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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黑格爾聊天

(2017-08-13 19:25:09) 下一個
這是一個假想的夢,在夢中我和黑格爾麵對麵地坐著品嚐著德國啤酒。
這時黑格爾開口說道:“聽說你小子最新鑽到我哲學裏找出些毛病來[1],[2]。”
“不好意思,為這事打攪了您的安息。”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這是好事兒。其實我老早就知道那些問題了,一直等著誰來把它們指出來,都等了快兩百年了。所以,今天特地到你的夢中來和你喝一杯咱醇鬱的德國啤。”
“請您老恕我直言,在您離開這世界的一百多年裏一直有人說您的哲學有問題,難道您每次都來跟他們喝一杯?”
“那倒沒有。這次因為你的入手點與他們不同。他們的著眼點是結論上的問題,而你是從我的文章的論證邏輯的細節入手。兩者之間有很大的不同。”
“這我同意。”
黑格爾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後接著說,“對結論的批評可以被看作是觀點的不同。如果有人與他們持有相同的觀點會支持他們,也有很多人可能不認同他們的觀點,或者根本不在乎他們的觀點,這個世界上的人畢竟多數還是迷信權威的。”
“是這樣的。”
“對於那些不認同我的結論卻又找不出文章論述中存在什麽問題的人,別人甚至可以說他們理解錯了;當然,如果他們所針對的問題本來確實是我的錯誤,那麽,那樣說的人顯然也沒有讀懂我的文章。”
“嗬嗬,顯然的。”
“但是人們在很多情況下並在乎這些,他們隻是想堵住對方的嘴而已。而那些原本不同意我的一些結論的人一旦有一天去讀我的文章卻看不出在論述邏輯上的任何問題,就極可能很快又改變了觀點,轉而支持我的結論了。結果,旁人也搞不清到底是什麽回事,隻是知道在我的文章的一些結論上存在著爭論而已,畢竟我的結論在很多時候還是對的,是符合客觀規律的。”
“確實如此。”
“但是,如果你找出了我的論證邏輯的細節上的問題,並且明確地指了出來,那麽任何一個花時間認真地讀了你的文章的人,就會毫不猶豫地承認我的理論確實存在問題了。”
“我當時也是這麽考慮的。”
“其實我的文章不容易讀。這點是公認的,我也心知肚明。而你的文章與其它的哲學評論或所謂的黑學論文的主要不同之處,在於你的文章總是深入到句子細節中。這裏很重要的一點是,你不是跟著別人既有的評論來評做文章,而是先去讀懂我的原文再評論。”
“我確實沒有太在意別人的評論,但這也是很多人不喜歡看到的一點。”
“如果你認為做得對,就堅持。不要過於在乎別人說些什麽,這兩百來年裏我挨的罵比你多太多了。”
“謝謝您的鼓勵。”
“讀懂了我的文章之後再對我的文章的具體細節做出解釋,並在那個基礎之上進行分析討論,這樣實際上起到了幫助讀者閱讀我的文章的作用。這是我來和你喝酒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謝謝您的肯定。”
“沒啥客氣的,我是真羨慕你們啊。”
“有什麽可羨慕的呀?”
“你們現在用的那個帶著屏幕的筆記本,走到哪寫到哪。”
我接茬道,“那倒是,現在連電話都可以寫字。”
“這我也注意到了,不過那不是用來寫嚴肅的哲學文章的。”
“確實不行。”
“我們那個時候就算能找到一台稍微像樣點的打字機,也都笨重得不可能到處搬著走。鋼筆也剛被發明不久,人們還在使用鵝毛在紙上塗寫。”
“我在電影上看到過。”
“我們那時的紙拿到今天你們會用來擦桌子。”
“可以想象得出。”
“那麽你能否想象出那樣的狀況會帶來的最大的挑戰是什麽呢?”
我笑著回答,“您在考我呢。其實,我在寫文章時曾經想到過這個問題。我們現在如果寫錯一段話,可以輕易地刪去重寫。而對於寫作來說,一個很大的挑戰就是捕捉住一些靈感或思想火花。我現在可以想到什麽就先寫什麽,然後象小朋友碼積木似地,把不同的內容挪動位置,然後在反複修改幾遍。所以我常想,在你們那個時候,哪怕錯幾個字,或著是鵝毛筆漏墨把紙弄髒了就會很難看,如果錯了一段,估計就要把整頁紙揉了扔到紙簍裏,再重新寫過。”
“你想的不錯,難得你能想得出我們當時的這些困難。”
 
“那是因為我出生的時候還沒有現代電子技術,我讀碩士的時候還也都主要是用紙和筆。當然,我知道我們那時的紙和筆已經比您那個年代進步了許多;盡管如此,我仍然親身經曆了前電子時代的辛苦,所以能夠想象的出來您們那時所麵對的各種艱難的挑戰。現在電子時代出生的年輕人恐怕就很難會有這種感受了,盡管他們偶爾還能從電影上看到,但是那與親身經曆是大不同的。”
 
黑格爾認同地點了點,然後說道,“除了寫文章之外,那時候我們如果想學點新知識是要費上牛勁的,不像你們現在隻要連上wifi4G等各種網絡,不論走在那裏隨時可以從網上得到各種信息。你們現在查一個生詞,不但能告訴你意思,還能給你讀出來,連單詞如何發音都讓你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對於做學問來說確實是一個極大的便利。說到發音,我一直很好奇當年您是怎麽學中文的呢?您怎麽會對中文的一些很偏的發音都了解的呢?您到過中國?“
 
“哈哈,這是個秘密,讓世人慢慢去猜吧。”黑格爾詭譎地笑著答道。然後,他收起笑容嚴肅地問我,“你認為你們現在所擁有的這些便利可以給你們帶來多少的紅利?”
 
“千百倍吧,”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
 
“很高興你能對此有比較恰如其分的估計,”黑格爾點了點頭說道。他接著又問,“你認為我和你聊這些過去的光景是為了要訴苦嗎?”
 
我沒急著回答,先飲下一大口鮮啤,思索了片刻之後答道,“其實,從您剛開始提起您那個年代的困難時,我就開始琢磨您的意思。我知道您肯定不是要給我進行憶苦思甜。”我頓了一下接著說,“其實我們人類在每個時期都在領悟著來自造物主的真理;同時,在不同的時期我們又都麵臨著帶有不同的時代色彩的挑戰,盡管每個人在自己所在的時代還麵臨著各種不同的個人挑戰。而理想地說,哲學的使命在我看來就是要將自己所在時代賦予的條件發揮到極致來把我們能領悟到的真理表達出來。”
 
黑格爾認同地點點說,“說的不錯。很多人抱怨說我都文章寫得過於晦澀難懂,其實他們沒有理解到我在寫那些文章時所麵臨的包括你剛才提到的捕捉思想火花等各種思辨的挑戰,而我當時努力要做到的,正是你剛才提到的把我自己在那個條件下的主客觀條件發揮到極致來將我所領悟到道理完整地表達出來。”
 
“我完全能理解這一點。以您的《現象學》來說,因為您的觀察角度與我們通常直接看待主客觀不同,您是站在旁邊考察意識是怎麽看待主客觀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種間接的描述,因此您所用的語言就與您的,比如說,《曆史哲學》中的語言有所不同,或者說與人們所習慣的語言表達有所不同。”
 
 “你說的這一點,其實連與我同時代的很多人也沒有能夠看到。”黑格爾滿意地笑了笑,然後接著說,“不過,我猜你可能也看到了,盡管對意識活動進行哲學的考察確實與一般地考察主客觀的活動不同,也並不是一定不能用相對來說比較通俗易懂的語言來描述。但是,正如你剛才提到的,我們每個人都不但麵臨著各自所在的時代的局限,而且麵臨著人生的各種挑戰和壓力,所以我們的作品不但反映出我們的領悟和思想,同時也帶有我們所受到的人生的挑戰與壓力的印記。”
 
“完全同意。”
 
“剛才我們前麵提到的在你以前很多評論我的哲學的人都是針對我的哲學的結論,而不是象你那樣是結合著原文中的具體句子進行分析討論。這裏麵其實包括一些非常聰明而且也非常著名的人物,甚至是諾貝爾獎得主。但是,盡管他們在批評我的文章的結論之問題的同時沒有指出原文中相應的邏輯細節上的問題,並不等於他們沒有在閱讀中發現那些問題。隻不過,他們沒有生活在電子時代,因此對於他們來說,對於細節的討論就寫作表達上來說所麵臨的難度要遠大於你坐在屏幕前敲敲鍵盤呀。”
 
“我完全理解。”
 
“所以在進入電子時代以後,你們應該充分利用你們所享有的技術優勢,對前人文獻進行重新的考察,這樣可以幫助糾正不少過去的誤解,而不是用過去哲學評論代替哲學原著,完全依賴以前的評論家所做的解釋,因為如我們這裏已反複強調的,每個時代的人,不論他多有名,多聰明,都會受到他的那個時代的條件限製,而其中一個很重要的限製就是技術條件的限製。”
 
“完全同意。”
 
“天快亮了,我們來幹杯。”
 
當兩個杯子碰到一起的時候,我從夢中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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