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李大姐要孫主任、董師傅宣化承流,以法為教宣講婚姻和家庭幸福美滿的要旨。無所不知的董師傅畫荻教子,敦敦開導趙曉鳴與大夥。老沒正行的邵工插科打諢,不可言宣地敲著邊鼓,與董師傅一唱一和。孫主任秉持教婦初來,教兒嬰孩,告訴曉鳴啥樣子才是真正的夫妻恩愛之道。告誡曉鳴要向周工看齊。曉鳴心裏倍感親切,心頭洋溢著濃濃的親情般的友情,對孫頭 、董師傅及大夥充滿了感激。
散了會,曉鳴先回辦公室給錢紅掛電話。錢紅正忙著,讓曉鳴先去。看看下雨,關照曉鳴別忘了帶上雨衣。待曉鳴回宿舍換了衣服,拿了雨衣,快到門口,雨還真下起來了,而且雨下得還不小。到了樓門口,他碰到了在樓道躲雨的人。看著眼熟,定睛一瞧,原來是對麵幼兒園的萬大嬸。
下雨天,樓道裏太暗。萬嬸看見個人影晃了一下,手裏就多了件雨衣。萬嬸眼神弱,手卻快,一把逮著曉鳴。曉鳴把雨衣塞給萬大嬸,就想溜。沒曾想倒給大嬸抓住了動憚不得。
他急急地對大嬸說:“我還有一件。”
大嬸也不再勉強,叨叨著“這孩子。”就拿了雨衣。
那時間,北方的秋天雨水也少,都盼著下雨。隻是深秋了,雨多了,雨水淋在身上令人忍不住打顫的寒意。寒意料峭,陣陣逼人。對曉鳴來說卻滿不在乎。曉鳴正是還沒到鬧清楚下雨是怎麽回事的年紀,也是年輕身體的熱乎勁讓他根本就不用在意,或者是心裏裝著滿滿的幸福,火焰一樣地愛著燒著。
曉鳴全然忘記了錢紅的話,飛快地騎著單車在雨中穿梭,背心的衣服還沒濕透,雨也停了下來,醫院的綜合大樓已經隱約可見。建好沒幾年灰色的十六層綜合大樓包括了各科門診、化驗、還有手術。大樓雨後,頗有現代感。隻是傳統的陽台欄杆變成整塊的水泥牆遮住窗戶,煙雨濛濛的天氣,外麵看不到一點屋內的光亮。整個大樓像是個大灰盒子,在這樣個工業區裏,讓周遭變得更加地壓抑。
曉鳴進了大樓, 徑直取了體檢表格。脫下濕漉漉的外衣,拿手上,飛奔著上了四樓,按科室順序體檢。到了外科,邵工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橡皮槌子檢查的是曉鳴的末梢神經,敲的是腳跟腱和腿關節。檢查曉鳴的也是男醫生。曉鳴坐在床上,醫生低著頭,曉鳴連醫生長什麽模樣都沒有看清楚。帶著塑膠手套的手,冰一樣地冷,在曉鳴的命根子上劃了一下,竟然一秒鍾不到就結束了。曉鳴驚訝醫生的手怎麽那麽快,讓人尷尬的事情也沒有發生。
檢查完畢,曉鳴安安心心地走下樓。到藥房安靜處去等錢紅。
剛到拐角處,錢紅已經戳在那兒了。曉鳴問:“還等什麽?趕緊地去體檢啊?”
錢紅嘻嘻地笑, 答道:“什麽趕緊地?趕緊地像你這樣,爐裏的鋼水早涼了。”
曉鳴不解,問:“我那裏又慢了?我這不先做完了來等你嗎?”
錢紅眼睛笑地彎成了月牙兒,說:“先做完了?誰先做完了?是你還是我?我可是做完了, 在這裏等了有十分鍾了的哦。”
曉鳴暗暗地吃驚,心想這丫頭真是利索, 一直地神出鬼沒。依著自己剛才的速度,怎麽也不至於落在她的後麵,可是每次都讓她搶先一步。
曉鳴氣不服,說:“你飛來的?還是開後門?
錢紅說:“開什麽後門。我 掛了電話,剛好有便車。我就搭便車來啦。”
錢紅說著,挨上曉鳴。拿起曉鳴的手,撫摸著。又捏捏曉鳴的胳膊。
曉鳴說:“別這樣,大庭廣眾,滲得慌。”
錢紅打了曉鳴的手一下,摟得更加緊了。對曉鳴說:“我還有事。我們就是開了個車到病區去看桃子,我去會同事去,你 就在這裏候著我。不許走。”
趙曉鳴走到報架,拿了份雜誌。 安靜處找了個座, 趙曉鳴老僧坐定,翻看著手裏的雜誌。不一會兒,一抬頭,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麵前。曉鳴腿一並 攏,站了起來。眼前站著的是曉鳴原來的師傅,現在在總公司工程處當經理的吳彬。
曉鳴喊了一聲:“師傅,您來拿藥?”
吳彬點點頭,哎了一聲。
剛十一月,吳彬就穿著件深黃色的無肩粗土布對襟夾襖。曉鳴看著吳彬,好像比春天見到時胖了點。身上還是散發那種熟悉的杏仁霜的味道。日光燈白色,臉色看著又有點灰,身形還是那樣瘦削。
看著吳彬手裏的處方簽,曉鳴問:“師傅,您來拿藥的?”
吳彬點點頭,還是哎了一聲。
曉鳴說:“師傅,我幫您排隊去。您歇著。”
吳彬斜斜地向側麵退了一步,頭稍稍地偏一偏,仰了一些,望著曉鳴。手裏的處方簽 遞給曉鳴,自己緩緩地走到十步開外的椅子旁,並不坐下,轉過身,靜靜地看著排隊的曉鳴。曉鳴看著吳彬看著自己,也不斷地回過頭去看著吳彬。
拿到藥,吳彬打開隨身的帆布挎包, 讓曉鳴把藥裝在了包裏。對曉鳴笑了笑,轉身走了。
吳彬走了以後,曉鳴又回到座椅,去翻他沒有看完的雜誌。翻了一會,有點煩,脖子又有點酸。站起身來,繞了一圈。 眼睛突然一亮:藥房的對麵,不知道啥時開了個小藥鋪。李大姐那個包裏沒有的 東西這藥鋪裏沒準就有。曉鳴使著小偷的本領,耳聽六路,眼觀八方, 竊竊摸摸地走進了藥鋪。
看到 櫃台犄角旮旯裏的一個 一尺見方的木頭盒子,曉鳴是饑了吃鞋幫,心裏有了底兒。曉鳴在鋪裏是大姑娘相女婿,這麽羞羞答答轉了三四圈,還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怎麽開口問營業員買。 回過頭再望望那盒子,上書“隻生一個好”,再往下一 瞅,曉鳴的眼又是一亮。下麵四個字讓曉鳴眼都瞪圓了:“敬請取用”。曉鳴是夢裏失火喊救命,虛驚一場。趕緊地蹭過去,手往盒子裏一伸,一把抓了好幾隻就往外溜,就怕營業員逮著他盤問。
曉鳴溜回原先的椅子那兒。這回心定了, 重新坐下,找了本英文期 刊,一個字一個字地啃了起來。啃了幾頁,錢紅也回來了。
錢紅挽著曉鳴的手, 一同向車棚走去。
錢紅回頭望了一眼十六層的高樓,對趙曉鳴說:“你知道嗎?為什麽要跟你?想著你抱著上十樓的人是我才跟你的。”
曉鳴有些摸不著頭腦,問:“你這是那裏跟那裏啊?”
錢紅說剛剛出來往病區的路上見到了吳彬去藥房拿藥。對曉鳴道:“我聽人說,說你就像瘋了一樣,開電梯的喊你都喊不停,你抱著吳彬就往十樓衝。”
曉鳴笑笑,不言語。
錢紅又問:“就你這細胳膊細腿的,能行嗎?電梯都不等?你不知道有電梯呀?你比電梯還快?”
曉鳴說:“ 那不是當時我心裏急得火燒一樣嗎?師傅是個女英雄。事故時,為了拉閘,她被上千度的高溫擊倒。當時渾身燙死人了。我們把她泡在水桶裏,到醫院門口,她才昏過去。一路上,她還叫我別哭,別怕,不要擔心她。”
錢紅也不言語。一會,捏捏曉鳴的胳膊, 說:“我要你抱著我上到十樓。
曉鳴道:“那還不容易?咱現在有電梯啊。”
錢紅說:“ 我不幹,要你抱著我,一步一步地從樓梯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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