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接到阿勇婚禮的請柬後,阿柔的靈魂就好象出了竅,人如行屍走肉一般。每天機械地上班,機械地做事,機械地吃飯,機械地睡覺。她本就是一個在哪裏都悄無聲息不引人注意的人,所以她行為和情緒上的這些變化,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婚禮的日子一天天在靠近,阿勇也似乎越來越忙碌。不到演播廳錄影的時候,很難在電視台見到他的身影。不知道是阿勇有意的回避還是無意的忙碌,這些天阿柔基 本都沒有見到他。阿柔心裏是矛盾的,一方麵希望見到阿勇,一方麵又怕見到阿勇。是啊,即使見麵又能說什麽呢?難道一切可以回到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時候嗎?絕 望隨著那個大喜日子的臨近一天天加深,阿柔心底的壓抑和沉重到了一觸即崩的狀態。
阿勇的婚禮定在一家豪華大酒店。那天中午同事們都趕過去助興,辦公室頓時變得冷冷清清。阿柔沒有去酒店,而是回了家。她把自己關在房門裏,一個人靜靜地躺 著。她想起往事,從高中暗戀“班草”失敗鬧得滿城流言蜚語,到在電大為了“小四眼”和好友阿麗決裂,到如今一段見不得光就要無疾而終的地下情。阿柔覺得自 己仿佛一直在泥沼中深陷,越是努力,越是被泥漿纏住,無法脫身。她忽然心灰意冷,沒有人可以幫助她,沒有人可以拯救她。既然如此,不如就自我解脫好了。這 樣想著,她坐起身來,開始給阿勇寫信。信寫得很慢,一遍又一遍,每一遍她都不滿意。千言萬語,卻不知哪一句最能表達她悲壯慘烈的心情。信終於寫好了,她帶 著信出了門,決定親手把這封信交到阿勇的手中。也許在了卻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候,應該再見阿勇一麵。
此刻,城市的另一端,阿勇的婚禮已接近完畢。一對新人正站在大廳門口送客。當阿柔把信封交到阿勇的手中,並沒有引起阿勇和身旁新娘的特別注意,他們以為那 不過是一份遲到的禮金而已。阿柔完成了最後的一樁心事後,走出酒店,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遊逛。阿勇夫妻那喜氣洋洋的臉不停地在她眼前浮現,漸漸地他們的笑 容有些模糊,原來淚水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掛滿臉頰。路過一家街邊小雜貨鋪,她停下來,機械地掏出錢,買了幾罐啤酒。然後腳步虛浮著,向心湖公園走去。
心湖公園,因為有一座形似“心型”的天然湖泊而得名。為節目外景地的需要,阿柔曾經和阿勇來過這裏。或是因為那裏綺麗的自然風光,或是因為曾和阿勇在這裏 度過愉快的時刻,阿柔對心湖的感情很特別,總希望沒事的時候再來走走。如今,物是人非,心情不再。此刻的心湖,帶給她的更多的是沉墜般的心痛。也罷,就讓 自己和心湖融為一體吧,這樣就再也不用為眼前和將來的事情痛苦和煩惱了。這樣想著,念著,阿柔打開易拉罐裏的啤酒,慢慢地吮吸。午後的時光悄悄地流轉,不 知不覺天色漸晚,阿柔也三罐啤酒下了肚。平時阿柔是有幾分酒量的,在外出采訪的應酬中也喝過酒,從沒有醉過。此刻,酒不醉人人自醉,阿柔的意識有些渙散, 阿勇的音容笑貌又浮現在眼前。他知道我在這裏嗎?他看了我給他的信嗎?這樣想著,阿柔又摸摸索索拿出手機,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很快在她喝得已經不怎麽靈 活的手指中按動出來。電話通了,那端的聲音依然很吵雜,阿勇那磁性的男中音穿透過吵雜的背景聲清晰地傳遞過來,隻一聲“喂”,就讓阿柔再次模糊了雙眼。她 的喉嚨開始哽咽,輕輕地涰泣,對著電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邊的阿勇終於意識到阿柔的情緒,幾聲“喂喂”之後,電話斷掉了。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刺耳的鈴聲再次響起。是阿勇,他焦急地問阿柔現在在哪裏。阿柔就這樣一聲不吭地端著電話聽著他的詢問,無語相對。電話那頭的阿 勇,用焦急的聲音低聲哀求:阿柔,千萬不要做傻事!我會對你好,什麽都沒有改變,請你相信我!仿佛是空中的一聲炸雷,阿柔那被酒精麻痹的渙散神經忽然凝聚 過神來。是阿勇,他來拯救阿柔了!
事後,回憶起阿柔的殉情未遂事件,阿勇總會平白驚出一身冷汗來。他沒有想到平日看似柔弱沒有主見的阿柔會有如此剛烈的舉動。憑良心說,他不討厭阿柔,和她 在一起,輕鬆而沒有壓力。她對他的仰慕和崇拜,滿足了他所有男性的驕傲自大和自尊。她就像是他生活中的一味調味劑,沒有她完全不影響食欲;有了她,卻也新 鮮刺激。但若要為了她去改變自己既定的口味和生活方式,那他寧願舍棄這調味劑。隻是,他也不希望這調味劑惑亂了他原有的生活,影響他的事業前程。所以當他接到阿柔那個奇怪的電話後,他迅速找出並 展讀了阿柔交給他的那封信。看完後,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壞事,他不能讓阿柔的舉動影響了他剛剛開始的新生活。無論用什麽方法,他都要出手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
一個可能成為第二天小報頭版頭條,為名人殉情的八卦緋聞故事,就這樣戛然而止。阿柔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從前。下班的時候,阿柔和“小四眼”重新出雙入對。 上班的時候,依然默默地尾隨在阿勇的身後,料理一些雜事。除了阿勇,沒有人知道她經曆過怎樣的生死徘徊。阿柔淡淡的笑容裏有了一絲說不出的愁緒,這讓她變得更加沉靜而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