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兼收並蓄，有容乃大

這兩天，有個叫Amy Chau的美國人，出了本書《Day of empire》，在一些中國人當中，似乎紅了起來。Amy Chau，據說她的父母是中國人，既如此，她的觀念的形成，雖然是通過她自己的研究，很難說一定沒有受東方文化的影響。但無論如何，她終究是個美國人。也就是說，美國人裏麵，總算有幾個人開始嚴肅考慮中國人2000多年前就有的智慧了。隻是仔細想想，又能有多大用處呢？一個民族，一個文明自有她前行的道，豈是幾個人說幾句話，寫幾本書就能改變的呢？

現代美國文化雖然得益於多民族融合的事實，看起來是雜亂混和、兼收共存型的“熔爐文化”，可是他卻有一個孤立封閉的起源 -- 清教精神。盡管傳統的神權和宗法統治已經讓位給資本主義的理性、法製和經濟製導.誰又敢忽視傳統的力量呢？比如說小布什的支持者，主要來源於美國中部和南部。這類人一般比較保守有信仰，追求個人道德聖潔有定期的“宗教生活”(首先是感恩和懺悔)，反對同性戀、吸毒、墮胎、通奸、大政府高稅收、搖擺不定的投機和騙人的完美主義等，小布什一上台不久就搞了個邪惡軸心說，看起來兼收並蓄，有容乃大，並不是他們的特點。即便今天有點變化，看起來也隻是這幾年美國流年不利的結果。聽小布什前段時間對伊拉克戰爭發表的演說詞，離所謂兼收並蓄，有容乃大似乎還遠得很。骨子裏，小布什之類仍然以信仰（上帝為中心）為自己的最高價值判斷，正所謂“從此以後，有公義的冠冕為我存留，就是按著公義審判的主到了那日要賜給我的；不但賜給我，也賜給凡愛慕他顯現的人。”聽起來很崇高，隻是若把價值判斷強加到其他民族，其他信仰族群的頭上，離伊斯蘭極端分子的理念又會有多遠呢？

所以Amy Chau隻能代表她自己，不能算是美國主流社會的世界觀和價值觀。這些年的世局發展，美國人究竟能得到多大教訓，我們還得聽其言，觀其行。

反觀中國，兼收並蓄，有容乃大是中華文化之根的主要特點之一。即便是飽受非難的儒家，寬容和中庸之道亦是其主要特點。中國人所需要擔心的，恐怕不是是否寬容，而是寬容是否過了分。以二戰為例，中國人對待日本人的寬容態度，有時候令得日本人都很驚奇， 有一個叫做岡野篤夫的，在他的《大陸戰塵錄》中以“中國人的寬容”為一節，記錄了他們部隊戰敗後在常州的經曆。他寫道：一般的中國人對我們的態度，寬容得令人不可思議，他們好象並不把我們和中國軍隊加以區別，我們帶著刀槍喝得酩酊大醉在街上閑逛，沒有一個人來責備我們。當時的中國元首蔣介石在戰爭結束時，在如何處理日本軍隊的問題上，有“以德報怨”的訓令，這個訓令被貫徹得特別徹底。田中角榮曾在1973年訪蘇時對蘇聯總理柯西金說："在戰爭結束以後，中國人說：把日本人送回母親身邊，於是就把幾百萬日本人送回了日本，而你們卻把很多日本人送到西伯利亞，強迫他們幹重體力活，有很多人在饑餓中死去。"至於美國人,為了避免自己的損失，在廣島和長崎扔了兩顆原子彈，老弱婦幼幾十萬，一起炸死，恨不得絕了日本軍國主義者的後，幹得真是痛快。在戰後，美國人才開始學會點寬容，但這個寬容也恐怕一是因為那兩顆原子彈，二是因為戰後日本對美國表麵上的順從，以及全球戰略上對美國的價值等等原因。隻是在順從的表麵下，日本人究竟在想什麽，美國人很擔心. 前次日本的國防部長隻因為說了一句“美國當年扔原子彈也是不得已”，居然被迫辭職了, 這說明什麽？南京大屠殺的史實，美國人似乎比中國人都關心。很多史料，都是從美國發掘出來。有關南京大屠殺的紀錄片，美國人也搶著拍。也是, 隻有把日本鬼子的戰爭罪行擺在麵前，美國那兩顆原子彈, 當初扔的才是理直氣壯。再說回那個田中角榮，的確被中國人的寬容所感動。正是他，幾乎舍命促成中日邦交正常化。可是，80年代以後，日本的右翼分子對中國人的寬容又是如何回應的呢？1986年，前文部大臣藤尾正行就公開揚言“侵略無罪論”；1988年國土廳長官奧野誠亮公然叫叫囂“蘆溝橋事件偶發論”。1994年5月，剛上任不久的日本法務大臣永野茂門就宣稱“南京大屠殺是捏造的”、“大東亞戰爭並非侵略戰爭”的荒謬論調。1997年，防衛廳長官尾山靜六也提出了“日本沒有侵略亞洲鄰國”的說法。日本內閣主要官員參拜靖國神社，從1984年中曾根開始，日本內閣官員開始每年都參拜靖國神社。1996年橋本首相參拜靖國神社，到小泉更是變本加厲。對美國，日本至少表麵順從。可是對待寬容的中國,有時候真是不理解為什麽如今的日本人，會是這種態度。看起來，在對寬容的理解上，兩樣文明的長短比較，似乎真的很難說呢？

老子有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天地之道，無所謂仁義，對萬物是公平的，聖人之道，亦仿效天地之道，對萬民應是公平的。天地之間啊，不正像一個風箱嗎！雖空虛卻不致匱乏，一鼓動就源源不絕。聽起來，還有什麽比老子口中的天地這個大風箱更寬，容量更大的呢？隻是天地能寬容,是因為天夠寬地夠大。一個國家，想兼收並蓄，有容乃大,還是需要實力作為後盾啊。

李察天寫於2007/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