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居餘氣楊公幕-----讀老飄<網事越千年>隨筆

剛從滑雪旅次回來，本想向網友班長大人交作業，匯報滑雪行程。不想拜讀到飄兄新作《網事越千年》，文章寫得真好，妙語飄逸，風趣橫生，是講隋朝大臣楊素的故事。“可那也是咱的‘強項’啊，不能光聽他白忽”，我邊讀邊嘀咕。不覺一時腦暈手癢，放下作業不做，先跟著忽悠楊素。大家看不到滑雪的PP別怪我啊，找老飄去要，是他惹的禍。

楊素英豪，老飄講了，咱就不再重複。楊素家裏多有美妾，老飄也介紹了，還舉了李德林兒子李百藥和楊素小妾偷情網戀的例子。其實楊素家在曆史上最出名的網戀故事，老飄還留了一手，文章裏沒提。我想麻，是老飄為自己將來的風流飄灑留個理論根據，找個曆史淵源。他這麽一保留，正好給咱了一個先下手為強的機會。

先從《紅樓夢》說起。

紅樓中，林黛玉感傷曆史上五名美女的身世，寫過一組詩，叫<五美吟>，分別記述自己對西施、虞姬、昭君、綠珠和紅拂的感慨。第五首是<紅拂>，講的就是和楊素有關的事。

長揖雄談態自殊，美人巨眼識窮途。
屍居餘氣楊公幕，豈得羈縻女丈夫？

紅拂是楊素家裏的婢女，可能還不算是楊素的愛妾。因為她的名字來自於侍奉主人時手執紅拂(一種撣灰塵的用具)，大概就是使女之類傭人。但美貌驚人，是個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中國的曆史故事總少不了英雄愛美女、美女戀英雄的情節：楊素雖然年輕時英豪，但到了紅拂的年代，已經是暮老昏沉、英雄氣短。按紅拂自己的話講，楊素是“屍居餘氣，不足畏也。”美女要戀的英雄，不管是明戀，暗戀、網戀，都不會是像楊素那樣的老頭了。所以，紅拂當時一定是非常鬱悶的。正好在這時，李靖出現了，使紅拂終於有機會實現自己的理想，和青年英雄浪跡天涯。

李靖一生成就多多，最重要的是輔助李淵李世民父子起兵反隋、創建大唐。他戎馬一生，身經百戰；官拜宰輔，爵晉國公。生前名列淩煙閣，死後陪葬在昭陵；有軍事著作《衛公兵法》傳世。所有這些榮譽，都是在他成名之後。而他結識紅拂，卻是在他成名之前。

一次到長安，李靖去楊府拜見楊大人，無非是推銷自己,請楊素給自己派個事做。但他卻表現得很驕傲，不像是卑躬屈膝跑官的。於是長揖不拜，侃侃而談，縱論天下大事。《舊唐書》說李靖年輕時“姿貌瑰偉”，紅拂則是“肌膚儀狀，言詞氣性，真天人也”，套現在的話就是帥哥靚妹一對。紅拂看李靖談吐超人、心懷大誌，認定他將來必成大事，絕非等閑之輩。於是“心甚慕之”，暗戀了。紅拂的英豪之舉和令人刮目相看的行為，是她敢愛敢做，不怕世俗非議的動作：深夜翻過楊府高牆，投奔李靖，以身想許。所以林黛玉稱她為“女丈夫”；所以，千年來，人們讚賞紅拂。

在我看來，紅拂不但敢做敢為，而且膽大心細。她在李靖離開時，私下詳細問詢了李靖的住址，為自己的私奔做好準備。見到李靖時，明言相告：“妾侍楊司空久，閱天下之人多矣，無如公者。絲蘿非獨生，願托喬木，故來奔耳。”說明她一直在找尋天下英雄，以托終身，絕非一時衝動之舉。而對自己出走的後果，她更明確不會給李靖帶來惡果：“諸妓知其無成，去者眾矣。”真可稱得上是有膽有識。對李靖呢，這可是天上掉下個大餡餅：在楊素那沒討到一個官做，卻得到一個對自己崇拜有加的漂亮妹妹。這趟京城，是沒白來。

你說，老飄寫楊素，寫網戀，不寫這流芳千年，膾炙人口的愛情故事，是為啥呢？我看他是有意而為滴：李靖當年就非常飄啊！



引唐代傳奇《虯髯客傳》中的一段，為此文的來源。

“一日，衛公李靖以布衣上謁，獻奇策，素亦踞見。公前揖曰：“天下方亂，英雄競起。公為帝室重臣，須以收羅豪傑為心，不宜踞見賓客。”素斂容而起，謝公。與語，大悅，收其策而退。當公之騁辯也，一妓有殊色，執紅拂，立於前，獨目公。公既去，而執拂者臨軒，指吏曰：“問去者處士第幾？住何處？”公具以答。妓誦而去。

公歸逆旅。其夜五更初，忽聞叩門而聲低者，公起問焉。乃紫衣戴帽人，杖揭一囊。公問誰？曰：“ 妾，楊家之紅拂妓也。”公遽延入。脫衣去帽，乃十八九佳麗人也。素麵華衣而拜。公驚答拜。曰：“妾侍楊司空久，閱天下之人多矣，無如公者。絲蘿非獨生，願托喬木，故來奔耳。”公曰：“楊司空權重京師，如何？”曰：“彼屍居餘氣，不足畏也。諸妓知其無成，去者眾矣。彼亦不甚逐也。計之詳矣。幸無疑焉。”問其姓，曰：“張。”問其伯仲之次。曰：“最長。”觀其肌膚儀狀、言詞、氣性，真天人也。公不自意獲之，愈喜愈懼，瞬息萬慮不安，而窺戶者無停履。數日，亦聞追討之聲，意亦非峻。乃雄服乘馬，排闥而去，將歸太原。”