多,淚水想噴湧而出,然,我不能。順勢理了理她被清風撩亂的鬢發:“知道嗎?南茜,你是在自己折磨自己啊!如果你稍稍打扮一下,你會多麽好看、有氣質啊!為什麽要自慚形穢?你那麽健康、那麽優秀,僅那一口流利的英語也夠我學半輩子的,可你為什麽那麽傻?偏偏要惦著已經失去的東西啊……”(哦,上帝,原諒我,我如此在勸別人,難道不是在數落我自己??)

知道她“完”的原因是什麽?
她總是一身黃臉婆的裝束去見新識男友,看見人家越來越淡漠的臉,認為自己又完了!便“急中生智”地告訴對方:“我好孤獨、好辛苦啊,還有兩個兒子,我想有個男人可以替我負擔就行,要求不高的,不管你多大歲數,隻要你肯娶我……,”嚇的個個男人落荒而逃(換我也逃)。

“我都50多的女人了(記住:她又給自己長了幾歲!)沒有男人會要我,也找不到工作,我還活個什麽勁兒?不滿你說,我常幻想從我家那20層樓上跳下去,死了就罷了,這個世道太不公平。”

“帶著不公平的眼鏡看世界,怎麽會有公平的地方??為什麽舍不得扔掉那副破眼鏡??”這句話我憋的太久了,她說對啊,你說的太對了,我會試試扔掉它。
過了幾天,我又托人給她找了份工,省得她胡思亂想,孰料還未說完她又辭了:“不行不行!在飯店打工是沒有full time的,我這大歲數了,朝不保夕的怎麽行?心裏不塌實怎麽行……哎呦,這個加拿大太艱難,連個工都找不到,怪不得有人跳樓,還有那麽多人要回流……”

兩個肯尼亞女人

無獨有偶,昨天我幫一個有錢的摯友當了一天“管家”:她請了2個肯尼亞人一胖一瘦來幫她清理居室,她有事去美國,家就交給我了,我那點爛英語居然對付了一天,還行。體會一下跟兩個黑人女子在有錢人的大house裏做家務的滋味,感覺一定象在演電影吧?甚至想,讓她們穿上考究的鑲蕾絲花邊的工作服,我則打扮成一個老處女模樣:“this…that…”不等想完,便樂不可支啦!朋友不讓我動手,照看一下就行,但我不是個袖手旁觀的人,也跟著忙的不亦樂乎,中間還吃了1.5頓飯,但那兩個女子忙了一天,居然隻吃了一頓飯,聽說上次一口飯都沒有吃!

朋友跟她們事先有約:請你幫我整理大小3間房子,我給你100元,幹完為止,至於做多久?怎麽做?幾個人做?那是你的事。結果她請了個幫手同做,二人居然用了10個小時!!這個家徹底變了樣,惹得朋友回來差點不認識:這是我的家嗎??

她們是某賓館的服務生,來加拿大8年,利用業餘時間出來掙點錢補貼家用,出於禮貌和對朋友隱私的保密,我沒能與其多聊。拿支票時她們很感謝,算算帳,每個人合時薪5塊錢,但她們很滿意。她們的工作態度令人起敬,耐性、能幹、風趣、有禮、有審美觀,這讓我自愧弗如。收工時,其中胖女人邊對著鏡子摸口紅邊問我是誰,我說是朋友的摯友,你呢?她笑了:“我是你朋友漂亮的girl friend啊!哈哈!開個玩笑!”另一個則在一旁哼著很好聽的小曲,我真真是服氣了。她們熱愛生活,珍惜這份工作,所以她們懶得想甚至就沒想很多,好好給顧主幹,下次好再用她們,就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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