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飯是午休時間,有機會見到了OCEF資助的初中生,一水兒的女孩子。大多數是彝族的小姑娘。協調員張老師說,這裏很多的彝族姑娘父母不是很重視女孩子的教育,可能家裏並沒有窮困到不能上學,但是,有些家庭也會選擇把姑娘早早許配給人家。張老師說,這樣的家長有些無法理喻,小姑娘們都是很乖,很愛念書,也很努力的。有的時候,可能這一點助學金就足夠是個很好的理由讓女孩子的父母可以繼續同意讓孩子讀書。
張老師本身是漢族人,家在樂山,大學畢業以後主動要求支教,跑到這個山溝裏來。一待就有了5,6年。看得出來,張老師非常關心這裏的女孩子,在和這些女孩子們聊天的時候,我就說了一些美國初中和這裏的不同,我沒有想很多,張老師卻及時的補充了一下,說:你們聽到了,山外麵有很多有趣的東西,要好好念書,將來走出去,不要眼光就在麵前的一點點。
張老師說,原本她非常想能建一個女童班,不隻是女生念書的問題,更多的是希望能有一些心理上的建設和引導,讓女孩子們不要太自卑,要自信,要懂得為自己的將來努力。確實是,這次剛走了兩個學校,聽到的,都是現在國家對貧困縣的資助加大了力度,真的可以看到學生受益。也聽到了更多的希望學生們能夠得到更多的人文的關懷。貧困縣隨著脫貧的力度加大,更多的留守兒童的問題也不斷出現。為了脫貧,更多的孩子的父母會選擇出去打工,孩子的條件都有改善,可是,家庭的關懷卻也越來越少了。
可惜,張老師自己隨著孩子的出生,也越來越忙,精力越來越少,而且很可能不久的將來就會離開蘇壩,回到樂山女兒的身邊。這次走訪,感慨最多的,就是,真正決定OCEF這樣的基金會的成功與否,這些一線的老師才真正是最重要的。畢竟很多事,還不是錢就能解決的。何況這些老師們,自己並沒有拿到錢,卻要解決事情。
快到下午上課時間,我被這幾個小姑娘們拉著去看他們的教室。這個班是學校班級布置評比得獎的班級,確實布置的很漂亮,也很有創意。
這幾個接受資助的孩子有好幾個是同一個班級的,我到她們教室看到牆上貼的是同學們的繪畫。這個畫是鋼鐵妹妹的畫,她是第一張合影裏麵個子最高的那個小姑娘,名字很硬朗,看上去卻是個甜甜的,略有點兒羞澀的小姑娘。我誇她畫得好,拍照的時候,她還不好意思的說,她畫得不好,有畫非常好的呢。
小姑娘在我回北京以後還給我QQ,說阿姨你回美國了嗎?我跟他聊天說,還沒有呢,我在北京。不過,今天是星期天,美國的這個星期天是父親節哦,你要記得像你爸爸問好。
小姑娘幽幽的說,我怕是做不到,我父親前兩年過世了。。。。
說實話,見到這些小姑娘的時候,我並沒有感覺到她們小小的人生有多少特別的不同,看著愛笑,愛熱鬧,高高興興的孩子們,真的很容易忘了她們的家庭也都有各自的困難。我才發現我其實並沒有這樣的心理準備麵對,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孩子,隻有鼓勵。。。
這幅畫的作者牛牛也是個彝族姑娘,也是OCEF資助的姑娘之一。是個個性比較直率的小姑娘。她的畫沒有很特殊,但是比較獨特的是用畫紙疊了個立體的星星,而且加了附注“來自星星的你”。我好好誇讚了一下,而且,誇的時候並不知道這個是牛牛的畫。她聽了好高興啊,讓我也高興起來了。
牛牛很直爽。在張老師的宿舍裏的時候,因為OCEF前兩年給蘇壩配了一些圖書,我看到在張老師的書架上,瞄了一眼,除了十萬個為什麽以外,主要都是一些名著,感覺給初中生會有些枯燥。問孩子們張老師這裏的書有沒有看?孩子們非常懂事的回答:有看!再問:喜歡看嗎?回答:喜歡!於是我又問:最喜歡看哪一本?於是大家都卡殼兒了。我心裏想,果然哈,大概是看不下去的。這個時候,張老師進來,給孩子們分了幾本雜誌,跟我說,這些是學校的,她會給孩子們留著看。於是這個牛牛小姑娘非常直率的跟我說,“跟那些書比起來,我們更喜歡看這些雜誌”,說完還擠擠眼,好可愛的。我看看,雜誌是青年文摘。確實,對初中生來說,這樣的雜誌可能還真的更適合孩子們。
教室前麵的牆上還有很多舞蹈的照片,這幾個女孩子們說,是他們學校匯演的時候,班級裏的女生們跳的。是他們自己編排演出的。我問服裝也是你們自己的麽?回答是自己的。排了兩個舞蹈,班級裏的女生們全部上場了。
這個時候打上課鈴了,我趕緊從教室裏出來,撞上了吃完飯就無影無蹤的兔子,原來她被另外幾個小姑娘拉到他們宿舍去玩了。這會兒趕著跟一個小姑娘去檢查各班唱班歌。
於是各個教室都傳出歌聲,不由的引起我們當年軍訓餓著肚子在食堂外麵唱歌的痛苦回憶,哈哈。好在現在孩子們在上課前唱唱也還不錯。仔細聽了一下,並不是以前咱們紅五月唱的那種慷慨激昂的歌曲,從小蘋果到其他流行歌曲都有,也挺有趣的。
張老師要去上課了,原本我想走了,卻讓那幾個女孩子又留住,說她們下一堂課是體育課,讓我們先不要走。可以看他們上體育課。於是我在台階上坐下來看著。
這裏的體育課連體育老師都沒有,基本上就是自由活動時間。男生們湊一起打打籃球,女生們基本就湊一起聊天。兔子也跟著他們紮堆了一個小時,搞不清楚聊啥。
終於到了該離開的時候,兔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混熟了不少人,站在操場上跟趴在欄杆上的小朋友們揮手,小朋友們也高興的跟她“bye-bye", 兔子得意的跟我說,”yeah!I'm popular now, I'm like a celebrity." 我說,你不會真的這樣認為吧?兔子鄙視的瞪了我一眼,大步走了,我隻好灰溜溜的在後麵跟著。
回縣城的路上,兔子跟我說了一些她覺得有點兒想不通的事情,讓我覺得很有趣。兔子說,這裏的孩子們有的時候非常有禮貌,有的時候卻沒有,讓她覺得不適應。她說,我們這次回去之前,我們在美國買了一些糖帶著,兔子到了孩子們的宿舍就把糖拿出來給孩子們分。她說,那些孩子們非常客氣,說不用啦,不用給糖吃,你太客氣了什麽什麽的。讓兔子覺得初中的孩子們太 有禮貌了。可是,當她堅持說糖是給他們的,並且把糖的口袋撕開以後,孩子們就一哄而上,分搶了。這讓兔子比較吃驚,因為她們既不按順序,也不客氣看著多少人分。按兔子的話說是,她們也不知道這糖好吃不好吃,就搶?為什麽不先試試,好吃了再多拿呢?要是拿多了,又不喜歡吃怎麽辦?另外,兔子還有一點想不通的,是她們拿到以後,都很快的就都吃掉了,沒有剩,為什麽不留一點兒過會兒再吃呢?什麽糖連著也不會那麽好吃啊。
我心裏笑她小美國佬的典型思維,以自己的習慣當作普世的標準,所以見到不同的處事方式就非常奇怪。同時又覺得孩子們從另外的角度看事情也確實有趣。仔細一想又覺得,這些小美國佬的危機意識確實跟國內的孩子們是不同的,對他們來說,習慣性的是一次取一人份,有剩了,再去拿第二輪,然後才是第三輪的按需分配。
我說,如果你有5顆糖,是不是挺多的,可以留著慢慢吃?兔子說是。我說如果你有5顆糖,可是有20個小朋友會想跟你分,你會怎麽樣?兔子說,那我會把糖趕緊都吃掉。嗯,我剩下不用說什麽了,兔子明白了,在資源沒有那麽豐富的情況下,其實很多的行為是可以理解的。她隻說了句,”that make sense."
我本來想跟她講,很多她們take for granted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不過,有鑒於兔子對我的說教的態度,我把這半截兒話咽下了。因為,有些事情,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是正確的觀點,比方吃糖這個事情,我隻能做到的就是給兔子另外一個說法,讓她看到另外的一麵,至於哪一麵是正確的,她可能會有她自己的觀點,我說的她也未必會聽。
說到這個吃糖,過了兩天又碰上了類似的事情,讓兔子非常感慨 (以後我會提到)。我慶幸我沒有叨咕太多。我隻能對兔子說,這就是culture difference. 其實人的本性不會差太多的,很多就是這些小地方的不同,而這些小地方的不同,也有很大程度上是人的不同。
兔子知道我非常的反對sterotyping, 但是她懶得和我理論,可能也有很多時候,她並沒有想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