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之首、中唐古文運動的發起者、“文起八代之衰”的主要功臣韓愈(韓退之、韓昌黎)先生,向來是以六經道統承繼者、儒學領袖、道德典範、鯁直忠諫之臣等麵貌出現在正史裏、中學課堂上、文學史中。絕大多數典型中國式教育體製下的產品(一如我者),都隻能對韓先生的這一夫子形象以手加額,所記得住的也無非“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等訓斥式名言,或者“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等一錘定音式的名詞解釋。
而野史中的韓愈,則是另一番麵貌。他唯利是圖,奢侈,而且相當淫蕩。他是個兩麵派,嘴裏說著筆下寫著一套,心裏想著的,卻又是一套。這樣的落差未免大了些——就如博客中國曾經刊發的關於白居易奢侈淫蕩的另一麵曾引發激烈爭論一樣,論爭的方向被無可避免地集中到野史(筆記小說)到底可信不可信上。這裏引用一句老話:“蒼蠅不叮無縫蛋”,本人是在“信不信由你”的基礎上,綴成本文,或博一笑,或存參考。
據《舊唐書》記載,韓愈三歲時父親就去世了,然後與堂兄韓會一起生活。韓會死後,則由嫂子鄭氏撫養。如此艱辛的幼年生活,依照弗洛依德精神分析法來推論,必會造就韓愈複雜而多變的性格。《舊唐書》中說他“性明銳,不詭隨。與人交,終始不少變”,他自己在給皇上的奏折中也說自己“受性愚陋,人事多所不通”,兩相印證,似乎可以品味出他的真實性格來。
在韓愈的諸多詩文中,他絕對不會忘記維持自己的正麵形象:憂國憂民,針砭時事。如《醉贈張秘書》組詩中有一首,罵的就是長安城中富家子弟的奢迷生活:
長安眾富兒,
盤饌羅膻葷。
不解文字飲,
惟能醉紅裙。
但他自己多次身為高官,名利場中的應酬自不可少。在這道《辭唱歌》中,對於賣唱女的身段,他也是欣賞有加:
幸有伶者婦,
腰身如柳枝。
但令送君酒,
如醉如憨癡。
在《情史》(明·詹詹外史評輯)一書中記載,韓愈養有兩個侍妾,一個叫做絳桃,另一個叫做柳枝。這名字無疑都是老韓給起的,典型的封建士大夫式的給女人命名,“色香味俱佳”。這二位姑娘都能歌善舞,性情聰慧。老韓出差在外,還不忘給二位寄首詩來:
風光欲動別長安,
春半邊城特地寒。
不見園桃並巷柳,
馬頭惟有月團團。
絳檔和柳枝不在身邊的苦悶,由此表達得多麽得那個。
但是,就在他出差在外時,柳枝跟別人私奔,又被家人給抓了回來。老韓回來以後,又寫了一首詩:
別來楊柳街頭樹,
擺亂春風隻欲飛。
惟有小桃園裏在,
留花不發待春歸。
該文未曾交待他是怎麽“處理”柳枝小姐的,隻說對絳桃“專寵之”,但從兩首詩中形成的情意反差,柳枝的下場一定淒慘無比。
男人嘛,對女人有感覺這是正常的,但如果在一種場合裝成柳下惠,另一種場合又變成了西門慶,這就不對了。說韓先生在某種場合下堪比西門慶,是有道理的。西門慶為了玩女人不惜戴這種器具喝那種補藥,但老韓能夠自己發明一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壯陽藥,這就讓西門慶望塵莫及了。
老韓可以拿去申請專利的壯陽藥,自己命名為“火靈庫”,製法如下:
養一大堆公雞,喂它們吃米飯,裏麵摻雜硫黃粉末。硫黃在中國古代房中術裏,一直充當的是催情的角色,公雞吃了這種東西,狀態可想而知。但絕不能讓公雞有性生活,要不然藥性就失效了。公雞們在那種生不如死的狀態下,要呆上“千日”之久,然後由廚師每天宰一隻,做給老韓吃。據說效果非常理想。
韓愈在三十六歲時,就說自己已經是“兩視茫茫,白發蒼蒼,而牙齒動搖”的衰病夫子了,這樣搞下去,自然是前途一抺黑。有人用詩來說他的死因:退之服硫黃,一病竟不痊。這硫黃到底是他自己直接吃的,還是多了一道公雞的工序,這無從推斷。可以肯定的是,韓愈自己是明白金石丹法的害處的。他曾經給別人書寫墓誌,裏麵說及當世名貴,服金石藥,欲生而死者數輩,著之石,藏之地下,豈為一世戒耶!在當時,韓愈是攻擊佛教的旗幟人物,同時又對黃老之學多所抨擊,自己偷著壯陽延年,這等方法,又是從黃老之流中來的了。
韓愈的官最高做到京兆尹,相當於今天北京市的市長。但就他那種吃雞的方法,怕是薪水再高也養不起。於是他就給自己找了個第二職業,那就是借著自己的名聲,專門給別人寫墓誌,且定價絕高。有記載說,他寫一個碑銘墓誌,要收“馬一匹並鞍銜、白玉腰帶一條”;另有說要“絹五百匹”的。當時有說法,一匹絹 “直錢八百”,那五百匹絹就是四百貫錢;而韓愈當國子監時,一月工資僅二十五貫。再對比當時物價,一斤鹽四十文錢;一鬥米五十文錢;而那時一個成年男子一年的口糧,也不過七石二鬥左右。這加減法算來算去,韓愈寫一篇墓誌銘所得錢財,大約能夠一百個人吃一年。
再把這話說回來,能搞第二職業是自己的本事,但瞎搞胡搞就不對了。拿人錢財,替人辦事,所以老韓手裏出來的墓誌,都是在死者家屬的完全授意之下寫的,容不得他自己發表意見。既便是要把惡地主說成真善人,那韓愈也得照辦;而韓愈聲名所至,一篇篇墓誌掩蓋了多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