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的爺爺

我小時候的爺爺

 

在爸爸的眼裏爺爺是個大英雄。爸爸對爺爺就是這樣的崇拜，直到他中年爺爺去世，直到他老年，想起爺爺還會眼含熱淚，一片崇敬。爸爸在我眼裏也是大英雄，於是對我來說爺爺是英雄中的英雄。

 

我很小的時候，在爺爺家住過一段時間。那時候的爺爺拄著拐棍挺著腰板，不太說話不怒自威。但爺爺對我是很寵愛的。當姑姑叔叔們都吃窩頭的時候我吃饅頭，當爺爺對爸爸叔叔甚至表弟都很嚴厲的時候，對我總是疼愛有加。

 

爸爸最喜歡說的我小時候的一件事，就是爸爸第一次打我。我從天津回到北京，爸爸為了立規矩，在我不聽話的時候輕輕地打了我屁股一下。而我的反應令爸爸吃驚，我沒有半點害怕地，一邊哭一邊說：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我給你告爺爺去。可見我小時候，爺爺就是我的保護神，爺爺就是家裏最有權威的。

 

記得一個夏夜，老伯和我鬧著玩，用手電從下麵照著做鬼臉，嚇得我哇一聲就哭出來。爺爺聽到我的哭聲，過來就拿拐棍打老伯。其實老伯當時也是個十幾歲的大孩子，也隻是想逗逗侄女不知如何下手，哈哈。雖然我也是告了“惡狀”，可爺爺對孩子們教育的嚴厲可見一斑。想必因為我這個小搗亂，姑姑叔叔們沒少受爺爺的責罵棍棒，這裏一並道歉了。可正是因為爺爺，我們才擁有了這些剪也剪不斷的情感連接。

 

可是即使對我，原則問題上爺爺是不放鬆的。爺爺有一條非常嚴格的規矩：不許剩飯底子。有一陣我不知道犯了什麽毛病，總喜歡吃到最後剩一點。記得有一次，一向對我笑嘻嘻的爺爺看到我剩的碗底，認真起來，讓我全吃掉。可我的強脾氣也上來了，一邊流眼淚，一邊拒絕吃那最後一口飯。奶奶急得又勸我又勸爺爺。可是爺爺真的發怒了，拿拐棍一次一次地跺地。我從沒見過爺爺對我那樣嚴厲，最後我不得不就著眼淚把飯全吃光了。

 

我感謝爺爺不但把這些優良的規矩傳給了我爸爸，再傳給我們這一代，也用他親自的教誨讓我記住一輩子。

 

爺爺在我記事不久就得了半身不遂，有的時候會昏倒抽搐，每到這個時候，全家人都很緊張，急忙呼喊爺爺。我看到很多次爺爺在家裏搶救，我那時候很害怕，但是爺爺一旦渡過難關就又很有精神。

 

爺爺去世的時候，我還在上小學，爸爸和媽媽聽到爺爺病危的消息就先回天津了。過了幾天，姥爺帶著我和妹妹回天津。開始我們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隻知道是出了大事。到了天津，一進爺爺家的小院兒，就被披上了白色的孝衣，爸爸和老伯也是一身白衣站在爺爺的棺槨前，爸爸已經十分憔悴，滿眼是淚地說：爺爺無常了！大概知道是爺爺去世了，可是究竟意味著什麽，並不明白。第二天，爺爺家的人，親戚朋友，浩浩蕩蕩的隊伍步行把爺爺的棺槨送到了清真寺，爸爸一身孝衣拉著我和妹妹。一切都像做夢，或者象演電影，不象是真的。我一點感覺沒有，好像完全麻木了。後來我和大人坐上了小麵包車，走了很久很久，到了一個荒蕪的地方，然後到了一個大坑麵前，幾個人把用一塊白布包好的爺爺慢慢地放到那個坑裏，讓我們又最後看了爺爺一眼，爺爺臉色正常，麵無表情，雙眼緊閉，眼角處各有一小團白色的棉花球，顯得安詳幹淨。然後就開始埋土，然後就是一片哭聲。。。

 

儀式完成，我們這些小孩子首先被叫上車離開，我從後車窗看到一群人圍著爺爺下葬的地方。我們的車離那個地方越來越遠。這一刻，我突然醒悟：爺爺就被永遠留在那個地方了，我以後再也見不到爺爺了。我的眼淚一下決堤，再也止不住了。。。

 

我家有一張爺爺家的全家福，爺爺和奶奶正襟坐在前排，後排是已經長大成人的姑媽，爸爸和二姑，前排圍繞在爺爺奶奶周圍很多孩子，有三姑，四姑，二伯，和姑媽家的大姐大哥，一個多麽大家庭。

 

爺爺依然年輕英俊，一雙眼窩深陷的眼睛炯炯有神，放出光彩，剛直的鼻子，挺直的腰板，顯出一身正氣。爺爺的臉上透出不易察覺的笑容，仿佛帶著幾分驕傲，也仿佛是幾分憧憬。

 

[xsz]

你們不稱呼爸爸的弟弟為叔叔，而是叫老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