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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穎超:開除劉少奇出黨的文件是由恩來簽署的 是為顧全大局

(2008-01-11 04:04:57) 下一個
  回答說:“有什麽必要?你沒有反對過他。你是聽信了我們。開除劉少奇出黨的文件是由恩來簽署的……我們為此而道歉就成了嗎?這件事對恩來是非常令人痛苦的,但是他不得不這樣做……這樣做是為了顧全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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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的最後歲月

從八屆十二中全會到“九大”

作者:[英]韓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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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肚子裏還裝著很多話沒有說……

  ——周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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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六六年末,“文化大革命”奔騰向前,劉少奇正遭到不指名的批判。

  周曾勸告劉和他的妻子“不要離開中南海這塊安全地帶”。可是王光美卻被騙出了中南海。

  有人打電話說她的女兒出了事。王急急忙忙趕到學校校園,一群嘲弄她的紅衛兵把她包圍起來,使她遭到難堪的屈辱。

  她被迫在台上站了幾個小時,脖子上掛了一圈乒乓球製成的項鏈。

  周恩來得到消息後,派他的秘書把王救了出來。

  江青是這起事件的主使者,因為她覺得王光美是她的對頭。王和她的丈夫去印尼進行國事訪問時帶著一圈珍珠項鏈,還穿上綢緞衣服和高跟鞋。江青批評說:“她把中國人的臉都丟盡了!”

  一九六七年一月,劉少奇所著的有關馬克思主義理論書籍被付之一炬。

  這些書都被看成毒草,可是在一九四二至一九四五年延安時期,它們是幫助毛得勢的理論基礎。

  難道已經沒有人記得劉對毛和毛澤東思想的興起所作的貢獻了嗎?

  劉一次又一次地進行自我檢查,但是過不了關,一九六七年公開指名道姓地譴責他是“黨內最大的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和“中國的赫魯曉夫”。

  在此以前,隻是對他影射攻擊。

  然而周恩來嚴格遵照黨的規章辦事,他並不喜歡劉,而且打倒劉少奇的巨幅標語全城到處都是,但是他仍然給劉以國家主席應有的尊重。

  有一次,劉拒絕出席天安門的群眾大會,周來看他,對他說:“你是國家主席。標語上說要打倒你,但是黨還沒有說話。你還是我們中間的一員。”周親自安排劉在天安門城樓上的位置,國家副主席董必武和宋慶齡在他的旁邊。

  周還努力使劉和他的妻子免受人身淩辱。

  一九六七年夏,建工學院的紅衛兵在中南海西門外架起高音喇叭,就象對付陳毅那樣。

  可是這次更加厲害。他們輪流上陣,動員十萬大專院校的青年進行噪音戰,唱歌、喊口號,要求把劉交給他們。

  當然,這出戲是中央文革王(力)、關(鋒)、戚(本禹)導演的。

  叫喊聲夜以繼日,使得住在中南海的許多高級領導人跑到別處安身。

  周沒有走,在噪音中堅持工作,晚上不得休息。

  紅衛兵打算衝西門,然後又向占地廣闊的中南海其他四個門進發。隻要門口警衛用電話向周報告,周就在那裏出現,親自阻止紅衛兵強行闖入。

  他說:“你們不能進入中南海。我這樣說是代表黨中央和毛主席的。劉少奇是國家主席,黨的副主席。不能把他揪出去。”

  可是周恩來無法阻止劉的警衛的蠻橫行為。

  中央文革告訴這些警衛對劉不要存有任何憐憫之心。

  王光美被關進了北京郊區的一所監獄裏,一關就是十年。

  滿城都貼上打倒劉的標語,連他獨自一人居住的房間也是如此。

  搜集來的大批有關劉的罪行的文件、資料堆積如山。〔1〕

  一九六八年十月十三日至三十一日在北京舉行了中共八屆十二中全會。殘存的中央委員會對劉的“罪行資料”進行研究。

  會上指定周恩來主持討論特別調查組的調查結果。

  同時周主持了對劉的問題作出決定的會議。

  在付諸表決的時候,周象其他在場的人一樣,投票反對劉少奇,唯一例外的是一位勇敢的婦女,她的名字叫陳少敏。

  九年之後,在一九七七年,我問鄧穎超說:“我也寫過一些反對劉少奇的東西。他目前已恢複名譽。當時有人向我提供了不確實的材料。現在我是不是有必要向他的夫人王光美公開道歉?”

  鄧穎超回答說:“有什麽必要?你沒有反對過他。你是聽信了我們。開除劉少奇出黨的文件是由恩來簽署的……我們為此而道歉就成了嗎?這件事對恩來是非常令人痛苦的,但是他不得不這樣做……這樣做是為了顧全大局。”

  周恩來和劉的關係好象並不融洽。在與蘇聯爭論中,周堅決站在毛的一邊,深信劉的主張會使中國成為蘇聯的衛星國。但是在處理經濟改革方麵,周的意見和劉一致。

  現在劉被譴責為內奸、叛徒、工賊,而且“永遠開除”出黨。

  周恩來能不能拒不投票?如果他投票反對開除劉,對他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毛澤東要使中國成為獨立自主的大國,決心把劉開除出黨。劉確實設法從毛那裏攫取權力,在毛看來,劉在暗中計算他。毛認為權力落入劉的手中最終會導致中國成為蘇聯的衛星國。毛的這一想法也許是對的。甚至在一九六六年夏,劉還不是要求和蘇聯采取“聯合行動”,建議派中國軍隊去越南,幫助越南人反對美國嗎?這樣一來,不是又要引起一場朝鮮戰爭嗎?

  所有人——我說的所有人是指所有高層領導,包括周的妻子鄧穎超在內——都同意這一看法,周恩來有些“行動是違背他自己的心意的”。譴責劉少奇就是其中之一。如果他不這樣做,他二十四小時之內就會被攆下台。中國就會成為中央文革的天下,林彪的天下。

  周的一名助手、後來駐日內瓦聯合國機構的大使錢嘉東對我說:“否則整個棋局將由林彪來控製,由以毛的妻子為核心的‘四人幫’來控製。”這一看法黃華以及許多曾經和周一起工作過的人也和我談過。“到一九六八年,總理又逐漸恢複權力。他削弱了極左分子的勢力,甚至停止他們中間一些人的工作,有的還抓了起來。他譴責劉少奇是不得已的。”

  顯然,下決心譴責劉對周來說是很痛苦的。一九七○年十月的一天晚上,他向埃德加·斯諾訴說了他內疚的心情。

  埃德加·斯諾來到中國是和中美關係發生變化有關的。我在他來中國這件事上也起了一點小小的作用。〔2〕

  一九七○年十月那天晚上,周對一九三六年以來就相識的斯諾講了他困難的處境。

  周說:“我身邊沒有人,以前的老同誌一個也沒有剩下。”

  他詳細地談論了這段象洪水泛濫一樣危險的曆史,感情上的創傷,每次巨大的政治鬥爭帶來的苦難。在談論過程中,他提起了“劉少奇同誌”。〔3〕

  斯諾對我說:“‘同誌’?劉已經不是同誌,他兩年前就開除出黨了。周叫他同誌使我很吃驚,一開始我還沒有弄懂其中的含義。”這就是周的自白,說明他並不同意開除劉的決定。

  斯諾又對我說:“周那天晚上疲憊不堪……由於悲傷,也許由於內疚。他知道我不會把他所說的話統統寫下來。我不會辜負他對我的信任。”在周恩來生前,我也沒有辜負周對我的信任。


  一九六九年十月,七十歲高齡的劉少奇被趕到河南開封,同年十一月去世。他的遺體火化了,骨灰以假名保存下來了。

  周把中央文革小組中的王、關、戚三人清洗掉了,幹得幹淨利落,削弱了毛夫人一派的勢力。這三人戴上了“反革命分子”的帽子,從此便銷聲匿跡了。剩下的還有一個強大的敵人:林彪。



  紅衛兵製造混亂以後,毛派解放軍去收拾殘局,從而加強了林彪的勢力,但是也加強了人民解放軍中與林作對的人的勢力。

  周在這些人中威信很高,因為從一九二七年起他就開始籌組軍隊。

  因此,林彪麵對周的重新得勢,要想通過攻擊周的一些支持者來削弱他,這就毫不奇怪了。

  現在,周講話的時候,自稱代表“偉大領袖毛主席、林副主席、黨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和中央文革小組”。他表麵上順從林彪,使得林難以找茬。

  可是,三個與周和聶榮臻關係密切的高級軍官突然於一九六八年春以犯有各種罪行而遭逮捕。這對周是一次間接的打擊,當然,對林彪策劃的軍隊人事變動。周顯得泰然自若,毫不介意。

  林任命他的黨羽黃永勝擔任總參謀長。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一九六九年將舉行的中共九大作準備。而在九大上林彪將被封為毛的指定接班人。

  到一九六八年九月,全國二十九個省、市、自治區都已成立了革命委員會。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省級領導崗位都掌握在高級軍官的手中。以前的省委、市委和自治區黨委的書記隻有百分之六的人留任。周恩來在九大上處於絕對少數。

  一九六八年八月俄國軍隊入侵捷克。這件事再度為林彪提供一次機會,他強調中國也有遭到外國入侵的危險。勃列日涅夫是利用了最近匆匆簽署的“集體安全條約”。該條約規定,在社會主義陣營受到威脅時,莫斯科有權進行幹預。〔4〕

  林彪向政治局和中央軍委提出警告:中國將遭到蘇聯的進攻,備戰工作再也不能拖延了。

  周當然不相信會發生戰爭。〔5〕他說不會有全麵戰爭,也不會發生核戰爭。俄國人“炫耀武力”隻是進行心理戰而已。

  奇怪的是,局勢反而對周有利,他有了一些活動餘地。九月,他宣布“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已經取得“偉大勝利”。國內外的敵人可能要反撲,我們需要團結一致。因此,革命委員會除部隊和群眾代表之外。必須有黨的幹部參加,鞏固全麵團結。青年“要到基層去投入生產……到農村、工廠、礦山去從事勞動。”

  一九六九年三月,中蘇之間發生了烏蘇裏江珍寶島(俄國人稱之為達曼斯基島)的武裝衝突。林彪關於即將爆發戰爭的預言似乎得到了證實。一九六九年十月林彪發布了著名的“第一個號令”,使全國處於戰備狀態。每個城市都要挖防空掩護體,街道下麵地道交叉縱橫,象迷宮一般。青年人都要進行軍事訓練。林彪想把一些軍隊領導人調離北京、中央,現在可以有借口把他們派往遙遠的“戰備基地”去了。

  在華盛頓、倫敦、巴黎和波恩的蘇聯外交官攻擊中國“好鬥成性”,對和平構成最大的威脅。據報道,俄國駐華盛頓的大使要求和美國“合作”約束中國,甚至建議襲擊中國的核基地。但是美國政策已在改變,或者已經改變,新總統理查德·尼克鬆已經向中國發出一係列的“信號”。

  中共九大從四月一日至二十四日舉行,共有一千五百一十二名代表出席,其中百分之四十四是軍人,帶有濃厚的軍事色彩。看來林彪勝利在望。他被正式宣布為毛澤東的接班人。林在講話中聲稱,黨的“陰暗麵”已經消除,黨已革新,恢複了青春。幾十萬青年已從城市轉入農村,大會沒有受到這些年輕造反派的衝擊。

  周雖然處於少數,但在大會的軍人裏麵,也有他的擁護者。推選代表的時候,他推薦新疆軍區的王恩茂。周給新疆革委會委員們的電報說:“新疆自治區出席九大的代表應包括王恩茂同誌在內。……現在你們正麵臨新的困難。如說服黨員幹部和黨內外革命群眾需要時間才能選出,可先將王恩茂同誌全家送來北京,以便繼續工作。”〔6〕

  王恩茂全家都需要到首都來,這樣可以得到保護,不致發生“意外”。王在新疆已經遭到紅衛兵的衝擊。

  周給毛寫信,建議讓另外一個軍事領導人徐海東參加大會主席團,他說:“我和軍委辦事組各同誌商量都同意。請示主席批準,”周直接推薦軍人作為九大代表,說明他有意削弱林彪的優勢。

  盡管如此,周還是屬於少數。他使得石油部長和一些軍事領導人當上了代表,在中央委員會中取得少量候補中委的名額,陳毅也是九大代表,經濟專家陳雲也是,當然還有聶榮臻。此外,還有徐向前,他負責戰略研究工作,並主管空軍、防空兵和民兵工作。在二萬五千裏長征中他站到毛的一邊來了。

  周辛辛苦苦、不惜犧牲,付出重大代價建立起來的大廈在“文革”中殘破不堪了。

  他現在又重振旗鼓,不屈不撓地為“民主黨派和民主人士”進行辯護,〔7〕他主持了李宗仁的追悼會,李宗仁和他的妻子在一九六五年回到中國,心中充滿著希望……卻迎來了“文化大革命”。

  八個非共產黨的民主黨派於一九六六年就宣布取消了,周在一九六九年又把它們恢複了。周把民主黨派的成員交由汪東興保護起來。

  汪曾負責中央的警衛工作,現在是精銳的八三四一部隊的指揮官,這支部隊是負責保衛中央領導的禁衛軍。還有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也恢複了,這也是周的傑作,早在與蔣介石搞統一戰線時就已經開始。

  周指出:對民主人士“不能以中共黨內標準要求。”他大半生為之奮鬥的“統一戰線”遭到破壞,但他千方百計地不使統戰思想消失。如果沒有毛,也許他做不到這一點,這時候毛開始對林彪產生懷疑,因此對周更加依賴。

  周一貫小心謹慎,采取任何行動前都請示毛,和毛澤東思想掛鉤,把自己所作所為都稱之為貫徹毛澤東思想。

  到一九六九年,可以從周的講話中看出他已經恢複了原有的自信和魄力。他不再使用為了保護自己和保護許多別的人而不得不用的語調說話。

  但是他還必須十分留意,不讓別人抓住辮子,說他“走資本主義道路”,因為他正在恢複許多黨的幹部的原職。所以他在今後幾年中,要比過去幹得更為巧妙,更為迂回曲折,表麵上唯命是從。

  他要在毛的名義下,取消毛所做的一切錯的事情。

  周全麵掌管外交部的工作,及時收到了尼克鬆總統發出的訊息。

  六月,在莫斯科舉行的世界共產黨會議上,要把中國從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開除出去的動議未獲通過,羅馬尼亞和南斯拉夫帶頭反對莫斯科的這項建議,所有這一切都加強了周的地位,使得與林彪的衝突難以避免。



  黨組織的勢力重新抬頭。在各級革命委員會中,“群眾”代表不到百分之七。

  黨的幹部和軍隊幹部處於優勢,他們的權力基礎沒有遭到損失。

  下一步要輪到黨組織和軍隊分享權力果實。這一步對林彪不利。所有軍隊的指揮官並不都效忠於他。他們是效忠於毛的,雖然這種忠心有點玄妙和變化莫測。

  蘇聯“炫耀武力”(周的話)不起作用。

  在取得毛的同意後,周讓不好對付的葉劍英進入政治局。

  一九六九年十月,柯西金在北京機場和周進行了長達四小時的會談。戰爭不再是一觸即發,林彪也就失去了他的優勢。現在又出現了和華盛頓談判的可能性。

  周的地位得到加強。毛更加依靠他的總理,因為周擅長於和外國人打交道。

  毛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和美國達成諒解,他全力支持周的行動。

  林彪感覺自己受到了威脅,因為黨組織又趨於活躍,軍隊裏越來越多的人對他的顯要地位不太滿意,而周恩來又成為毛的無法替代的總管家。

  林彪的傳記作者還沒有深入探索他的個性和心理狀態。可以肯定,林有精神分裂的症兆,有時鬱鬱不樂,有時又興高采烈,近乎瘋狂。據說他吸過毒,經常打嗎啡和吸鴉片,不過他什麽時候染上吸毒的習慣並不清楚。他怕冷、怕風特別是怕穿堂風、怕熱、又怕蟲子。他患憂鬱症,外出時總帶著一提箱藥品。

  聶榮臻說:“他很少說話,他老是擔心自己的身體。”〔8〕聶於一九三七年在著名的平型關戰役時,是林彪所率八路軍一一五師的政委。

  倘若林彪想要自取滅亡的話,他現在準備采取的行動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據說有一項神秘的指示:不準和美國人有任何接觸。這個指示誰發出的,無法查清。但是香港共產黨報紙的記者對我說,肯定有這項指示。這件事發生在一九六九年秋天。〔9〕

  這無疑是十分愚蠢的一著,會觸犯毛澤東,因為毛很想加強與美國的接觸。

  林彪把軍隊中忠於他的“四大金剛”:黃永勝、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安插在政治局和中央軍委裏,還有他的妻子葉群。〔10〕但是他還是感到不安全。

  一九六九年劉少奇去世,國家主席的位置就空了出來。林彪決心要來當這個主席。可是毛在一九七○年三月已經明確提出要取消國家主席的職位,使黨政合一,建立一元化的領導。

  然而林彪在四月十一日政治局會議上提議保留這個職位。毛告訴他的接班人說:“我不能再作此事,此議不妥。”

  林彪愚蠢得很,堅持己見。八月二十三日至九月六日,又召開了一次廬山會議——中共九屆二中全會。也許五十年代末那次發生激烈衝突的廬山會議的幽靈還在寬敞的大廳裏遊蕩,使得林彪神經錯亂,堅持要走自我毀滅的道路。

  “天才創造曆史,天才改變世界。他們和凡人不可同日而語。”陳伯達根據林彪的意旨,在廬山會議上大肆吹捧毛為天才,周首先提出反對,他說:“毛主席相信群眾,相信人民。”陳伯達對周嚴加駁斥。難道周不承認毛是天才?難道他懷疑毛的聰明才智?

  但是,毛澤東不同意天才的論點。後來他和埃德加·斯諾的談話證明了這一點。〔11〕八月二十五日他通知會務處把所有關於“天才”的發言都從記錄中刪掉,無論口頭和書麵的都不準傳播或討論。陳伯達的言論是“反馬克思主義的”。

  會上授權周恩來對陳伯達和其他發言吹捧毛為天才的人進行“批判和調查”。中央檔案館的人告訴我:“這件事兩天就結束了。”毛評論道:“是英雄創造曆史,還是奴隸們創造曆史?”是奴隸創造曆史……接著,毛把整個事件比喻成,企圖“炸平廬山、停止地球轉動”。這句話他在十一年前反對彭德懷時也曾用過。

  這是對林彪的警告。毛沒有動林,而是按照中國的老規矩,集中批判林的支持者,特別是陳伯達。毛問起鄧小平,這是對林彪的一種厲害的側擊。

  毛高聲問周道:“小平同誌怎麽樣了?”周請毛放心,鄧在思想改造方麵正在取得巨大進步。周設法使鄧住在一幢舒適的兩層樓房裏,半天在工廠勞動,半天在家栽培花草或者看書。答話時周臉上沒有露出內心喜悅的表情。又一個牛鬼蛇神——林彪——由於自己的笨拙,將從政治舞台上消失。

  但是毛需要有人幫助,來削弱林彪建立起來的班子。大城市裏的衛戍部隊和司令員都是林的人,林不喜歡的指揮官都已調到邊遠省份去了。

  足智多謀的周找到一個辦法。他說:“主席,為什麽不恢複過去的軍區司令輪換的製度呢?這樣可以避免山頭主義。”過去司令員在地方上呆久了,勢力過大,就要調動,以免他建立自己的“山寨”。

  周的建議可以使毛調開林彪的黨羽,而無攻擊毛接班人的痕跡。很明顯,林彪一直努力在經營自己的權力班底。一九六五年,四大金剛之一的吳法憲成為空軍司令,林彪的兒子和女兒也加入了空軍。接著是海軍,一九六七年歸李作鵬指揮。黃永勝則是總參謀長……

  毛要換掉自己的接班人,怎樣做才不至於引起大的軍事騷動呢?



  毛、林在相互角逐之中,周可以放手進行一些重大的變革。

  他調查了棉花和煤炭生產,改進銀行和金融事業,製訂陳舊工廠所需要的機器和更新設備的清單,恢複和加強與日本、西歐的貿易聯係。他把工作組派往全國各地。麵臨中美關係突破的前景,周總管家,以其通常的高效率,整頓國內秩序。

  他召集地質學家和地震學家,要求他們總結工作。有些精密儀器給“革命造反派”毀壞了,他懲罰了這些造反派。“革命怎麽能夠意味著忽視地震,置成千上萬人的生命於不顧呢?”

  地震區的幹部和醫務人員因為沒有迅速趕到現場照顧傷員和無家可歸的人,受到了斥責。周高聲他說:“不要浪費時間查三代了。在社會主義國家裏所有受害者都有權利得到救助。”

  他保護科學家華羅庚,華的科研論文給紅衛兵沒收了。“這是偷竊!我們必須為科學工作者提供必要的和更好的條件……”

  時不我待,周分秒必爭,甚至不願浪費時間看表。他無處不在。他查看機器,下礦井……甚至抽時間去關心一個掏糞工人。

  這位工人由於工作成績突出當了勞動模範,曾受到劉少奇接見。劉成為“內奸”、“工賊”後,他就立即變成了“反革命分子”。周問道:“一個普普通通的掏糞工人怎麽變成‘文化革命’的對象?他是資本家嗎?”他使這個工人立即恢複了名譽,回到自己的家裏。

  一些經濟專家也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了。正是在一九七○年周再次重申後來稱之為“四個現代化”的綱領,周要處理集權和分權的矛盾。這個矛盾至今還是中國經濟體製改革的一個頭痛的問題。中央計劃不行了,地方機構受益。工農業收入的百分之七十留在省裏。這樣中央就沒有足夠的財源對大型工程進行投資。周恢複了集權和中央計劃,當然沒有象五十年代那樣嚴格。

  需要生產更多的大米、小麥和其他糧食。這就要求更多的化肥,不僅僅是公社小化肥廠生產的化肥、肥料、塑料、人造纖維在計劃中處於優先地位;加強了防洪工程,修固了水庫和堤壩。周向一個日本農業代表團問了幾個小時的問題,然後指示中國農業專家組研究日本的種稻技術。他命令對全國公路、鐵道和航空運輸進行大規模整頓。“沒有運輸,沒有能源,拿什麽去搞現代化?”他讚同建築巨大的葛洲壩。〔12〕

  一九六九年九月二十三日中國進行了第一次地下核試驗。二十九日在塔克拉瑪幹沙漠爆炸了第二顆氫彈。第二年四月第一顆人造衛星送上了天。聶榮臻說:“一切成就都是周大力提倡高技術的結果。核科學家得到周的保護,在整個‘文化大革命’期間從未停止工作過。”

  周召開了全國編輯、出版、發行工作會議。他嚴厲批評出書出得太少。馬、列、毛的書當然要首先出,“但也要讀曆史、地理,讀哲學。有些青年連世界地理位置、重大曆史事件都搞不清楚,知識麵越來越窄,這不行,這樣是不可能真正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的。”

  一個人的記憶力有限,會出錯。一代人的經驗不記錄下來下一代人就難於吸取。

  周在六十歲生日時,曾勸他的同事寫回憶錄,要在“對往事還曆曆在目的時候”就動手。現在,他對舊話重提,他說:要讓年輕人懂曆史……“同誌們說,有的地方把封存的圖書都燒了,我看燒的結果就是後悔。”

  革命作家魯迅的著作在一所大學裏成為禁書,他憤憤地說:“這不是滑稽得很嗎!”

  當然,周最關心的是恢複科學研究。“這件事不能再延遲了。科學院必須把基礎科學和理論研究抓起來”……否則我們永遠趕不上科技的最新發展……要做的事情這樣多,而時間又這樣少……

  周在清除林彪方麵也出了力,不過做得十分巧妙,表麵上絲毫不露痕跡。周城府深密,不露聲色,等待著最大的牛鬼蛇神的末日來臨。

  【注釋】

  〔1〕關於收集整理劉少奇的材料的方式,包括向他的一位前妻和他的一個子女要材料,參見有關“文革”的中文版著作。

  〔2〕1969年作者會見江青、康生時,為埃德加·斯諾說情,呼籲應該讓他訪問中國。我的請求還是取得了成果,盡管當時我並沒有理解我的舉動的全部含義。事後,會見時在場的熊向暉向我證實了這一點。他說:“你提得正是時候。”

  〔3〕埃德加·斯諾與周的談話部分載於斯諾最後的一本著作《漫長的革命》中。周極端苦惱的心情給斯諾留下深刻的印象。“作為一個平常總是鎮定自若的人來說,他的確透露了內心深處的東西……可是第二天他又和往常一樣沉著冷靜了。”

  〔4〕關於入侵捷克,見弗朗索瓦·費若所著《中國與蘇聯:從聯盟到衝突》,1973年塞伊出版社出版,第389頁及其他地方。

  〔5〕中國外交部有人向作者明確指出。不會爆發戰爭。這是在1969年末,和林彪所稱蘇聯要對中國發動戰爭的說法,是針鋒相對的。

  〔6〕見《周恩來選集》下卷,第453頁。

  〔7〕見《周恩來書信選集》第603頁。

  〔8〕聶榮臻與作者在1988年10月的談話。亦見《聶榮臻回憶錄》。

  〔9〕1969年末我在香港。當時哈裏森·索爾茲伯裏正設法與中國新聞記者接觸。我為他說情,因為他到處碰壁。有人告訴我上麵有“命令”,不準任何人和美國人交談。

  〔10〕在中共九屆一中全會上,黃永勝、吳法憲、葉群、李作鵬、邱會作等成為中央政治局委員,並由他們把持了當時的軍委辦事組。

  〔11〕埃德加·斯諾在《漫長的革命》一書中引用了毛1970年12月與他的談話:“四個偉大,這也偉大,那也偉大……討嫌得很!”這說明毛對林彪和陳伯達對他的肉麻的吹捧很反感。

  〔12〕見周恩來給毛澤東的關於建設葛洲壩的信。周從50年代起就研究在長江上築壩的問題。這封信是1970年12月24日寫的。見《周恩來書信選集》第607頁。

最近更新日期:2007-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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