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T IN 上海(長篇連載 – 20)

聽聲音，除了周圍人小聲議論，被包圍的中心倒是安安靜靜，不象是有人打架。小佳好奇地找了個缺口，擠進去看是怎麽回事。

一個中年男子坐在地上，老式的長袖白襯衫整整齊齊的，穿著皮鞋，胡子也刮過，不過臉色很疲憊憔悴。麵前鋪了一張白紙。上麵用粗的碳素筆寫著兩行字。
“小女八歲，患上血癌。治病兩載，傾家蕩產。走投無路，妻離子散。恩人相助，重如泰山，姓名地址，銘記心間，來日方長，必將奉還。某某某攜女兒某某叩拜。”

這男人不象平時看到髒兮兮的乞丐。但是現在什麽東西都可以做假，裝成可憐人的騙子也多得很。看的人多，沒有什麽人給錢。

可是小佳不知怎麽回事，看了這人和這半通不通的求告信，突然象被一道電擊中心裏一塊軟弱的地方，忍不住刺痛起來。她打開錢包看了看，拿出一張20元，猶豫著，又放回去，最後還是拿出來，悄悄放在那個中年男人麵前的紙的一角。那男人始終沒有抬起頭來，趴在地上朝小佳放錢的方向磕了好幾個頭道謝。小佳扒開人群急忙跑走。聽到後麵的議論，她越跑越快，一直過了馬路到那些人出了視線之外才停下來。

小佳喘著氣，回頭一想，同情心痛的感覺過去了，突然為自己的行為覺得羞慚和尷尬，倒好像那乞討的是自己一樣。

小佳在約定的地方等陸濤，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天漸漸要黑起來了。開始是半個小時看次表，後來幾分鍾就看次表。終於忍不住給他打電話，那頭的回答一遍一遍永遠是 “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小佳幾次準備不等了回家算了，可是心裏說要回去，腳下卻不動。終於看到遠遠的陸濤來了，看到小佳急忙連跑帶走，腿有點瘸。走近了才看到，頭上和胳膊上都破了，臉上還有些幹了的血跡。

“你怎麽回事啊？怎麽搞的？” 小佳著急的問。關切之情溢於言表，陸濤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覺得自己吃的這點皮肉之苦，在小佳的這番關切之下就顯得不算什麽了。

陸濤來的時候在公交車上，有幾個人，象是一夥，其中一個用刀片在割一個中年女人的包。陸濤站的角度正好可見看見，就朝那邊擠過去想上前阻止。擠到那邊的時候正要提醒那女人，順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褲兜，突然發現自己的錢包也不見了。這下陸濤怒火中燒，一把就抓住旁邊一個小偷。小偷很狡猾，停下來看著陸濤，反而嚷嚷起來，把他推推搡搡。中年女人知道是碰上小偷，趕緊摸摸包，發現錢包還在，立刻把頭扭開不作聲，不敢看陸濤一眼。車上其他的人也都不做聲。了下麵一站，司機居然把車門打開來，叫他們趕緊下車。幾個小偷把陸濤圍在中間，拽著推著一起下了車。下了車小偷人多勢眾，拳頭裏麵還藏有刀片，把陸濤一頓臭揍。路邊有人看熱鬧，卻沒有人幫忙的。

直到有人喊了一聲巡警來了，小偷們才跑掉。

陸濤挨了打，錢包和手機也丟了，等緩過來一點，又走了好幾站路，才走到和小佳碰頭的地方。

當然陸濤沒有講這麽多，隻輕描淡寫的說在車上遇上了小偷，和小偷打起來了。

“那你錢包手機都丟了是吧？那你等下怎麽回家？”小佳堅持要送陸濤回家。

陸濤沒想到小佳會提議送自己回家，“家”裏亂得一塌糊塗，沒法見人。他更沒想到自己在最落魄最倒黴的時候，倒要讓自己喜歡的女孩來幫助，非常尷尬。

小佳不管他怎麽說，說什麽也要送他回去。剛才因為等待的焦灼，才體會到對所等的人的牽掛。此時看到他，覺得心才放下來。這一天特別的不順，特別的長，特別的孤單，小佳隻想和他在一起，想不到矜持。

從地鐵出來，小佳在路邊的小飯店了兩盒盒飯和兩瓶飲料，裝在塑料袋裏拎著，和陸濤一起走回他臨時的窩。

外表陳舊不堪破破爛爛的老公房，在二樓，樓道裏一股煤煙味兒。一間一室戶，被陸濤住得雜亂無章。唯一一張桌子，既是飯桌又是灶台也是書桌，小佳把東西騰了騰，好歹規置出一塊平麵放下飯盒。

陸濤慌亂得很，坐立不安，手足無措。他沒想到要在這種狀況下在這環境裏接待小佳，他本來想在小佳麵前營造出的一種氣氛，徹底的被現實戳穿了。陸濤很尷尬。鎮定的倒是小佳，張羅著吃了飯，擦了桌子，又幫他燒了兩壺開水，才起身要走。

小佳的鎮定給了陸濤莫明其妙的勇氣，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小佳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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