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T IN 上海(長篇連載 – 31)

下班的時候，小佳拎著果籃擠公共汽車，直接去了醫院。坐在外婆的床邊，細心地削水果皮，切成小片。一片片喂到外婆的嘴裏。

外婆其實已經吃不下去什麽東西，隻能舔一舔，唆一唆而已。明天就要做插管手術，上呼吸機，那時候連舔一舔怕也不行了。
外婆很聽話地張開嘴，配合著小佳。她喘不上氣，講不出話，因為缺氧，手指甲都是青紫色的。她的眼睛看著小佳。很安靜，心滿意足的樣子。

小佳默默地坐著，一直削皮，一直削皮，一直切，一直切。不管外婆能不能吃，她把滿滿一籃水果都給削了，切了。

小佳坐在會計辦公室裏結帳。點錢，一張一張，一噠子一噠子的錢，50塊的人民幣是綠的，100塊的是紅的。小佳猶豫著，終於鼓起勇氣去找徐強生。

小公司，就一個大間，隻有會計的辦公室和個小會客室是隔開的。徐強生沒有辦公室，他平時也很忙，不大在公司裏呆著。來的時候，就隨便找個空著的沙發坐下。老是在打電話，打不完的電話。

小佳好不容易候到他電話打完的空檔，走過去站在他麵前叫了一聲徐總。徐強生窩在沙發裏，小佳站在他麵前，人顯得很高，腿顯得老長，挺突兀的。
徐強生拍拍身邊的沙發，招呼她坐：“哦，小佳，怎麽樣？最近工作還可以吧？我聽會計說你做得不錯。這幾天暫時沒什麽事情，過幾天我還要你幫忙。對了，你找我有事嗎？盡管說。”
“徐總，我是想問，我想，能不能提前支一點工資？嗯，如果不符合公司的規定就算了。”
“哦，沒問題。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去給會計那裏開個條子。”

徐強生從會計室出來，遞給小佳一個信封，裏麵是3千塊錢。小佳回去做賬的時候，在抽屜裏麵看到徐強生開的是個2千塊的條子。小佳趕緊拿著信封跑出去找徐強生。

徐強生正要出門了，看到她手裏拿的信封老大的不高興，眉毛都扭到一處。
“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呢？你把這個東西拿進拿出幹什麽？不要到處招搖。我是老板，我想給誰發獎金就給誰發獎金。員工之間不許互相問也不許互相說。你也不要去問別人，別人問你也不要說。知道嗎？這是規矩。趕緊回去。”

小佳被他無緣無故訓了一頓，很委屈，也嚇了一跳。結果什麽也沒敢說，隻好把錢拿回去了。

爸爸要回去了。小佳到火車站去送爸爸。請的20天的探親假已經用完，再不回去就要扣工資。外婆上了呼吸機以後，醫院又給用上一種新藥，病情穩定了一點。爸爸臨走之前堅持要到小佳工作的公司去看看。小小佳找了個晚上領他在辦公室外邊轉了一圈，看了看大樓，底樓大廳裏大興公司的招牌，還有停在樓下的徐強生的汽車。

小佳在爸爸的行李裏裝了給他新買了一套三槍牌的保暖內衣和一件羽絨服。爸爸輕輕地摟了摟小佳，還是拍了拍她的後腦勺。

爸爸是放心地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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