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文字：湖南神秘的女書文化(組圖)

　　神秘的女性文字

　　在湖南省江永縣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裏，

95歲的楊煥誼佝僂著身子，步履蹣跚地從簡陋的小屋裏走出來，接待著那些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她粗糙的手裏拿著一個破舊的小本，正是這個小本吸引了如此眾多的外國人探訪這個小山村。

　　當西方一些心理學家夢想著創造一種女性文字的時候，這裏的婦女很早就已把女性文字應用於日常的生活和實踐中，這種文字被中國稱為“女書”或“女字”。通過這種獨特的交流方式，當地婦女在男權思想主宰的世界裏創立了她們自己隱秘的語言空間。

　　女書以書麵語言為主，有時也使用詩歌和民謠的形式。在過去的中國，婦女一般很少接受教育並受到男人統治，江永的婦女便通過這種獨特的方式來分享感情、閑聊家常和交流生活經驗。她們把這種文字記在紙張上，繡在手巾上或印在紙扇上。

　　與古拉丁文一樣，女書作為一種生活語言已經失去了使用價值。在中國如今的教育體係中，女孩們再也沒有必要像祖輩們那樣通過女書進行秘密溝通。在馬薩諸塞州威廉學院任教的女書權威卡西·西爾伯稱，“對於現在的人來說，這已經不合時宜了”。

　　難以解釋的曆史謎團

　　一些學者認為，女書至少有兩千年的曆史了，它來源於中國遠古時代的一種部落語言。秦始皇在公元前221年一統天下建立秦朝以後，下令規範全國的文字，男人們開始轉而學習官方語言，女書則被婦女們傳承下來。另外還有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故事。西爾伯說，古時候，一個江永美女遠離故土，被抓去成為皇帝的妃子，“她在宮裏非常苦惱，就發明了女書這種獨特的文字書寫家信，表達鄉愁”。不管女書從何而來，至少在1850年的太平天國時期就已經存在了。在最近發現的一枚太平天國錢幣上，就刻有女書的字符。

　　女書自問世以來就從來沒有被編成字典，它在不同的村莊裏也有細小的差異，因此，根本無法準確計算出它的確切字數。專家們估計，女書大約有600個到1000個字符。中國的一些高校研究機構則認為，女書至少有5萬個字符。

　　豐富多彩的女性世界

　　通過“老傳少、母傳女”的方式，當女人們在家裏紡紗、縫紉、做飯和唱歌的時候，女書也就代代相傳。有時一些有錢的家庭也聘私人教師教育女孩，一些女教師也就通過這種正規渠道傳授女書。楊煥誼曾經跟鄰家女孩高銀仙一起在家學習，後者後來也成為一個著名的女書作者。楊煥誼說：“我大概在10歲時第一次學會了歌唱和書寫女書，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

　　女書首先是一種書麵語言。許多女書是詩歌體的形式，通常是每行7個字符，與中國民間文學的格式有點類似，就像西方的歌劇一樣。從學者目前搜集整理出的女書作品看，許多是所謂的“三朝書”。這是特殊製成的布冊子，由娘家作為陪嫁的賀禮送給新娘。手冊裏淨是一些詩歌體裁，反映了離別的悲傷和對女兒出嫁的牽掛。其中許多故事像到處攀爬的葡萄藤一樣四處蔓延，有關於新媳婦守活寡，有關於老虎侵襲農田，還有關於夫妻性愛的故事。甚至還有一些作品牽涉到政治話題。20世紀上半葉的一首民謠批評了當時的國民政府大量強征青壯年入伍的政策，另一首民謠則描繪了日本炸彈逼迫村民們逃離家園並到附近山洞裏避難的情節。

　　中南民族大學的女書問題專家謝誌民稱，女書中唯一沒有涉及到的話題是金錢，“我估計是因為過去婦女的地位非常低，她們在家裏根本無權過問金錢”。另外，雖然一些作品反映出追求獨立的想法，但西爾伯並不認為這將對社會造成危害，“婦女們確實在作品中埋怨皇帝在結婚問題上製定的規矩，這已是一個政治問題”。

　　麵臨傳承危機的獨特文字

　　就這樣，經過代代相傳，江永婦女通過女書來交流和表達內心的感受。由於這種文字不為外界所知，也帶來了一些災難。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一個江永婦女被外地警察以間諜的名義給抓走了，原因就是警察在她的行李中發現了根本無法看懂的女書作品。“文化大革命”期間，女書則被視為封建主義的殘餘而受到了批判。

女書寫的女書二字。

　　77歲的周朔毅（音）是江永縣文化局的退休幹部，對女書研究有著濃厚的興趣。他說：“那些能讀懂女書並用女書交流的婦女們，都曾遭受過不同程度的批判，她們保存的女書作品或被沒收或遭毀壞。”周朔毅小時候就對女書文化產生了興趣，1958年因研究女書等原因被打成“右派”，送到農村改造。當他20年後平反時，開始向外界大力宣傳女書這種文字。但是此時許多認識和書寫女書的婦女已經去世，在世的老人則害怕由於重新拾起女書而受到處罰。

　　目前，中國和西方的學者正在努力拯救這種文字。與此同時，當地的一些婦女和官員則視女書為一種資源，希望開發出其中的旅遊價值來。江永縣的一個村莊裏已建立了一所女書學校，雖有吸引遊客的考慮，但因缺乏經費難以維持。

　　楊煥誼老人雖已滿臉滄桑，頭發稀疏，但是眼裏仍閃爍著光芒，嘴角露出甜蜜的笑容。“當我學習女書的時候，主要是為了與姐妹們交換內心的感受和通信，我們用它寫下了自己心靈深處的真實想法。”老人歎了一口氣說：“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學習它的必要了。”人們相信，楊煥誼老人大概是少女和成年時代均伴隨女書成長的唯一健在的女性，她的謝世將意味著這個傳統的消失。現在，她的手由於抖動得太厲害，已經無法書寫文字，女書這個曾經留下她的字跡、記錄過她的嬉笑、記載過她的傷心的好夥伴就要逝去了。楊煥誼的後輩包括孫女們，已經不會使用女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