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菊東籬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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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律詩隨感——致友人

(2010-04-23 19:56:25) 下一個

 

來函收到!致謝!

我非常欣賞你的觀點,尤其是最後一句“沒有全身心,不大有真藝術”。如果一個人帶著很重的功利心去搞藝術,沒有純淨的心靈和獻身精神,不會產生令後人珍視的好作品。現在市場上那些忙於包裝宣傳、付給“公關“的時間比付給藝術的時間更多的人是在玩“藝術”。所謂的“家”,和拍賣場的商品價值無異。

我個人喜歡閱讀經過時間曆煉的、有閱讀價值的作品,這些作家,總是用自己嫻熟的寫作技巧和嚴肅的思考來寫作。像莎士比亞、羅梭、雨果、羅曼羅蘭、歌德、席勒、狄更斯、哈代、托爾斯泰、杜斯妥也夫斯基、屠格涅夫等等。以不是我最喜歡的巴爾紮克為例,他看上去很多時候寫書是為了賺錢還債。但讀完了整套《人間喜劇》後,我們也會發現他大多數作品是很用心寫的,否則,我們無法如此深刻地看到19世紀新興資本主義社會生龍活現的眾生像。

寫詩歌,最重要的是歌者本人對世上人、物、自然風景的一種觀感表達,很多時候,它是自己隱秘的感情流露,所以,好的詩歌常常是最貼心的,它的最高審美價值就是情真意切,有內涵(寬義地解釋為意境)。
其次,鑒於詩歌有“歌”的特質,音韻的和諧非常重要。一定要押韻,它比個別平仄的出律更需要留意。作品讀來不琅琅上口、不押韻,其不成為“詩歌”。但需要把握的是我們不能因為太拘泥於形式而本末倒置。

結構上,上下句子內在的聯貫和前後呼應不可忽視。至於對仗,能做到工整就盡量工整,但寬鬆無礙。我發現很多膾炙人口的詩歌短句並不是因為對仗的工整被人傳誦,主要是它的感情真摯與真實。例如:“相逢何必曾相識,同是天涯淪落人“(長詩《琵琶行》)。一千多年,它引起一代又一代讀者的共鳴。

寫詩歌如果沒有意境和韻律這個框,讀來味同嚼蠟,正如你所說,“現在的新詩既沒有思想性,也沒有好的形式,語言缺乏語感和詩意,還讓人看不懂。" 很多時候,詩歌現狀基本上如此,好詩不多,原因就是沒有遵循最基本的那個“意境”和“韻律”的框。有些詩的文字,冗長得令人昏昏欲睡。

我年少的時候習格律詩,私教傳授的是古韻,常常和一幫“文藝青年”的朋友們玩,(當然隻是玩,從來沒有寫過一首值得保留的好詩)。後來覺得古韻和現代聲韻脫節,丟棄了。改寫現代詩,依然覺得缺少格律詩、古詩的凝練、含蓄和充滿傳統文化的感覺,從此幾十年不寫詩。
現在,人到中年了,曆盡了風雨滄桑。在北美冬日圍爐的日子裏,常常回想、思考,心中有很多感受想通過音樂、攝影、文學的載體去表達,我發現選擇格律詩的方式非常好。以個人經驗,至少有如下好處 

1
,格律詩短小、精悍,要求我們錘煉語言。它對我們古典文學的基礎和語言的駕馭能力也是一種檢驗。
2
,格律詩音樂感很強,讀來抑揚頓促,很美;我們還可以自己吟唱,好像作曲一樣。
3
,格律詩的形式可以幫助我們隱藏某些不便於直白、很深的感情,但又不影響營造一種自己想要的氣氛,表達某種情緒。
4
,現在寫格律詩可以用流行的普通話押韻(“中華新韻”)。當代人對格律詩的格律要求似乎也沒有那麽嚴格,偶然出律好像也無妨,隻要讀來不拗口即可,對仗也是,可寬對。我很讚同這種靈活的方式。

格律詩自中國新文化運動、白話文時代開始,隨著胡適、郭沫若等人的創新好像走進了曆史的倉庫,寫詩的人似乎漸趨式微。其實某種文化形式和人生一樣,需要放長眼線來看,不能隻看到某一個點來論成敗。八十多年的實踐證明,新詩的發展不算成功。有開創,沒有高度,“巔峰”就不用說了。看上去是不中不西,不古不今,好像一個四不像。在我們還沒有等來一個能夠承前啟後、博采眾家(國)、具有自己特別風格的新詩創作形式之前,我個人認為寫格律詩還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過去一個時期,我曾經專注於日本詩歌,發現日本民族是非常了不起的,它所創立的“俳句”就是一種“洋為日用”(中國為日本所用)的獨特的詩歌創作形式,它是屬於日本的,但母體是中國文化。
中國的詩歌發展就如滿清的甲午海戰所表現的軍事力量一樣,滯後發展。

六十多年來,當文學創作變成了政治的“安慰婦”的時候,“詩歌小姐”和那個貞節牌坊永遠擦肩而過。當然,這是另一個話題。

我個人玩格律詩,純屬個人呻吟。將來有一天離開這個世界,它也將如我無用的軀體一樣,能為加拿大的樹木添一把肥料已屬榮幸。文化的曆史很漫長,過往今來,世上才華橫溢的文人如璀璨群星。麵對那個偉大,我們是一介菜籽、一粒微塵,卑微到不足啟齒。如果今天能寫詩自娛,換得三兩知己共鳴,已三生有幸!

最後提一下,我一直覺得,縱觀老毛的所有詩歌創作,我非常懷疑他的好詩、好詞,應該都是有人捉刀,否則,水平參差不會那麽令人難以置信!君王的野心有多大是一回事,寫作技巧優劣又是另一回事。一個技巧嫻熟的設計師創作的作品應該會固定在某一個檔次吧? 他的創作理念可以不被接受,但技術應該不容懷疑。老毛的晚期詩歌創作已變成了一隻飛揚拔扈的狂龍,那些批改過他的作業的老師們都如老郭一樣嚇破了膽,誰敢為“王者師”?所以中國詩詞創作史上出現空前創舉—— “放屁”可以入詩。(見《念奴嬌·鳥兒問答 》)

政治人物,利用詩歌揚威;一介小民,隻能以詩歌抒發自己心中的喜怒哀樂,自己玩味人生。我以為,後者的詩歌更耐讀,因為裏麵隻有真實的心聲,沒有政治的腐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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