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一刀

力刀,網壇上掐架論戰化名“刀客”。曾插隊落戶。國內獲外科專業博士學位。現為病理醫生。美國病理醫師協會、美國病理醫師學院、國際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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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年代記事(18):77級的故事--不能忘卻的紀念

(2005-06-09 10:35:10) 下一個
洪荒年代記事(18):77級的故事--不能忘卻的紀念                 ·力 刀· (一)殺回去! 下鄉大半年,經曆了隆冬的玩命大幹水利挖河,春種及最艱苦緊張的夏收,社會上傳來要恢複高考的小道消息,又逐漸變成大道消息。家裏來信,一再催促我回去複習準備高考。我還猶豫著:這打下的糧食要曬,收的麻要漚要晾要編,很快要秋收了……可不,做為知青頭兒,要考慮俺們十口人明年一年的口糧要在今年這一年掙夠--國家隻管供應知青下去的第一年口糧,以後知青就要自食其力了。猶豫了幾天,同時爭取利用大好天把麥子曬透,收的麻剝出來漚好晾幹編成團。副組長他決定不考大學,想今後去參軍,答應看守門戶,俺幾個想考大學的就收拾一番,俺把帶下去的中學數理化英語課本和那本時不時翻翻的,文革前出版的許純坊的《代數》一打包,到公社截了個順風車殺回去了--回家複習,準備十一月份的全國高考。 老爺子自打聽說有高考這小道消息就按捺不住了,到處找輔導材料,好在就在大學教書也住在校院裏,找材料容易得多,再加上他當年數學根底好--別看他後來到部隊搞文學了,當初曾一心要去清華或上海交大當數學家來著--輔導俺和俺弟,那是不在話下的事兒。第一天坐下,接受他輔導,讓他簡單一測驗,才知道自己的數理化荒廢得多厲害--盡管在學校也曾連續四年是“五好戰士”,那時的教育水平也太低。見俺連因式分解,勾三股四弦五的證明都不會,他那火氣就上來了,直望著俺說了一句:孩子,你連這些都忘了,你上什麽大學啊?!俺呆坐在那裏,一句話也沒有,望著窗外,隻是眼淚成串成串地掉,也不敢擦。他坐著,好一會兒才說:孩子,咱們就從頭來吧。從現在起,這就和打仗一樣,每一天每一小時都是很重要的,你沒有多餘時間了。好一個破釜沉舟要置俺於死地而求後生了。擦幹了淚,聽老爺子從因式分解,勾三股四弦五的證明開始講起,開始了複習備考文革後將來臨的首次全國高考攻堅戰了。 那是痛苦的兩個月,腦袋整日被強行灌輸進也不知有用沒用的“知識”,真正地體會到了文革時控訴的“資產階級的填鴨式教育”的痛苦。鬧得夜裏做夢也在解幾何題,背“十次路線鬥爭黨史”,叫喚“燕雀焉知鴻鵠之誌哉”?老爺子那會兒是全力以赴用盡心力給我和弟弟輔導,尤其對我,嚴厲督戰。有一天下午,學習實在累了,去學校體育館看那些工農兵學員們賽排球,見他們水平一般,俺也手癢癢了,更想鬆鬆筋骨和緊崩多日的腦筋,就上去參戰了。打了個把小時,痛快了一回。可回到家,老爺子問去哪兒了,告之去打球了,就見老爺子臉拉長了:他們是大學生,你是嗎?你還想上大學嗎?從此,俺再也沒去。盡管那幾個中文係隊的來拉我去打係際比賽,也推托了。痛苦的填鴨式複習進行了兩個月,到十月底,我想回知青點了:還有打下的玉米需要曬了,那些曬好要堆到頂棚上的紅薯幹。。。我得準備考不上,來年十口人還得吃飯不是?老爺子聽說俺要回去,很是難過和失望。我堅持要回去,並說我會在鄉裏繼續複習,而且因為關係在公社,必須回去才能報名。於是又截了車,回到知青點上。回去又參加了秋收,我們戶十個知青算中上勞力,分得近兩千斤稻子,三千多斤玉米,萬把斤紅薯,十來捆麻。每樣都得反複晾曬幹透儲存起來。白天幹活,晚上挑起馬燈夜戰,當然,那時候了,也就拒絕出早工,早上睡個懶覺。早上起來,隻見鼻孔黑油乎乎的--被馬燈的油煙熏的。就這樣,上下工路上,勞作休息時,趕緊掏出筆記本或書,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死記硬背,複習啊,複習。 終於熬到1977年11月22日那決定今後命運的一天。我們提前兩天截車趕到縣一中考場,騰空的十幾間教室,地上鋪上麥秸就是大通鋪了。第一天體檢,合格者,準予考試。那個體檢也可真他媽的缺德,跟空軍體檢一樣,進門脫得精光,還要前後走走跳跳。體檢完出來,就聽同去的插妹插姐們破口大罵:“丫的那男的什麽送材料的,來耍流氓看俺們光身子占便宜來的”!我們也確實見到有個三十歲上下戴眼鏡男的來來回回地進出男生和女生體檢室做送“材料”樣忙活。緊接著兩個驚心動魄的日子,兩個反轉難眠臨陣磨槍的夜晚--雖次日要上陣,扔挑著自帶的煤油燈夜戰。我那個考場教室裏正考試中就曾體力不支倒下一個和另一個自動中途退場的考生,我住的教室裏也有第一天戰鬥下來,半途棄考,第二天便人影無蹤開了小差的。考完試,我們又是截車回到知青點,繼續那廣闊天地練紅心勞筋骨的為生計操勞。當然,也做好這次考不上,帶上口糧回去來年再考的精神準備。 一個多月後,接到我被第二誌願--河南醫學院錄取的通知書,實現了我兒時的夢想--當醫生。拿著通知書,我抱頭痛哭一場,什麽艱辛勞累,什麽被混蛋公社書記強迫掛牌遊街的恥辱,沒有門路不知何日能回城回家那無望的沮喪都似乎就在那一會兒被淚水衝光了。母親陪著我高興,也陪著我掉淚。那一年,我和高中應屆畢業的弟弟都考上了大學。從那時起,受了十幾年窩囊氣,空懷一腔熱血和報負的老爺子精神抖擻,整日高興啊!大院裏,多少人家羨慕,常常上下班路上也有人攔著找他這個中文係老師取經問如何自行輔導孩子數理化--其實,我數理化考得並不好,全靠文科分把總分拉上去的,三門加在一起也不及語文的分高;當然,我弟弟數理化考得不錯,他進了數學係。 接到錄取通知後,趕緊辦理手續,我們知青點的十口子,一女孩兒也考上大學,另一考上中專護校,三個男的參軍去了,一個病退回城。一下子,十個人的“家”就散夥了,三個參軍的吃官糧不用操心;俺們三個上學的按國家規定帶3個月的糧票入學,就把最不值錢的紅薯幹扒拉一車到公社糧站換夠糧票,把一年全部所得糧棉油麻等都留給沒有走成的三個難弟難姐妹--那足夠他們仨兩年不用幹活,帶上糧食回家複習,來年再考。後來,他/她仨裏,男的次年也考上大專。兩個姑娘隨著知青運動的終結,也回城工作了。 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我已經記不起當年具體考了些什麽題,但我還清晰地記得那個考場學校煤油馬燈照明的麥秸鋪地大通鋪,那考試時整個世界寂靜得隻聽見自己心跳的場景--那殺回老家去,決定了我這“刀客”一生的兩天,記得那顫抖的雙手緊握錄取通知書眼淚直湧的時刻! 就這樣,我殺回城了,走上了“刀客”的人生不歸之路! (待續) □ 寄自美國 刀客論壇 刊登在 2005 華夏快遞kd05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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