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平靜下來一點,臉上捂著冷毛巾,麵無表情,呆呆地坐在一張小凳上。
凳子矮,她坐的時候不得不把長長的腿撾起來,非常局促的樣子。
有時候你看看周遭的人,不免要懷疑上帝在造人的時候是不是打了瞌睡開了小差,好多根本不配套的零件,隨機地打亂了組合在一起。
有時候一個人生了很醜的外表,卻給他生就一顆敏感多情的心。而有的人生了清秀文雅的外表,卻給了她一副黯啞粗俗的嗓音。
薇薇安就是這樣一個不幸的組合。她雖然生了一副狐狸精的相貌,卻長了一顆糊裏糊塗的心眼。她雖然會賣弄風情,卻是個毫無心機的女人。她的心地並不壞,有時候你仔細看她,雖說是在調笑當中,眼睛裏還有一絲懵懵懂懂的天真。
過去的這二十年裏,除了這個媽,沒有人愛過她。就是她的親媽,好的時候好得要命,凶的時候凶得要死,也不知道到底對她有多少愛,是什麽樣的愛。
也不曾有過一個真正的家。薇薇安和媽媽的家,就像一張陳舊的拚圖,拆了拚起來,再拆掉,再拚。次數多了,一些碎片丟失在歲月裏,再也揀不回來,再也拚不完整了。
她的記憶裏也沒有爸爸。家裏長年來來往往的,一直是些名目不清的“爺叔”。都是一樣的貨色。還沒有把她媽搞到手的時候的時候都來討好她,買東西給她,帶出去吃館子。到和她媽鬧翻了要散夥的時候,就吵,打,薇薇安在混亂中也跟著”吃過生活“。
老是在搬家,在轉學,在學校裏的最後兩年就沒有正經上學。三天兩頭的請假缺課去做頭發,上舞蹈課,忙著選美。連知心朋友都沒有幾個,更不要說真正地談場戀愛了。
遇到菜包子,這麽個其貌不揚的萎瑣中年男人,倒是她第一個男人 ---如果不算那些在她身上揩過油的爺叔的話。
看到薇薇安的煙視媚行的外表和作派, 難免讓人猜想這種女人是不是在性的方麵有些特別的需求和能力。 其實她並沒有很強的情欲。她畢竟還是一個年輕姑娘。那件事情,對她來說,也不過就是那麽一件事情,沒什麽反感但也不覺得有多享受。
說到底,薇薇安跟菜包子在一起,除了淺薄和貪圖虛榮,也還是因為心裏在乎那一點點可憐的關懷和溫情。
她從來沒有去想過將來,也沒有想過結局。沒有規劃,也不知道害怕。
她的將來不過是一團小時候玩過的彩色橡皮泥,從前是在她媽媽手裏,如今是在一個男人手裏。被揉捏得多了,橡皮泥慢慢變髒發硬。
小佳看著薇薇安此時的樣子,很同情她。
畢竟連菜包子的老婆的麵都沒有見過,是個毫無印象的陌生人。而薇薇安和自己朝夕相處了兩個月,還對自己挺照顧的。小佳看著她覺得可憐。但是幫不上忙,也無從安慰她。
薇薇安的媽在房間裏象困獸一樣走來走去。小佳趕緊逃出了她們家。
過後的幾天,薇薇安再沒有來上班。她從公司消失了。
菜包子每天都被老婆押著來公司,麵上露出淒苦的表情。他老婆從那天之後再不吵了,天天早早地來了,笑嘻嘻地端坐在菜包子的辦公室裏。她長了一張扁胖扁胖的臉,個子也不高,其實和菜包子很是般配,一副夫妻相。她拎了一大袋子東西,逢人就送她從台灣帶來的土特產,拉攏人心聯絡感情。
陳家銘現在也又出現在公司裏。
不過,常常是他前腳剛進公司,後腳就跟來一個人。
LOST IN 上海(長篇連載 - 9)LOST IN 上海(長篇連載 -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