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覺得,我曾經曆過淺度死亡。醫生說,那是一次重度藥物過敏,所導致的極度昏迷,若不及時用脫敏藥解救,則有生命危險。幸運的是,我當時是倒在了醫院的注射室裏。
事情發生在我上大二的時候。一次生病去校醫務室打針,皮試後反映正常。但打完針,起身收拾過自己的行頭正準備離開時,突然開始感覺不對勁兒了。
有一股冷流從我身體的針劑源地出發,張牙舞爪地急衝上腦門兒。瞬間,我兩眼開始冒金星,耳鳴,伴著尖厲的噪音。接著,就是眼前一片漆黑。我當時神誌相當清醒,惶恐地奮力疾呼:醫生!我不行了!然而聲音十分微弱。幾乎是同時,我的身體開始下沉,不聽指揮。漸漸地,我的思想意識就完全從身體這個實體中分解了出來。
我隱約感到,有一群人拿著瓶瓶罐罐儀器儀表,圍著一個“東西”(我的身體)忙碌著。奇怪的是,那種感覺感知,如同親眼所見般真切,但那不是身臨其境人在其中的直接感應,也不像通常做夢那樣亦真亦幻,更不是隔了幾道牆或幾重洋的臆測。確切的說,它是懸浮在另一層空間、另一個遠離塵世的世界裏,清醒而靜靜關注著那個身體,以及周圍嘈雜混亂的景象。
一位老醫生對著那個身體問:你怎麽了?能聽到我講話嗎?。。。我居然聽到了!那聲音怪異得令人膽寒!就像是套上悶罐後放在了水底裏悶悶作響;又像是被擠壓過再放到秋千上,悠過來蕩過去,忽高忽低,忽快忽慢,顫顫巍巍,從另一個遙遠的世界,一個字一個字飄進我孤獨的意識空間裏。這種前所未有的感受,使我陷入了極盡崩潰的絕望和恐懼中。
我掙紮著,妄圖做出反應,努力對醫生說:我在耳鳴,什麽也看不見了。。。天啊!我的聲音在那個飄懸的世界裏,被扭曲、揉碎,已麵目皆非!似乎,每一個音符都在用力撞擊著我尚且健康的神經和意誌。
我遠離了塵世,孤零零漂在一個未知的世界裏,充滿了黑暗、孤獨、恐懼和無助。深深的悲哀浸透了我的靈我的魂。我還能返回人間嗎(我會不會死)?回去了,我還能指揮我的身體嗎(我會不會癱瘓)?如果回不去了,該怎樣通告給我的媽媽爸爸呢?他們能聽到我嗎?
不知過了多久,噪音突然停了。我的眼前豁然一亮,有了視力。我看到自己躺在床上,周圍站著一圈白衣天使,怔怔望著我,釋然而笑。心裏納悶:這麽遠漂回來,怎麽一下子就落這兒了?連個路途艱辛的曆程都沒有?還好,魂兒回來了,也沒附錯地方。
後來告知,我一直是一動不動安靜地躺著的。沒張口說過話,也沒見我難過得流過淚。 我的身體昏迷了,思想意識卻異常活躍,除了 至少在我陷入死亡的邊緣時,我的魂一直在眷顧著自己曾經的身體, 著那個身體的周圍所發生的一切,還能模糊地聽到看到直接跟我說話的人。
人是有靈魂的,靈魂 。 也許的也許,當人的靈魂無法跟蹤辨認自己的身體時,就會被空靈的世界訪問、收容、宣判 。。。。我的魂兒沒飛得太遠,就不枉言亂語了。
不管怎麽說,活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