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原創紀實小說－連載5）

老廖是個藝術家，藝術家都落拓不羈，她很少去上課，總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遊
蕩。我跟著她，我也不上課了，我們走到哪裏都是形影不離。

抓緊一切時間裏，我們都在傾訴著，傾訴著自己有限的人生歲月裏遭遇的苦痛（那
時候以為是那麽漫長的一生），傾訴著迷芒的但是充滿豪情壯誌的理想和信念。

她給我畫了一幅鉛筆素描的肖像，我為她用好幾個通宵寫了一首長詩。

藝術家需要一個畫室。有一天，老廖不知道從什麽人那裏借來了一間小屋。我們拿
了鑰匙，打掃房間，興奮異常。我們徹夜不眠，一遍一遍聽譚永霖的夜未央。

房間裏隻有一張床，我們把枕頭放在一起，頭挨著頭肩靠著肩的並排躺著。頭發交
織在一起，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兩顆年輕的心多麽單純，多麽滿足，沒有一絲一毫
的雜念。欲望還沒有在年輕的身體裏被喚醒，兩個年輕人完全活在自己和對方的心
靈裏。

我和老廖一起學彈吉他。她很快就能自彈自唱了。可惜我永遠的停留在愛的羅曼史
的程度。我們在深夜裏大聲的唱歌，笑。我第一次感到，音樂，音樂能在人的心靈
激起了那麽多的情感。那麽美好，又那麽痛苦。

這時候葡萄幹已經找到了女朋友，是個練藝術體操的女孩子，長非常漂亮，非常小
鳥依人。葡萄幹恢複了生氣，臉上時常是得意洋洋的神色。我鬆了一口氣。

那是秋天，天高雲淡，嘉陵江水在校園邊奔騰，生活簡直可以說是幸福的。這是我
一生中最美好的時間。

有一天下午，我和老寥去江邊散步。學校緊挨著嘉陵江，沿江而下的石板路上是密
密的石階，彎彎曲曲，不見盡頭。

老廖架上畫架寫生，我在江邊獨自遛達。江上有運輸東西的駁船停著，有水鳥，江
水混濁，江聲浩蕩。

在不遠處，我看見了一個人的背影。他坐在江邊的石階上，脫了鞋，挽起褲腿，兩
隻腳放在水裏。他在抽煙。他把煙頭碾滅丟進水裏。他低著頭想事情。他轉過頭來
向四周看了看。他看見我了。他是王２麻。他居然站起來，向我招手，招呼我過去。


他不用回頭我就認出他。我摒住呼吸，既怕被他看見，又盼著被他看見。

我想走過去，可是突然覺得自己走路的樣子別扭極了，好像不管先出哪隻腳都不自
在。實在不行，我隻好停下來，向老廖指了指，示意王２麻我是和這個姑娘一起來
的。

不知道為什麽，我很願意讓他知道我和朋友在一起，可同時心裏又暗暗希望是我獨
自一個人在這裏遇見他。

於是王２麻穿上鞋走過來和我們會合。我給他和老廖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因為有朋
友在一起，也因為害羞，我故意想裝出很隨意從容的樣子，但是卻開口說不出幾句
話。而這兩人卻很快就自來熟了。

天已經黃昏了，老廖的頭發上鑲上落日染上的金邊，她給我們看未完成的寫生的草
稿，眼睛明亮生動，朝氣蓬勃。

記不得說了什麽了，反正我們說了很多話，王２麻也比平時健談，突然給我們講了
很多笑話，最後還應我們的要求給我們唱了一首歌。

看到他們兩個興高采烈的說話，我心裏特別高興，兩個都是我喜歡的朋友，在我喜
歡的地方，喜歡的天氣裏。

感謝命運的安排。這真是幸運的美好的一天。


在回學校的路上，我一路上直想吹口哨，再也忍不住了，我向老廖透露了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