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在哈爾濱的間諜學校：三層小樓裏走出千餘名間諜

1945年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後，8月20日蘇聯紅軍進入哈爾濱。當夜，哈爾濱市南崗區東大直街178號的一棟歐式樓內傳來幾聲槍響……

女仆和隨後趕到的日本人田村於兔用斧子劈開房門後看到：二男一女倒在血泊中，旁邊放著一封遺書，小桌上點燃的香冒著青煙——哈爾濱學院院長澀穀三郎及次子自殺身亡。

這個曾培訓出1400餘名日本對蘇間諜的特殊培訓學校解體，一個軍國主義野心的“工具”製造機構崩塌。

日本“征服”野心催生跨國間諜學校

作為哈爾濱城市曆史文化的愛好者，黑龍江省波斯特酒店集團董事長劉延年不僅在幾十年中收藏了關於見證哈爾濱這座百年曆史文化名城諸多曆史片段的珍貴文物，還分專題把這些收藏品陳列在酒店中。

“3年前，我在拍攝《老街餘韻》畫冊和專題片《走進哈爾濱》時，發現了這個三層小樓裏曾深藏日本軍國主義者的‘大陰謀’。”劉延年查閱了國內外相關曆史檔案、資料並訪問了曾在這所學校就讀的“學員”及研究學者。日本在華建立對蘇間諜人員培訓學校真相大白。

從1906年起，日本先後在中國東北設立了20多處領事館。並在哈爾濱等地設立了關東軍情報所，負責收集政治、軍事、經濟情報。隨著日本侵華勢力的不斷擴張，更大的戰爭野心暴露出來。

蘇聯是日本的一個對手，日本要對這個對手采取對策。1938年8月3日，日本陸軍省在《滿洲開發方案綱要》中提出，“迅速整飭滿洲治安，奠定經濟開發基礎，以利於完成對蘇作戰之準備”。盡管如此，日本人想要發動全麵對蘇戰爭，仍會感到情報人員的匱乏，於是決定在哈爾濱開辦一所學校專門培養對蘇的諜報人員。

為何哈爾濱成為日本關東軍設立特務學校的“首選”？

十月革命後，大批沙俄貴族流亡到哈爾濱，這個有著明顯反蘇傾向的群體是日本人可以利用的力量。哈爾濱雖然表麵上沒有被日本占領，但經濟、文化的滲透已達到相當的程度，在日本人眼裏看來，哈爾濱落入日本人之手隻是時間問題。正是出於這種考慮，日本才在哈爾濱建立了一所培養研究蘇聯問題人員的專門學校，即後來的哈爾濱學院。

三層小樓裏走出千名間諜

1920年9月24日，學校在哈爾濱成立，名為日露協會學校，“九一八”事變後，日本侵略軍占領了哈爾濱，改為哈爾濱學院。1938年開始，校長也改由日本高級軍官擔任。1940年又改為（偽）滿洲國國立大學哈爾濱學院。

學校開辦經費來源是日本政府出資25萬日元，南滿鐵道株式會社投資5萬日元，共計30萬日元，建設了一期工程7000坪的校舍。這座並不顯山露水的小樓成了間諜的“集訓營”。

這所特殊學校實行免費教育，每期學員不超過60人。學員的月薪是55日元，一日元當時在哈爾濱可換兩塊大洋，一塊大洋可換100毛，當時一頓飯也就四五毛，可見當時日本人的投入。同時，學校也實行嚴格的軍事化管理，學生集中食宿，有南寮和北寮兩個宿舍區，6個學生一個房間。學生每天6時30分起床，7時集合集體向日本天皇居所方向遙拜，經過一整天的學習和軍事訓練後集體熄燈就寢。

日本軍方對這個學校非常重視，每個新學期開學，日本關東軍高級軍官都來參加升旗儀式。學校的教學內容隨時局變遷有一定變化，但始終不變的則是以俄語為主，輔以蘇、滿、蒙文化，經濟相關科目加上軍事訓練的“全方位教育”。

學校開設的具體學科有俄語、經濟、財政、法律、商業、貿易、地理等。其中，俄語作為最重要的科目，還包括俄文日譯、日文俄譯、語法、會話等細的科目。假期，學校組織學生到中蒙邊境、蘇聯遠東地區“調研”，其主要目的在於搜集相關情報。

從1920年9月成立到1945年8月日本投降後解散的25年時間裏，這裏共培訓出1412名畢業生（其中不包括特修生、專修生）。畢業的學生大部分被分到特務機關工作，或派到駐蘇使館工作。

學院的第一屆畢業生杉原千畝就被日本政府準備以外交官身份派到莫斯科的日本大使館工作。由於杉原千畝曾發表過《蘇聯聯邦國民經濟大觀》的文章，引起了蘇聯政府的警覺，拒絕其入境，日本政府隻好改派他到離蘇聯最近的芬蘭任職。

自殺、逃亡：間諜學校的末日

從1938年以後學校的後三任校長都是由日本高級軍官擔任，中國人最熟悉的是最後一任校長，也就是本文開頭那個自殺的日本軍人——澀穀三郎。他早年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後入陸軍大學學習。澀穀三郎先後擔任關東軍司令部附、偽滿洲國治安部警務司長、牡丹江省省長、偽滿洲國治安部次長等重要軍政職務。 1944年，澀穀三郎出任偽滿洲國國立大學哈爾濱學院院長。

澀穀三郎在任濱江省警務廳長時下令將趙一曼押回珠河縣“示眾”處死，是殺害趙一曼的罪魁禍首。他在任治安部次長期間，實行軍警一體化，協同關東軍成立討伐隊，清剿我東北抗日聯軍，瘋狂鎮壓我抗日民眾，殘酷殺害我抗日軍民。他的雙手沾滿了中國人民的鮮血。

1945年8月16日，自感末日來臨的澀穀三郎，帶著全校師生在學校南寮後院，燒毀了校旗，並於4天後在家裏先槍殺了妻子，隨後與15歲的兒子澀穀泰一起開槍自殺，結束了罪惡深重的一生。

學校內的教官和學生同樣惶惶不可終日。學院最後一屆畢業生黑羽榮司先生曾這樣向劉延年講述：為了躲避蘇軍的追捕，學監白井長助一家藏到了南寮。8月23日夜裏，學監白井長助從外邊醉醺醺地回來了，見到我們說辛苦了，而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淩晨，樓裏突然響起了槍聲。在天棚，學員看到，白井夫人已經死了——白井先用槍打死了妻子，隨後向自己的頭部開了槍，而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將兩個兒子用日本婦女纏腰的絲帶活活勒死。

黑羽榮司說：“由於沒有打中要害，他還有氣，我們幾個同學就把他抬到醫院去搶救。第二天，白井還沒有醒過來，學校的事務長就用絲帶把他勒死了。後來我們把白井抬回南寮，用平時吃飯的桌麵給他們做了棺材，將他們一家埋在南寮的院子裏。”

校旗燒了，院長、學監先後自殺，一些教師也開始了逃亡前的準備。

隨後，已經進入哈爾濱的蘇聯紅軍開始大搜捕。哈爾濱學院的學生四處逃散。日本在華的對蘇“特務集訓營”——哈爾濱學院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