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對柴玲毫無了解毫無興趣,其實對整個六四我都知之甚少。那時候我好不容易得了逍遙,春遊談戀愛,看別人遊行,看校園裏人潮湧動,象“致青春”裏那樣。
廣場象個大集市,到處是帳篷,本來不可隨便進的,我們從妹妹的醫學院找來白大褂,冒充天使混進去,還長驅直入到了紀念碑附近,據說是總指揮部的地方,就幾個破爛的棚子,人影稀少,冷風習習。去看絕食的同學,不讓靠近,人縫裏看到一兩個頭上綁著白條,歪倒在地上的身影,同學自然是找不到。在外圍送了送水和麵包,也幫人做做飯。
有戒嚴令以後家裏已經不讓出門,遠處有燒軍車的火光,就在家門口望望。廣場什麽樣也隻有電視裏能看到了。
六四以後學校複課,一個當初護送我們女生去廣場的“革命戰友“找到我,很沉重地說他的同學到現在還沒有找到,那是我聽到的最接近死亡的消息。
直到昨天我才在YouTube裏看到完全不一樣的六四。那些幼稚的臉,在綁上一根白繩子時的決絕,那些聲嘶力竭的呐喊。柴玲哭著說:我是做好獻出生命的準備的。就衝這一句話,我佩服她,不管她說過什麽血流成河。作為一個絕食的”總指揮“,她肯定是冒著最大危險的,可是她站出來,她堅持到了最後。無論她內心多麽害怕,她都做了。我們這些沒做的,有什麽資格說三道四的。
中國人已經不會appreciate(讚賞和感恩),做得好,說你圖名圖利,做得不夠好,說沒本事瞎逞能,做得不好,就是萬民唾棄。於是我開始理解柴玲說的:中國你不值得我為你獻出生命。當那些稚嫩的生命為了國人的警醒,把自己的生命置於危險或者最終獻出生命的時候,我們這些人做了什麽,旁觀,挑剔,嘲笑,甚至謾罵。這是一個怎樣的民族啊。你們說他們幼稚,不懂民主,一個從古至今,從來沒有過民主的國家,讓一些十幾歲的孩子如何懂得民主;你們說他們沒有鬥爭經驗,他們還是孩子,連人生經驗都沒有,談何鬥爭經驗,他們有的是隻是勇氣和一腔熱血,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生命的可貴。那個失去兒子的母親,隻有她痛徹地知道兒子的生命意味著什麼。
柴玲在那段錄像裏一直在哭,因為她害怕,但是即使害怕她也要去做,因為她覺得那是不容分說的正義,寧可死也要人認同的正義,可是她又害怕白白死掉,一旦沒有了生命她就無法為了證明這個正義而繼續鬥爭。至於正義到底帶來什麽,她並不清楚,也已經無暇顧及。所以她的情緒一直是悲壯無助的。我想她肯定希望有一雙大能的手來救助她,這是在十幾年後她找到,並讓她感到安慰和有依靠的。
我為柴玲哭泣,為那些犧牲的生命哭泣,為那些置生命於危險的人哭泣,也為這個國家哭泣。你怎麽了,讓年輕人流血都不能睜開眼睛,到如今讓人再也沒有熱情為你做什麽。柴玲的認主我非常讚同,在人不能的,在主都能。
曆史總是血流成河的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