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稻米做鍋巴

種稻米做鍋巴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我爸爸跟我說他的計劃。他要在廣西種植優質無化肥水稻，在江浙工廠加工成鍋巴產品，在北京銷售。一條龍都建設好了。他還帶我去看了在北京的銷售點。 

我聽得一身汗。這麽驚心動魄的生產一條龍，斷了哪一截，都轉不起來。何況生產水稻周期蠻長。我說：這恐怕難吧？爸爸表情沒有擔心，也沒有被我的質疑困擾。我於是轉向我媽媽，說，您也不攔著爸爸，他還要不要老命了呢。關鍵是爸爸一輩子都沒經商過，老都老了，還搞這麽一出經營大鏈條。媽媽不反對也不支持。夢裏的媽媽從來不說話。 

我7歲時經常吃鍋巴。那時，我們全家下放五七幹校。父母勞改幹農活去了。把小孩子們聚在一起，有人給我們做大鍋飯吃，經常有鍋巴吃。鍋巴特別好吃。鍋巴就是在做大鍋飯時，中間的米飯熟了，接觸到鐵鍋表麵的米幹糊了，形成鍋巴。盛飯後，黏在鍋底的鍋巴被廚師用大鏟子一鏟，脫離鍋底，被掰成手掌大的鍋巴片。我們小孩排隊領著吃。現在有鍋巴生產線了，鍋巴被包裝成土豆片的樣子，在商店出售。 

在上麵的夢裏，我還記得爸爸帶我進入商店，拿了一塊鍋巴讓我品嚐。我吃了，還是挺好吃的。這是我第一次在夢裏真的吃上東西。過去在夢裏，我還沒吃上，就醒了。 

夢醒後，我自然想起小時候在五七幹校的日子。父母是非常苦的，但是小孩不知道。一群孩子在一起，還熱鬧。每天風風火火的就是一天。我不會憶苦思甜的，因為我們那時候從沒有挨過餓，我們的父母雖然禁止搞研究，但是工資照發。那時候，我爸爸早早晚晚地想自殺，覺得生活沒有意義。最後都快熬不過來的時候，林彪事件出來了。我爸爸的罪名是反對林彪。真實情況是，我爸爸誰都沒反對過。就是人性的惡和軟弱，人們互相揭發，互相誣陷，以獲得過關。 

現在的日子也不比過去強，年輕人找不到工作，人多粥少。沒有工作，抬不起頭，心情空虛。多少人北漂，出人頭地的人畢竟少數。年輕人出來闖蕩，幾個人擠在潮濕的地下室居住。 

即便是現在，我回國時，也遇到70歲的人慌慌張張地尋找養老院的信息，對自己的老年未來憂心忡忡。 

也有很多人在網上曬幸福的退休生活，旅遊啊，跳廣場舞啊。世界就是這個樣子，有高興的，有憂愁的。 

就像五七幹校的日子，父母的回憶是長時間在水稻田中插秧，腰酸背痛。而我們的回憶竟然是好吃的鍋巴。回北京後，我再也沒有吃過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