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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信片裏的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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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走近憲政:清末五大臣西方取經




2012-12-05 12:03

 



走近憲政:清末五大臣西方取經

作者:金滿樓 

1905年9月24日,正陽門車站熱鬧非凡,一片喧囂聲中,載澤、徐世昌、紹英、戴鴻慈和端方五位大臣登上火車,他們此行的目的,是要出訪歐美各國考察憲政。正當車輛準備駛離時,隻聽得“轟”的一聲巨響,將尚未完全啟動的火車震得左右亂擺,隨後一團濃煙和烈焰從車廂中衝出——一顆炸彈爆炸了!

戴鴻慈在《出使九國日記》中說,炸彈爆炸後,載澤“眉際破損,餘有小傷”,紹英“受傷五處,較重,幸非要害”;徐世昌“亦略受火灼,均幸安全”。後查明,這是革命黨人吳樾精心策劃的一次暗殺,而“肇事者”當場被炸身亡。

事後,清廷一度推遲了考察事宜,但由於輿論的堅決要求,清廷最決定再次派遣大臣出國考察。由於紹英受傷未愈、徐世昌另有任用,後由山東布政使尚其亨和順天府丞李盛鐸二人替換。為防止再次發生炸彈襲擊事件,第二次大臣出洋考察決定分批出發,低調出行。

1905年12月7日,迎著凜冽的寒風,端方和戴鴻慈帶領首批考察團(下稱端戴團)進入正陽門火車站。鑒於上次的教訓,“車站稽查嚴密,外人不得闌入”。按計劃,考察團先到天津,之後由軍艦“海圻”號護送至上海。12月19日下午2時,在眾多國民的殷殷期望中,戴端團登上美國太平洋郵船公司的巨型郵輪“西伯利亞”號。隨著郵輪汽笛的拉響,“西伯利亞”號收錨啟航,緩緩駛離上海,向日本駛去。

1906年1月14日,由載澤、李盛鐸和尚其亨率領的第二批考察團(下稱載澤團)也從北京低調出發,之後前往上海搭乘法國輪船公司的“克利刀連”號揚帆啟程。由此,幾經周折的出洋考察團終於離開國門,正式出發了。

由於分工不同,端戴團隻是途徑日本橫濱,之後即直接去了美國。十天後(1月16日),載澤團來到日本神戶,開始了對日本的考察。在日本方麵的安排下,考察團分別拜見了日本總理大臣西園寺公望、外務大臣和陸軍大臣等人。在日期間,載澤團重點考察了日本的上下議院、郵政、教育和地方行政機構等。日本方對載澤團的來訪非常熱情,專門指派了著名的法學家惠積八束博士給考察團仔細講解了日本的君主立憲體係。

日本考察期間,正值中國的傳統佳節春節。這年的大年初一,日本天皇特意派出禦用馬車迎接載澤考察團入宮覲見與參觀。覲見天皇後,考察團對日本前首相伊藤博文進行了一次訪談。伊藤博文對此非常重視,他在會見之前便派人向載澤團贈送了自己的兩部著作,《皇室典範譯解》和《憲法譯解》,以幫助載澤考察團更好的理解日本憲政。講解完後,伊藤博文又對載澤團提出的問題一一詳答:

載澤問:“我們實行立憲,以何國最為適宜?”

伊藤博文說:“各國的憲政,無外乎兩種,一種為君主立憲國,一種為民主立憲國。貴國數千年為君主國,主權在君,和本國的曆史頗為類似,參用我國的製度頗為適宜。”

載澤又問:“立憲後,對君主製度有無阻礙?”

伊藤博文說:“對我國而言,並無阻礙。日本憲法規定,天皇神聖不可侵犯,天皇為國家之元首,總攬大權,並不旁落於臣民。”

載澤似有不解,便問:“那君主立憲和君主專製有何區別?”

伊藤博文答道:“最主要的區別,在於專製國的君主不經過法律,隨意下詔,而君主立憲國的法律必須經過議會討論通過後,由君主裁定公布。法律一經公布,任何人等均需遵循。這是關鍵問題所在”。

載澤聽後,似有所悟。

隨後,載澤團的成員又結合中國和日本的實際情況,與伊藤博文進行了深入的探討。伊藤博文試圖向載澤團表達的大概意思有兩點:一是實行憲政,君權仍舊是國之權威,並不旁落,而增設議院等機構不過是輔佐君主;二是憲政的核心在法治,任何國民(包括天皇在內),都要受到已公布的法律之約束,法律一旦頒發,天皇也必須遵守,而不是象以往的專製君主可以口含天憲,任意妄為。

載澤團在日本期間,先行出發的戴端團先後抵達了夏威夷與舊金山。從日本到美國距離大約4500英裏,一路上都是茫茫大海,風浪險惡,很多考察團的成員都是第一次真正看到大洋,沒多久便被海上的大風大浪折騰得上吐下瀉,苦不堪言。好在隨員溫秉忠是二十多年前留學美國的幼童,他不斷安慰各位同行,以緩解海上的枯燥氣氛。

幾天後,海麵恢複了平靜,考察團也逐漸適應了海上的航行。碰到晴朗的天氣,考察團的成員們還經常到船頭看日出,看隨船翱翔的海鷗,要是運氣好,還可以看到出來換氣的鯨魚和噴射出的高大水柱。浩浩大洋,波濤滾滾,果然不同於一般風景。成員們看著落日西沉,天水一色時,不免有些思鄉之情。

戴端團乘坐的“達柯達”號遊輪可乘坐千人以上,加之橫渡太平洋的時間很長,百無聊賴之下,外國遊客們在船上組織了很多豐富多彩的活動。每到晚上,船上都要舉行舞會,洋男洋女們在音樂伴奏下,成雙結對的翩翩起舞,以打發時光。上船沒幾天,正好是西曆的新年元旦,船上各國男女紛紛互致問候,慶祝新年。船長奧尼亞也向考察團贈送飲料和酒水,並為他們特意烤製了一個糕餅,以招待這群特殊的客人。

考察團到達舊金山後,美國總統派遣特使精琦前來迎接。精琦係耶魯大學教授,也是考察團參讚施肇基(後任駐美國大使)的老師,他本人也曾在兩年前應清廷邀請來到中國考察幣製改革。因這層關係,美國總統便讓他來負責考察團在美國的整個行程安排。

當時的舊金山,儼然是一個現代化的大城市,一棟棟摩天大樓拔地而起,直入雲霄,街道上也是車水馬龍,人流如織,好一派繁榮景象。不過,和紐約比起來,舊金山又差了不少,考察團在紐約下榻的賓館有二十八層之高,是當時世界上最高的建築。從賓館的高樓上俯覽紐約街景,考察團的成員們大開眼界。紐約是美國蓬勃發展的一個縮影,在這個人口眾多、日新月異的大都市,有許多考察團聞所未聞的新鮮事物,比如電車、紅綠燈、百貨公司、報亭,都讓他們嘖嘖稱讚,他們後還參觀了紐約證券交易所。

在日本天皇接見載澤團的那一天(1906年1月24日,即中國的大年三十),美國總統羅斯福接見了端戴考察團。一個半月後,載澤團來到美國,也得到羅斯福總統的接見。令考察團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在他們參觀美國國父華盛頓的紀念館和故居時,發現裏麵居然“設施簡陋,無異平民”。戴鴻慈在日記中寫道:“蓋創造英雄,自以身為公仆,俾宮惡服不自暇逸,以有白宮之遺型,曆代總統鹹則之。誠哉,不以天下奉一人。”也許在這時,考察團成員才明白了皇帝和總統的區別­。

   戴端團在美國一個多月,先後訪問了十幾個城市包括芝加哥、費城、波士頓和西雅圖等。在有限的時間裏,他們參觀訪問了美國很多知名的大學、工廠、圖書館和博物館等,並得到了美國方麵的熱情接待。考察團前往芝加哥考察時,芝加哥市政府甚至特意派出一百多人前來迎接。就連羅斯福總統,他在接見完考察團後,還在百忙之中特意給光緒皇帝寫了一封信:“我非常樂意接待這些先生們,我將精心安排他們去考察我國的一些地方和部門,以便讓他們順利完成考察任務。我將為您的考察團提供一個方便而有效的計劃。”

結束了美國之旅後,戴端團於1906年2月23日抵達歐洲。按先前的考察計劃,德國、俄國、奧匈帝國和意大利為重點考察國,英國、法國和比利時等國是順路考察,北歐國家丹麥、瑞典、挪威和瑞士及荷蘭本無考察計劃,後這幾個國家聽說考察團來,紛紛堅持邀請考察團前往訪問。

考察團在歐洲期間的趣事不少。歐洲民眾極少看到東方人,他們聽說考察團來,紛紛爭相歡迎,以至於萬人空巷,人山人海,考察團幾乎難以通行。有一次在德國,街上數以千計的人圍觀考察團,無奈之下,考察團的成員們正好避進街邊一店鋪,從後門脫身。不料那些洋人見中國人從後門出來,又紛紛聚攏,爭相一睹中國人的模樣,後幾成圍追堵截之勢。在警察的幫助下,考察團才得以順利脫身。

載澤考察團一度被英國政府所誤會。原來,英國人因經常和清廷打交道,他們以為考察團不過敷衍了事,所以多次派人詢問考察內容,以便於英國方麵安排行程。為此,考察團特意擬定詳細計劃,對便英國多方考察,比如英國的上下議院、大英博物館等。

載澤團在考察英國憲政時,由法學家埃喜為他們講解英國憲法。埃喜先向考察團介紹了英國的政治體製,特別是君主權限和三權鼎立之製。埃喜指出,君主是一國至尊,議會通過的法律,形式上都需要君主批準頒布,近兩百多年來,君主從未批駁過議會通過之法案,這在英國已形成了憲法慣例,並有法律的約束力。另外,英國的國家行政權由內閣掌控,君主不得幹預。至於法院之權力,自有法院之體例,獨立運行。

在英國期間,載澤還特意向英國議院提起禁止鴉片一事,要求英國通過禁止向中國輸送鴉片的法案。除此之外,英國還安排考察團參觀了兩所著名的大學:劍橋大學和牛津大學。兩所大學還特別為載澤授予法學博士學位。

當時的法國則和英國有很大的區別,它是一個完全的民主共和國。法國是典型的大陸國家,它的曆史倒和中國有幾分相似之處。在巴黎期間,法國總統偕夫人及女兒還特意陪同考察團登上著名的艾菲爾鐵塔,俯覽巴黎這個魅力之都。

臨近法國的比利時,當時也是君主立憲國。當他們聽說中國考察團來歐洲後,十分重視,給予了高規格的禮遇進行接待。為此,比利時國王還特地派出專輪前往迎接,考察團到達比利時港口後還鳴以21響禮炮。比利時國王已是七十高齡,仍舊盛情接待了考察團一行,甚至還親自到使館回訪一次。載澤頗為動情的說:“人之重我者,或非無因,在我要當亟圖自重之策。人之輕我者,何莫非忠告,我當益自警覺憤發,勿啟自侮之端。”

最令考察團感到驚訝的是,各國國宴上不但有各國元首和各級官員,連企業主和商人等也可以共同出席。宴會後,這些企業主和商人甚至和本國高官甚至元首隨意交談,大家不分尊卑,站在一起談論時事。這種事在大清簡直不可想象。還有,考察團在遊覽奧地利皇宮時,發現裏麵“列樹屏蔽,蔚然深綠,景色絕佳”。令他們大跌眼鏡的是,園中“工人士女來遊者甚眾”,滿是普通國民——皇家花園竟然是對外開放的!

考察團對歐洲大部分國家的考察都還比較順利,唯有俄國比較棘手。俄國和大清領土相接,幅員遼闊,本也是曆史悠久的君主專製之國。這幾年由於戰爭的緣故(剛被日本擊敗),政局很不穩定,頗有革命之象。正因如此,俄國才先行一步,實行憲政。由此,考察團也想去俄國看個究竟,效果如何。遺憾的是,俄國當時雖然已宣布實行憲政,但似乎並沒有取得預想中的效果。

德國的考察頗為尷尬。眾所周知,德國公使克林德曾於庚子年在北京被打死,引發一場軒然大波。時隔6年之後,考察團來到德國,心裏也頗為忐忑,害怕德國人會記仇而對他們有意為難。但和他們想象中不同的是,由於德國一些大企業在中國有頗多投資與合作,考察團不但未受冷遇,反受到社會各方極為熱情的接待。當時德國皇帝、皇太子和高官們都親自宴請了考察團,並安排他們到各地考察。一些知名企業如克虜伯公司、西門子公司和拜爾公司等更是熱情,他們也希望能借此擴大在中國的業務。

在歐美各國兜了一圈後,載澤團於1906年5月19日乘坐法國輪船先行打道回府。6月21日,戴端團也隨後踏上回程。經過近兩個月的海上顛簸,載澤團於1906年7月12日回到上海;戴端團則於7月21日回國。

之後,載澤很快趕到北京複命。在慈禧太後和光緒皇帝接見時,載澤力陳各國之所以富強,主要因各國均以憲法為國本,而中國搞了這麽多年的洋務運動卻沒有成效,原因就在於不得要領。由此,載澤提出清廷立憲最好以日本模式為效仿對象。

當年8月,考察團又向朝廷上了一道密折,其中明確指出立憲有三個好處:一是君主神聖不可侵犯,君位萬世不易,相位旦夕可遷,君主不負行政責任;二是外患漸輕,立憲是國際潮流,立憲後外國將尊重我國;三是內亂可平息,實行立憲後,革命黨人也無話可說,即使想作亂也無人跟從。據說,慈禧見此折後大為動容,足足看了有三個時辰。

盡管有各種困難,但考察大臣們還是大有收獲,譬如戴鴻慈和端方署名編著的《列國政要》,還有戴鴻慈留下的《出使九國日記》,載澤的《考察政治日記》等等。這些早已束之高閣、滿是灰塵的考察日記,在經過一百年的喧囂之後,仍具有相當的先進性。

考察團這次考察的首要目標是憲政,每到一國,必然要去議院參觀並考察其議會製度。由此,考察團對對各國憲政記載最詳,也引發了頗多值得借鑒的思考。比如當戴鴻慈等人看到美國的議員們在國會中為議案而爭得麵紅耳赤,“恒以正事抗論,裂眥抵掌,相持未下,及議畢出門,則執手歡然,無纖芥之嫌。蓋由其於公私之界限甚明,故不此患也”。這種公私分明(公事和私人友誼)的議事方式,讓考察團的成員們十分驚奇,大為歎服。

考察團在英國時發現,“議員分為政府黨與非政府黨兩派。政府黨與政府同意,非政府黨則每事指駁,務使折中至當,而彼此不得爭執。誠所謂爭公理、不爭意氣者,亦法之可貴者也”。這裏說的政府黨,其實就是執政黨;而非政府黨,指的是在野黨(反對黨),這種良性的政治互動關係看似吵鬧,其實更加穩定。

意大利考察時,考察團甚至發現議會有權決定國王所任命大臣的去留,“義國任命大臣之權,操諸國王之手。而大臣之不職者,得由下議院控訴之,而由上議院以裁判之。歐洲諸國,政製相維,其法至善,胥此道也。”這種議會和君主的關係,對於長期生活在專製社會下的中國官員來說,無疑是個極大的震動。

  考察團在歐美各國不僅參觀了議院和政府機關,他們也參觀了大量的圖書館、博物館和美術館,也去戲院看過表演,並遊覽過一些公園和動物園。這些公共文化設施,是文明國家的標誌,卻大都是中國所沒有的,這難免讓考察團意識到,中國“數千年文明舊域,迄今乃不若人”。據《大公報》載,考察團從國外還買回了一批動物,包括一頭大象、兩頭獅子、三隻老虎、兩匹斑馬、兩頭花豹、兩頭野牛、四隻熊、一隻羚羊、四隻袋鼠、四隻鴕鳥、六隻仙鶴、八隻鹿、十四隻天鵝、三十八隻猴等,林林總總,裝了五十九個籠子。

考察團回國後上奏朝廷:“各國導民善法,擬請次第舉辦,曰圖書館,曰博物館,曰萬牲園,曰公園。”隨後,清廷責成學部承辦,命各省興辦圖書館、博物館、公園、動物園等。從外國帶回的那些動物,後也被安放在北京新建的萬牲園中,算是中國最早的動物園。隨後,各省也積極籌建圖書館、公園等公共設施,而這些社會文化事業的進步,和五大臣出洋考察不無關係。

  五大臣出洋考察是清末難得的一抹亮色,曾給沉淪中的國人帶來了無限的希望和遐想。這次出洋考察,清廷事實上承認了西方文明在政治製度上的優越性。1906年9月1日,清廷正式宣布預備立憲,終於邁出了清廷乃至中國曆史轉型的第一步。
但令人遺憾的是,清末各種矛盾的糾葛和皇族親貴的倒行逆施,使得清廷這十年來新政和立憲的一切努力,最終化為東流。這所有的一切,伴著憲政考察的曾經夢想,漸行漸遠,漸成挽歌。


選自新書《晚清原來是這樣》,現代出版社2012年10月出版,當當、卓越、京東各大網上書店熱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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